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虽然即将挑动韩王的不悦,但最终他不曾发怒,同床共枕,却是同床异梦。
她安静地闭上眼眸,双手覆在平坦小腹之上,这一夜睡得虽然不太安稳,却也终究无事告终。
远方的鸡鸣声,一声声传来,最终天际浮上了鱼肚白,天,亮了。
清晨,门外便传来丫鬟的声音,他依旧无事一般去往早朝,仿佛今日跟平常的日子,没有任何不同。
韩王的宴席,安排在晚上,只需叫新娘子出来给大家见一面,就算完事了,一切细节,都不必要,也显得累赘。
但琥珀却没有轻易逃开礼节的束缚,清晨总管就安排了三个丫鬟替她准备,玉儿也是忙东忙西,伺候她沐浴更衣,穿上嫁衣,对镜画眉,胭脂在琥珀的白皙面庞上,显得愈发娇艳亮丽。
这新娘子的妆容,她是第二次看到,看到铜镜中的自己,散发几分女子美丽。她突然想起,第一次抿红纸的时候,她是笑着的,但如今呢——她望着铜镜中的少女,那少女也望着她,她的眼神之内,居然连半点波澜也没有,那唇角,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一个牵强的弧度,竟也没有。
新娘子是禁食的,她一天之内只是喝了点水,玉儿想要偷偷塞一个糕点给琥珀垫肚子也被另外一个丫鬟出声制止,说这样不懂规矩。
琥珀淡淡一笑,拉过玉儿,笑着说没关系,她若是连这点饥饿也忍耐不了,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了。
她要忍耐的东西,不只是饥饿,还有卑微,没有自由,甚至,血海深仇。
睿王府。
“管家!等等。”
睿王妃由红袖扶着,在花园的凉亭内坐着,刚坐下,便看到管家带着几个人,扛着一尊物什,小心翼翼却又脚步仓促走向前方,她挑起细眉,心里狐疑,便让红袖出去拦着,她来问个究竟。
“啊,王妃在这里。”管家喝令一旁的人径自离开,自己留下,对睿王妃笑脸相迎。
“他们是要去哪里?”睿王妃脸色沉着,徐徐问了句。
即使她不甘不愿,轩辕睿也离开了两日了,约莫明早就能抵达西关了,她也不知到底要多久之后才能见到他,是一个月,还是两个月,还是半年——这战争若是拉的过长,他们之间的感情,能经得起挑战么?
虽然他有不得不去的理由,她身为妇道人家也不能对国事朝政多言半个字,不过他们才新婚,皇上怎么忍心拆散正是如胶似漆的新婚夫妇?这满朝文武,指派谁去不好?即便轩辕睿是受了皇命,也可以另派一个武将出征,何必要自己的亲弟弟去战场跟骁勇善战的敌人厮杀拼命?
这般想着,她的面色愈发冷漠,见总管陪笑着说道。“今日是韩王的大好日子,满朝文武都送去贺礼。”
“所以,这个是送去韩王府的贺礼是么?”睿王妃扶着桌面起身,走到管家面前,淡淡望着那抬着四角红木架子的下人,那红布蒙着,让她无法看清贺礼的真实面目。
“正是,虽然两个王府平素往来不多,不过人人都送,睿王府落单的话,就显得不近人情了。”总管说的含蓄,其实自有深意。
这满朝多得是朝官假借送礼之名,实则是与韩王交好,暗自表明自己是站在韩王党派这一边。
送礼不过是个过场,若是不送,更像是跟韩王交恶,痕迹太过明显了。这官场,更是战场,因为不见硝烟,更是险恶。
一派清流,可以独善其身,却也不能一点不参透其中的人情世故。
“总管还真的是会做人呢。”睿王妃挽起红唇,笑了笑,不冷不淡的说了句,却是敷衍的意味十足。
“这是我该做的。”总管说的恭恭敬敬:“况且,王爷临行前特意吩咐的,我不过是例行办事罢了。”
“王爷走之前跟你说的?”睿王妃皱起眉头,总管无意间抖出的事实,却跟她的想象,有了出入。
虽然是件小事,毕竟轩辕睿也极少跟自己提及朝廷的事情,但她越想,越是觉得心里发毛。
是因为整件事,牵扯到了那个少女的关系么?她不禁掐了掐指甲,有些难耐的忐忑不安起来。
总管有些意料不到的诧异,问了句:“是,王妃不知么?”
睿王妃愣住了,她居然什么都不知道,是因为这贺礼也是有关官场,所以他不曾跟自己提起,还是——他为了那个女人而送的礼物?
“给我站住!”睿王妃扬手,急匆匆走向那几个下人的方向,他们听到女主人发话了,自然就停下脚步来。
她脚步更快了,脸上血色全无,赶到他们的面前,喘着气一把把红布掀开,那礼物的真面目,却让她蓦地呼吸一滞。
“王妃,王爷说过要尽早送去。”总管急忙跑了过来,看到王妃的脸色已然有些难看,连忙丢出这一句话,免得事情生变。
一怔,脸上浮起了嫉妒之色,她背过身去,冷冷淡淡地放行。“你们走吧。”
她蓦地冷笑着,离开花园,脚步之快,连红袖都险些跟不上。轩辕睿出手大方,不过,这到底是看在韩王的面子上,还是,为了讨好那个女子?
为何主人还不动手?她早就禀明一切,这颗眼中钉,肉中刺,何时才能铲除,让她过安枕无忧的日子?
暮色将至,今日的天气,始终是阴阴沉沉的,不见太阳,不过总算结束了第一场春雨。
韩王府的正门大开,前面停着十几个轻轿,周遭有轿夫等待着,不少官员走下轿子,见了熟人,风声笑语,俨然参加一场盛宴。
王府门楣之上,左右各悬挂一个红色金字灯笼,在微风中轻轻飘扬,不算奢侈的华丽,仿佛对今日的喜事,不过一笔带过的轻描淡写。
大厅内,布置了七八桌宴席,二十个丫鬟井然有序地扑桌端菜,仆人架上来一坛坛陈年美酒,一个个笑容满面,氛围渐渐暖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