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谁动了我的羔羊
9850700000026

第26章 大厨的心思

自从雪儿来到熬料间,这里的状况大改观。且不说环境,自然是被勤快又干净的雪儿收拾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就是陈闯本人也来了个旧貌换新颜。

陈闯是个典型的忒勒一族。头发长得快耷拉到肩上,就差编小辫了;衣服从来都不洗,穿得不能再穿了,就买了新的,把旧的扔进门口的垃圾箱。雪儿进了熬料间的第二天,陈闯老爸来电话,说有些事,让他下了班回去一趟,临走时,他找不到上衣了,以为谁在和他开玩笑藏起来了,就不是好声的喊起来。

“谁藏我衣服了?”

没人回答。

“谁这么得瑟,把我衣服藏起来了?”

他又是一嗓子。

雷电走过来:“师傅,别喊。是雪儿姐给你洗了。现在拿去熨了,马上就回来了。”

果然,雪儿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里还拎了一个袋子。

一件带着洗衣粉香气的上衣,被熨得板板正正的从里面拿出来,摆在抹得干干净净的案台上。

“是你的,我顺手洗了。”雪儿脸上挂着微笑。

陈闯穿上了外衣蹬上了自行车。一路上,衣服好闻的味道不断的随着微风灌进他的鼻腔,他的脑海里也像电影翻片似的不断出现着他无情的喝斥着雪儿、雪儿被撵和招工时雪儿意味深长的讨好他的场面,还有雪儿被拒之门外时无助的眼神。他心中打翻了五味瓶子。

第二天,雪儿又帮他洗烫了外裤。他这才知道了自己有多脏,回家自去将内衣裤洗了,去理发店理了头发。

这一切成了店里的新鲜事。

“哎,咱店里有新鲜事了。”

“是啊,大家都看到了。是大厨吧?”

“对呀,他变年轻了,也变得会打扮了。知道为什么吗?”

“当然了,还不是他熬料间的人嘛。”

“谁呀?”

“当然是姚雪了。那个既长得好看又勤快的小姑娘。”

“是吗。到底是哪个,我怎么没太注意她。”

于是人们就三一伙两一串的到熬料间来串门。

“大厨,你们熬料间可真好啊,房子宽敞人也好看。”

“大厨,我们也强烈的要求到你的熬料间来打工,跟你学手艺。”

“大厨,我认你做师傅吧,我也会包粽子洗衣服,还会姚雪不会做的好多事!”

------。

大家纷纷对陈闯说道,把陈闯弄得五迷三道,不知人们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人的精神面貌是随着外表的变化而变化的,从那以后陈闯不再过得心灰意冷,也不再总那么没有笑容和火冒三丈。他觉得生活变得有意思了。

但自从江宏晟走后,雪儿变成了哑巴和呆子。不再像以前似的活跃,脸上的笑容也没了。

“姚雪,数数锅子,看够不够数,洗碗间是不是都给送过来了。”陈闯吩咐着雪儿。

“嗯。”雪儿回答着。声音很小,只是表明她知道了,没有了以往的清脆和欢快。

“雪儿,下一拨红油料的成本报到公司了吗?”陈闯问道。

“报了。”雪儿回答道,仍旧是没精打采的。

陈闯注意观察起来。他发现雪儿的状况来自江宏晟。江宏晟离开了旗舰店,也带走了雪儿的欢笑。

陈闯很嫉妒。

什么呀,你不就是一个将来继承瞿老太家业的公子哥吗?而瞿老太的江山是谁打的?还不是我陈闯陈大厨!

陈闯不是个服输的人。当年熬红料时,出现了技术问题,是他三天两夜没合眼攻下的,而今天,他也要攻下雪儿这道难关。他要让雪儿脸上重见笑脸!让雪儿------。想到这儿,陈闯有些不知所措了。雪儿可以成为自己的媳妇吗?

雪儿和江宏晟应该是没戏了。凭着陈闯对瞿老太多年的了解,他知道不管雪儿本人多么优秀,都不可能和她的外孙成为夫妻。她是个极度重视钱财、极度重视面子的人。现如今哪些人有这些?除了高官,就是爆发起来的商户了。她在这个宝贝外孙刚上大学,离开家里去北京时就开始物色孙媳了,人选该比旗舰店的火锅还要多。姚雪儿只是个人条件比较好,长得漂亮,还很能干,但是像她这样的女孩实在是太多了。而家庭,是雪儿绕不过去的坎。农村家庭的女孩不可能得到瞿老太的青睐。

陈闯觉得姚雪能变成自己的另一半的理由之一,就是她是自己的徒弟。在餐饮界,师徒变成夫妻的比率很高。

陈闯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第一步,该做什么?

该让雪儿重拾微笑,让笑脸重回到她俏丽又可爱的面庞上。

这好难哪!

但陈闯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人。

雪儿有个小嗜好:爱吃坚果。她常坐着的椅子上经常有开了封的椒盐瓜子,而且在不断的变化。有时是五香的,有时又变成了小袋的花生米或是大杏仁。但自从江宏晟走了,雪儿不但饭吃得少了,那里也空了起来。

这天,陈闯去对面的小仓买买了坚果,各样都买了些,并且放在了那张椅子上。随后他就观察着,看会是什么样子。

雪儿吃了早饭过来了。陈闯心疼地发现,她近几日吃得很少,人也瘦了很多,眼睛变大了,脸蛋变尖了。她走向了自己常坐的椅子。她看见了那些坚果!她该有反应了。但她只是看了看,就离开了,另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她误会了。以为是陈闯要坐那把椅子但不好张口,用一些吃的来占位。这扯不扯!

“雪儿,吃罢。”陈闯于是拿起了那些小袋子,每样都打开,分给大家吃,于是雪儿也就有份了。

果然,雪儿脸上现出了难得的笑容。

“陈师傅,是你买的?”雷电雷鸣也破天荒的吃到了,十分惊喜地问道。

“是啊。”陈闯装作不经意的回答。“我刚刚去了对面的仓卖,发现他们好像进了新的坚果。”

“当然。”雷鸣说。“他家的生意不好,进了货一卖就是半年,常卖过期的食品。”

好事的雷电还拿起袋子各处寻找保质期。

“呀!”他喊起来。“过期了。今天是几号?七月二十八。它的保质期到七月二十。”

这个人真是不懂事,但他这一喊,提醒了陈闯,马上就得熬红油了。因为林春花已经对他说了,红油底料只能对付到月底。

“你三十号之前必须给我熬好,熬不好我就上公司告状。”

林春花脸上的表情很奇怪,怎么又得罪了她?

陈闯于是赶快给公司材料部挂电话。

“正好找你呢。”那边说。“董事长有了新方子,你过来一趟吧。”

陈闯赶到公司时,瞿老太不在,材料部的人将一箱子东西给他看。

“是什么?”

他边打盖子边问。

“你看了就知道了。”那人似乎不愿多说。

一箱的添加剂。大都是陈闯没见过的:辣椒素,麻椒素,麻辣鲜,蒜素,葱粉,姜粉,胡椒粉,还有一袋散装的辣椒面。陈闯将辣椒面捏进手心些,皮肤上出现了一层红色。

“这个辣椒面是加了红粉的,是那些不法商贩做朝鲜辣椒酱用的,我们不能用。”陈闯说。

“你问董事长吧,她说你来就交给你。”

“她人呢?”

“好像是去了哪家高档饭店吧,这几天董事长在集中精力解决孙媳妇的事。你快拿走吧,至于怎么回事,董事长会电话指示你的。”

果然,没等陈闯把嘴上叼着的烟抽完,他的手机就响了。

“小陈,看见了吧?”瞿老太的声音很亢奋。“这是我用一个业内朋友拿来的配方打发人买的。我算了算,成本还不及我们红料的十分之一,利润很可观。里面还有一个配料方子,油熬好了,将这些材料到进去一搅就行,既省了原料又省了人工。”

“董事长,估计是不行。这些不是原料,更不是天然食材,是添加剂呀。况且------。”

“你别先说不行,拿了回去,研究研究,再弄弄看。人家说很多火锅店就用的这个,味道一点不差,客人也不少,利润很可观。”

瞿老太说完了,不等陈闯说话就把电话撂了。

陈闯只好搬了箱子,用自行车带回了店。

拿下了纸箱,把里面的袋袋倾倒在案上,又拿了里面的纸条。只见是一张单子,上面写着:“辣椒素五袋,麻椒素一袋,麻辣鲜二十袋,十三香十五盒,胡椒粉两代,蒜粉一袋,葱粉一袋,姜粉一袋,牛油七斤,鸡油五袋十五斤,色拉油十五斤。方法:将油熬好混合后,放上辣椒面调色,将辣椒面捞出,然后趁热将各类调料倒进搅拌均匀即可。”

他看了上面的字,觉得有些眼熟,自言自语道:“是谁的字呢?”

雪儿将单子拿过来,看了一眼,说:“是娇娇的字体。”陈闯问:“你怎么知道?”雪儿:“我们一起在烹饪学校上过课,再说,她也在我们这里抄过笔记。”雷电说:“她的笔记本还没拿走呢。”说着,去案板上找来了娇娇的笔记,比对以后,果然是娇娇的手迹,这样看来,她家红油方子的可能性很大。

陈闯生气了。一个火锅连锁店成熟的熬料方法,而且实际证明消费者都喜爱,有市场,老板竟然要用名不见经传的、而且生意并不好的火锅店的锅底料方,这一切,都是为了能降低些成本、省几个钱,这叫什么事呀!

陈闯千不该万不该说了瞿老太太多不满的话。不但说了锅底料,还发牢骚说道:“这老太太,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对平日里非常注意的锅底也不重视了,一味地只是想着外孙媳妇,还领着去相亲。这里跑那里跑的,去都抓不着她的影。要知道婚姻是个缘分,不是你跑来跑去就能成的!”

其实他说得有些不符实际。瞿老太这几天把娇娇带在身边不假,但不是介绍对象,也和对象无关。江宏晟也不是时时事事在身边,只是有事了才过来。哪知这些不实之词都被雪儿听去了。见他是从公司里回来,也就信以为真了,听了后,低了头一声不吭。他也没察觉,还在说:“姚雪,你的手机不是能上网吗,马上给我查一查,看看这都是些什么破东西,是提炼的还是化学合成的。”

雪儿那里此时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转转了,见他说,只好接过那些袋袋,照着上面的名字查起来,查了半天,呜咽着说:“有是有,但没说是提炼还是合成的。”这陈闯也够粗心大意的了,只是奇怪的瞟了她一眼:“你嗓子有毛病啊,说话都不清楚?再看看价。”雪儿又在手机上摆弄了一会,报了价格。陈闯喊起来:“明摆着就是合成的,辣椒素和麻椒素零售价每袋都是二十二元,不说辣椒,就说麻椒吧,不好的一斤要四十元,好的差不多要六十元呢,这个玩意抵十斤的麻度才二十几元,会是天然的吗?我马上去找老太太说道说道去。”

陈闯这么跳着脚说了一通后,又把纸壳箱放在了自行车后,去了公司。

这时该说江宏晟了,他离开了旗舰店,雪儿挂了电话后他说忙,后来就再也没给雪儿来电话,他在忙些什么?

原来公司出大事了。什么大事呢?这要从公司来的不速之客说起。

宏晟回到公司之后,还没来得及回家,就听见门卫来了电话。

“来了个人,说是您的------。”那人支吾着不敢说下去。

“说吧,就说是我故去了的爹妈来了也得面对,对吧。”

“他说是您的媳妇。”

谁?是雪儿?不对,雪儿不会如此的自报家门,这不是她的风格。那么会是谁?想了半天,他想到了王娇娇,只有她才会这么标榜自己。

虽然不想让她做媳妇,但她还是朋友,不能不见她。

娇娇进了办公室四下萨莫。萨莫够了就坐在靠窗的沙发上。

“宏晟大哥,你坏。直到现在才暴露你的身份。若不是的话,那次公园相亲会我们就会对上眼,说不准这会儿已经进入洞房了。”

江宏晟不想和她唠这些,就说道:“你来了,旗舰店的那些人还好吧?”

娇娇不满意了:“你也不问问我干什么来了,张嘴就问别人。这个别人指的是雪儿吧。”

江宏晟:“好了,是我错了,那你就说说你好不好,干什么来了。”

娇娇高兴些了:“那还差不多。宏晟哥,你娶我吧,我带来的聘礼是一十九万元现金。”

宏晟认真起来:“看你,说不着调的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快说。”

娇娇就一五一十地说起来。原来这几日《口吅品》改火路,妈妈把采购的活交给了她,于是她就每天往装修市场跑,为了能买到最便宜但又质量好的货品,她几乎把卖线路和电器的所有店铺和摊床都跑遍了。那些商家都对他不满意了,在她面前说着风凉话。

“还说是个火锅店,说着玩的吧,哪有这么抠的火锅店啊,买一卷电线都要讲来讲去的,把价格压得我们都挣不着钱!”

娇娇见他们说得离谱,就说:“不但是火锅店,就是任何一个买卖家,或者个人家也不会你要多少就给多少,总得讲讲价吧。”

那些人说:“就有不讲价的。不但不讲价,还要多给钱。”

娇娇奇怪了:“没听说没听说过,你给我找出一家来我就信你,也就不讲价了。”

于是那人就说出了一个秘密:《火热人家》新装修的店,所有的材料都采自他家,那采购员购买了十七万元的货,给了他们十九万元。

“你等等,什么?多给钱?是我的耳朵坏了还是你们没说清!”娇娇真的是懵了。

后来,弄明白了,确有其事。那人叫什么,买的什么,一样一样,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天下哪有这种有悖常理的事情啊,除非------。

“除非他个人得了好处。”江宏晟接话说道。

“对,你说对了,我就是想到了这一点,装作有一搭无一搭的样子,套那个人的话,终于那人说实话了。那个采购员在他们那里多拿了同等数目的发货票。”

“多少?十七万还是十九万?”

“好像是十九万吧。我问他们怎么能做得天衣无缝,不被对方老板抓到。他们说:‘把发货票子弄好就行了。那发票是要上税的,那笔税款也是那人拿,发票是国家承认的,他回去名正言顺的报销。’”

调查任务交给了公司纪检部,宏晟请了娇娇帮忙进一步调查别的事。最后查出了钱响通过购买新店的设备和给公司进各种火锅原料,一共吃了回扣五十七万六千三百元,是娇娇所举报数字的三倍还多。找到钱响谈话后,他倒供认不讳。按照国家法律,侵吞公私财务达二十万元的,可判无期。但瞿老太不想那么办,说只要钱响将钱款全部退还,公司可以不起诉,只是开除。但钱响是个花销无度的人,早把钱都花光了,一丁点也拿不出。晁小姐将这一情况报告了他妈家董后,她妈知道这一切作为都是受她的指派所致,如果不把窟窿赌上,爱钱如命的瞿老太就会起诉钱响,钱响也就会把她供出来,她就丢大脸了。于是在美国把钱如数汇到了瞿老太的帐面上,这瞿老太见钱款如数回来了,她没什么损失,她又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就没再追究,将钱响开除了事。

为公司挽回了五十多万的钱财,娇娇的机敏得到了瞿老太的赏识,被允许在公司里到处走动,每天还亲自请她吃饭,领她逛玛特,买了很多价格高昂又新潮的衣服,每日都是大包小裹的回来,还频频在宏晟面前夸她,这娇娇也就拿出浑身的解数来讨好瞿老太,这个使用添加剂调火锅底料的方子就是他家的。

“我妈说成本很低,也就一锅几毛钱吧。”娇娇对瞿老太说。

“你怎么就说娇娇不行?不好?我现在有些怀疑你的眼光了。”

“你既然不喜欢晁小姐,就重新考虑,把娇娇纳进来,千万别错过了机会。”

------。

只要祖孙俩人单独相处,姥姥就会嘟囔这些,弄得宏晟烦不胜烦,姥姥对娇娇的态度,也让公司的人认为她就是未来的董事长夫人,自然话就传到了旗舰店。

家茗的飞机到了,但最先知道消息的不是她的女儿晁昆,而是副市长丁克。

家茗从飞机场被带到市里最高档,也是市府接待重要贵宾的地方。家茗只简单的洗了一把脸,就来到了楼下的餐厅,丁克在这里等着她。

“接到了我的电话很惊讶吧?”家茗问道。

“是啊。毕竟是将近三十年没有联系了。”丁克回答。可以看出他的精神十分不振。

“你怎么回事?没睡好觉?”家茗故意问道,心中暗暗好笑。

“哪里啊,只是工作忙点,累些而已。”丁克回答。

“那就好。”

“看来,你在美国是过得很好了?我听瞿老太说,你在那边拼搏了很多年,现在已有了上了市的大公司。”

“咳,被人家抛弃了的人,没有了生路,不拼搏还有别的路子吗?”

听见了家茗话里的揶揄,丁克不吭气了。过了一会,服务员上菜。丁克殷勤的挟给家茗:“吃吧,这都是我记忆中你爱吃的。”家茗并不领情,将挟过来的又给挟回去:“这么多年了,我的口味已经变了。现在坐了一天的飞机,我的唯一愿望就是好好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