“荒唐!”皇帝一拍桌案,勃然大怒。
皇后的笑,愈发僵硬,却是更加咄咄逼人。“圣上把鹤越封为王储的时候,不说往后臣妾虽然无法看着太子成为王储,但掌管六宫的权力没有一分削弱?眼下臣妾惩罚一名姑姑罢了,皇上也要动怒?”
那是条件。
因为他还不能罢掉她这个皇后的条件。
皇帝怒气冲冲,面色难看,终究只能拂袖而去,皇后望着他的身影渐渐远去,回过身去。
只能先把她送出宫去,免得皇帝再生心意。
但愿这个女子,不是百年前杨玉环那等的红颜祸水,否则,即便送去了寺庙,与红尘隔绝,他日回来,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祸端。
黄昏时分,琥珀没想过已然迎来这么个噩耗。据说是皇后的命令,但也不知她何时惹怒皇后,来的如此突然。
“娘娘说了,殿下身边跟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哪里还能专心学习政事?”
所以要她去清明寺修养身心?琥珀蹙眉,却还是噙着笑容,处乱不惊,淡淡问道。
“有劳公公,不知我去清明寺,需要多少时日?”
年轻公公叹了口气:“这可不知晓了,要看皇后娘娘何时记起你,短则一月,长就难说了,一年半载也是可能。”
琥珀眼波一闪,说的平心静气,让人无法察觉她内心的起伏波澜。“我想去看看庄夫人,毕竟我也是殿下身边的姑姑,暂时离开殿下,也该和庄夫人说一声。”
“半个时辰之内,这可是看在殿下的面子上。”
公公环顾四周无人,便压低声音,拂了拂手,给她一个宽待。
夜色将至,琥珀坐上宫门前的灰蓝色马车之内,马车徐徐开动,她走的仓促。
前去复命的公公眼看着马车走远,才转过身去,刚走到昌旻宫前,就看到轩辕睿的身影,公公只是行了个礼,就急匆匆回皇后面前去答复。
轩辕睿望着眼前的宫殿,蹙眉,邹国皇宫虽然不若大赢王朝的皇宫广大,但他花费两个时辰,也不曾找寻到她。
他无疑,是在大海捞针。
“小贵子,姑姑人呢?”鹤越朝着公公招招手,一派贵族风气。
见鹤越就站在池塘旁,宫人只能放慢脚步,暂时没去皇后身边复命,忙着应付这个年幼的皇子。“哎哟,小祖宗,这里可不是你玩的地方。”
鹤越气势汹汹。“你刚才不是跟姑姑说话,一转眼功夫她就不见了,你这奴才还不快去把她找出来?”
“殿下,姑姑出宫了,要过些日子才回宫呢。”公公急忙笑着安抚。
轩辕睿站在一旁,听着这段对话,眼眸猝然转沉,怪不得他找不到她。
他们,当真有缘无分?总是擦肩而过。
轩辕睿急匆匆跟邹国皇帝告别,连夜出了宫门,听宫人所言,她应该是去了宫外的寺庙,不过京城周遭也有好几个佛门净地,他只能派手下侍卫,一个个去寻找。还未得到消息,却看到一个侍卫骑马飞奔而来。
侍卫一脸凝重焦急:“王爷,府里出事了。”
“什么事?”轩辕睿蹙眉,示意身边人继续去寻找,眼看着他们走远,才转过身去问了句,已然不耐。
“王妃身子不适,半夜居然咳出血来——”侍卫说的却是前夜的事,王爷出门在外,他在路上也花去一日多的功夫,所以看到王爷,更加不敢耽搁时间。
“你先回去吧。”轩辕睿淡淡望向他,轻描淡写。
侍卫微微怔了怔,没想过向来周到温和的睿王爷,居然听到妻子的病重消息,如此镇定,几乎冷漠的态度。他不得已再加了一句,脸上显露些许为难。“皇后娘娘都知道了此事,派来了宫里的太医,王爷还是早些回去吧。”
“你是在教本王该怎么做吗?”轩辕睿缓缓转过身来,眯起原本温和的眼瞳,冷眼瞧他,方才的疏离,如今变成残忍的回绝。他专属贵族的高高在上气息,随着一个眼神,一句话,全部暴露出来。
侍卫急忙低下头去:“奴才不敢。”
轩辕睿越过他的身子,毫无停留,不冷不热地说道:“你先回去,既然宫里的太医都来了,就应该无事。如果太医都束手无策,本王赶回去,也绝不能妙手回春。”
“遵命,王爷。”
侍卫不敢违抗主子,只能领命,重新上了马背,在夜色之中渐行渐远,沿路返回。
轩辕睿面无表情,头一低,坐入马车内。
“王爷,山门前有一个寺庙,叫做清明寺。”一旁的侍卫打听回来,据说邹国京城香火最旺的寺庙,是不远处的清明寺。
“我们上山去。”
轩辕睿没有任何的迟疑踌躇,这样丢下一句话,手垂下帘子,马车徐徐开动,向前驶去。
夜色,在车轮之下的阴影和声响之中,被渲染的更深。
此刻的琥珀,刚刚走入襄平院,眼看着庄夫人的屋子前,只剩下一盏微弱摇曳的烛火,她想来这些时日庄夫人一直卧病在床,这个时辰,或许早就准备就寝。
她还是不去打扰比较好。
她低低叹了口气,却猝然听到屋子内的女子嗓音,失去往日的抑扬顿挫,宛若清风一般有气无力。
“琥珀吗?”那是庄夫人的声音,这几个月来,总是透露跟年纪不符的疲惫和倦怠。
“是我。”琥珀微微一笑,望向那烛火,隔着门板回应。
“进来吧。”庄夫人说道。
“如果累了,我也不必进来叨扰。”琥珀婉拒。
“我正想找个人说说话……你正巧来了,快些吧。”庄夫人的低声喟叹,传入琥珀的耳边,宛若无奈又苦涩,让她心中一紧。琥珀推门而入,随之掩上门去,安安静静地穿过外堂走入内室,纤纤素手抬起,拂过那金色的华丽帐幔,她趁着那桌角的烛火,看着庄夫人。
庄夫人身着白色里衣,依靠在床头,身上没有一点坠饰,像是半夜醒来一般披上一件绣着菊花的黄色罩衫,黑发微微凌乱,披散在脑后,整个人都显得过分清瘦又苍白,唇边都有些许破碎的红色斑痕,过分的狼狈潦倒,神色苍茫,原本妩媚灿烂的眼眸之下透着淡淡的青黑色,靠近一看,身上都弥漫着一种萎靡不振的诡谲气息,这一幕,琥珀长久盯着,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只剩下皮囊再也看不到往日风采神韵的女人,就是堂堂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