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挪动着不算轻快的脚步走出了山洞,取下帕子,沾了微凉的清水,走到他的面前,将湿漉漉冰凉清爽的帕子,覆在他的额头。
半个时辰之后,她又走了出去,然后返回原路,重新为他更换额上湿布巾,舒缓他的不适,又沾了一些泉水擦拭他的嘴角,滋润龟裂双唇。
“这样,就够了吧。”
琥珀望着他依旧紧缩的俊眉,低声呢喃,这一回,她已经仁至义尽。
他的体温,还是比她来的烫人,琥珀又是替他换了几回湿帕子,等待了许久,才见他终于好转了一些。
他早就知道自己病得严重,或许身体也很不舒服,所以才说明天带她走,他还是跟以往一样,什么想法都摆在心里,好的,坏的,简单的,复杂的,阴谋,情绪,除非他愿意让人看到,否则,任何人都无法看清他的内心。
琥珀隐约清楚,两人的关系,曾经是利用和被利用,他需要的从来都不只是她的身体,而是——某种她至今无法揣摩的东西。
但如今,她却长长舒出一口气来。
厌恶,被伤害,肉体的苦痛,居然跟心里的难过比起来,要来的短暂而肤浅。
至少,她跟南烈羲至今,从未有过感情的牵扯。她给过他身体,但从未给过他爱,他在她身上花费过其他心思,却也与爱无关。
他们当得,只不过是戏里戏外的主角,只不过是一对同床异梦的露水夫妻,只不过是心怀鬼胎而接近彼此的男男女女罢了。
或许,她年纪太轻,还没有彻底明白爱是何等的东西,但为何,她已经再也不想搞清楚,这世上到底是否有爱的存在,也不想亲身体会爱,到底是多么折磨人心的情感。
从回忆之中清醒,琥珀的眼底,变成一派冷沉情绪。
他似乎就快要醒来,或许是在做着何等的梦境,反正他嘴里含糊呓语着,她低头去听,原来是一个陌生从未听过的名字。
“芝容……”
那个人,又是谁呢?她可从未从南烈羲的口中,听到过。
方才的炽热,似乎随着有人不断给他覆上凉爽帕子而一分分褪下,但无疑那些,不过是饮鸩止渴的缓慢难耐,他的体内还是有一把火,正在熊熊燃烧,这些水分如何缓解一片浩瀚火海,久旱逢甘霖也远远不够,实在不够用……
南烈羲悠悠转醒,黑眸依旧一片沉光,迷离的眸光原先还有些飘忽,直到缓慢落在一旁压低着身子的琥珀身上,那双黑眸才完全苏醒。
他瞠大眸子,确认她的虚实,仿佛她的存在,是某一种幻境一般让人诧异和惊愕。
琥珀心一阵紧缩,他看她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不是冷漠,不是残忍,不是散漫,不是嘲笑,不是轻视,而是……在乎。
那是那一抹视线,沉重凝结在她身上的那一刻,给她带来最大的震撼和冲击。
“你清醒了吧。”琥珀淡淡睇着他,问了句。
他猛烈坐起,不顾浑身拆解似的疼痛,用力抱紧她,犹若害怕她会突然消失不见。他牢牢收拢手臂,要把整个娇小的她嵌进怀里,要把他过分温暖的体热传递给她,他才能放下忐忑难安的心。
他听到,她的声音了,一如既往的轻慢,温柔,平和……
“你怎么在这儿?”他的拥抱,愈发紧窒起来,以往琥珀也曾经品尝过他的霸道怀抱,但这回,她隐约感觉的到,这个拥抱,带着满满当当的感情,不只是霸道,不只是专制,不只是太过强烈的占有欲。
那是一种,悔恨,痛苦,失而复得的惊喜,不,或许还有太多太多,她无法言语揣摩,也无法解释形容的复杂情怀。
他的眼底是炽热的,他的身体是炽热的,他的手掌是炽热的,他整个人,都烫的几乎要把她融化一般骇人。南烈羲眼神复杂地抚摸她的黑发,唇畔紧抵她发间,深深吸气,眷恋的发香占满肺叶。她快被他抱断肋骨了,仿佛这才是他真心想要折磨死她的一种酷刑,让她陷入他温暖紧窒怀抱,无法呼吸而咽气……
“你先放手,先躺下来休息——”琥珀蹙眉,试图抓下他满是汗水的手,把自己从这个可怖的拥抱中,解救出来。
但,现在的南烈羲,无疑是危险又勇猛的野兽。
非但听不进去,相反的,她的劝说,换来更强大的手劲擒抱。
“你不要这样了。”
琥珀毫无耐性,好言好语不听的话,她实在没心情扮演忠心顺从温柔贤淑的婢女一枚,她的冷淡回应,却让南烈羲,猝然松开了手。
他的手掌,覆在她的纤细肩膀,视线紧紧落在她的身上,从她的眉梢,到眼眸,再到鼻尖,最后到粉唇上,他观察的仔细入微,他端详的异常认真,他突然脑海之中,翻过太多太多的狂浪,几乎要将他灭顶。
眼前的女子,温柔笑靥不在,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自己,她似乎完全不想跟自己说话交谈,也懒得再跟自己有任何的关系纠葛,她蹙眉,愁绪全部浮现在眉眼之间,然后,幽幽地说了句。“你不要这样子了。”
她已经,厌烦,透顶。
她因为家教的关系,自然不可能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来,但笑容已冷却,语气已阑珊,那淡淡的冷,因为这一句话,全部冰封了他的自私。
南烈羲微微怔了怔,那几年不再有过的力不从心,却因为这一句话,全部汹涌而出,肆虐着他的心。
他红着眼,宛若发怒野兽,狠狠摇晃着她纤细肩膀,不愿看到她眼底的眼神。她即使在笑,那笑容也好冷漠,即使对自己说话,那语气也代表够了,不必继续下去的意味,那种种——都成了一把利刃,割开他的身体,践踏自负的他引以为傲的自尊。
“你疯了吗?”琥珀觉得他此刻力道好大,突然有些害怕起来,她扬声质问,希望要他清醒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