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烈羲身影颀长,一身墨紫色的劲装,包裹着俊挺坚实的男性身体,即使面目模糊,却也散发出逼人的魅力,他的眼眸染着夜色墨黑寒意,面无表情地发问。
齐柬环顾四周,如今这里是深山老林,也是三更半夜,他才放心低声说道:“的确不是上官洪的亲生孙女。”
“上官洪应该早就怀疑了吧,他那么老奸巨猾——”南烈羲闻到此处,嘴角扬起一抹冷漠笑容,表情没有半分诧异,他若没有半点疑心,也不会派人去调查取证。
“或许很早就怀疑了吧,但如今宰相人都不在了,真相也很难得知。据说有人在宰相孙女五岁生辰的时候醉酒之后说了句,这个孩子怎么长得这么标致,跟爹娘都不像,就被宰相斥责喝令离开,往后跟这个官员再无任何交谈,已然因为一句话而结了仇。”
南烈羲沉默了半响,黑墨的眸子内,闪过一道戏谑,更显得整张俊颜,带着一股子不怀好意的味道。“宰相肚里能撑船,不是人人都说他宽容待人么?原来也有自己的软肋啊,由不得别人取笑一句。”
齐柬举着火把,视线落在前方,淡淡说下去。“上官将军和妻子都是武将出身,虽然早年就死于战乱埋伏,但据说长相都比较硬朗英气,将军高大魁梧,妻子也是女中豪杰,高挑潇洒,如今细细想来,这长相方面的确有些出入。”
他暗自回想,每回贴近自己的身体,琥珀的身高约莫只够到自己的胸前吧,南烈羲微微蹙眉,因为年纪的关系,她比其他女子都来的娇小玲珑,长相也比京城的女子来的更加纤细精致,的确让人生疑。
蹙着俊眉,他蓦地五指一收,攥紧那红色平安符。“那心悸,看来也不是继承父母的疾病这么简单,她果然不是上官家的血脉。”
既然不是自己的亲生孙女,上官洪抚养她成人已经是最大恩惠,何必牺牲一家性命,也要保住上官琥珀年幼脆弱的性命?只因为一同相依为命十三载,彼此之间的感情深厚,才让他做出这么伟大的决定?
为何他的心里,突地涌上一阵寒意,仿佛他之前所料想的,有什么地方,出了岔子?
因为皇帝无法容忍皇室娶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成为正统王妃,用这等罪名压制上官洪,所以才对上官府下手?上官洪主动赴死或许因为觉得血统不正为皇族带来烦恼,觉得自己犯了欺君之罪?
既然不是上官家的血脉,取消婚约不就好了?为何偏偏闹出这么多事?而看皇帝,他对宰相的态度始终如一,是伪装太严实,还是他也被蒙在鼓里?
他站在那一寸土地,不顾夜色寒冷,久久伫立不动,她走了,却掀开更多疑惑。
她对自己说过,是太上皇。
她眼神慌乱,表情不安,说,不是皇帝,是太上皇。
她眼神闪烁,问自己是否有随行的侍卫,他因此而冷嘲热讽了一番,根本不给她跟其他男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魂不守舍,说不喜欢这个山庄,她即使安静地坐着,也显得千愁万绪,忧心忡忡。
……
但金管家明明说过,她失踪之后,太上皇才回来山庄。自从将皇位传给太子之后,太上皇便行踪不定,周游列国,就连自己这两年也鲜少见过他。
太上皇不想召见任何人,就有方法让自己消失在众人面前。
但金管家是太上皇身边的公公,几十年如一日陪伴在太上皇身边,是太上皇最可靠的心腹,他说的话,自然以太上皇为中心。他表面和善慈祥,但南烈羲心里清楚,为虎作伥之人,同样心狠手辣。他说的话,也很可能是蒙蔽真相的谎言。
难道琥珀在山庄里,已经被太上皇召见过了?
他那几天来回奔波,身心疲惫,也没将她说过的话,放在心上,以为她胡言乱语。她的眼神除了不安之外,他蓦地回想起,还有满满当当的——苦衷,说不出来,不能说,不敢说的苦衷。
太上皇召见她,只是因为她是自己娶得女人这个关系,还是——他早就知道,她就是上官琥珀!
一切,昭然若揭。
即便她是上官家机缘巧合下收养的毫无血缘的孩子,如今,她跟轩辕睿毫无姻缘牵扯,为何连太上皇都要耿耿于怀,把她的存在看的这么重要?
南烈羲不动声色,猝然转身,齐柬猛地跟了上去,火把照亮回去的路程。
山林之中,夜色更加浓重了,随着两人的离去,一声鸟鸣声蓦地划过天际安谧,宛若乌鸦的哭泣,听来更让人觉得内心不安忐忑。
睿王府。
“睿王爷,太上皇来了。”金管家先行一步,走入轩辕睿的房间,轻声说道。
轩辕睿倚靠在床头,一身素白里衣,黑发以玉冠束起,休养了五六日,血色恢复了不少。他坐正了身子,默默望着门口那个方向,默然不语。
轩辕淙身着金色常服,开怀大笑从庭院中走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刚踏入房内,就极力称赞:“我说嘛,我的儿子一定出战大捷,我们轩辕家的人,怎么可能落败而回?”
“儿臣不能下床行礼,还望父皇见谅。”轩辕睿的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笑容,不见儿子对父亲的过分亲切,反而,太有礼貌,显得有些不自在。
轩辕淙武夫出身,毫不在乎礼节,大手一挥,一屁股坐在他的床前座位上,说的轻描淡写。“免了免了!我听说你在战场上被埋伏,受了伤,特意来看看。”
轩辕睿眼眸一闪,仿佛触及了他的伤口,他短暂的沉默着。轩辕淙掀开他的丝被,手掌覆在儿子双腿上,顿时笑意全无,愁容满面。“怎么,伤了腿?”
“是,儿臣无能。”轩辕睿微微点头,却不愿谈更多详情,比往日看来,更加心事重重,沉默寡言。
“去行军打战嘛,难免受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当年征战东西的时候,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还照样喝酒吃肉,身上的伤痕是数不清了,还不是照样活到现在!”轩辕淙重重拍拍胸脯,浓眉之下的眼眸,尽是一派肃杀之气,他即便跟皇位远离,还有那万人惧怕的戾气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