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隋炀帝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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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黄金盒赐同心 结仙都宫重召复入 (2)

第五回黄金盒赐同心 结仙都宫重召复入 (2)

炀帝与宣华恣意交欢,任情取乐。真个欢娱夜短,正好受用;又早鸡鸣钟动,天光欲曙。炀帝因昨日才登极,又有丧事在身,万万延捱不去,没奈何挣将起来早朝。宣华说道:“妾蒙陛下宠眷,已甘枕席之辱,岂不愿朝夕承恩!但终有先帝之嫌,陛下行迹还要疏些,免得外官知道,又要论短论长。”炀帝笑笑说道:“夫人之言有理。”遂出视朝,退了朝也等不到晚,略在中宫与萧后鬼混了片晌,便东支西捂,依旧躲到后宫来,与宣华幽会。每日家欢谈快饮,哪里管甚么嫌疑!一连就在宣华宫中,住了半月有余。初犹出来视朝,后渐渐睡到日中不起。宣华再三劝勉,炀帝哪里肯听?

却说正宫萧后,在东宫时,与炀帝原是同寝同食,朝夕不离,极相恩爱,自入宫立为皇后,炀帝并不一幸,萧后起初只疑他新丧在身,要别宫独处,故不好管他。后来差人打听,闻得夜夜在宣华宫里淫荡,心中不觉大怒道:“才做皇帝,便如此淫乱,今不理论,后来将何抵止!”恰恰这日炀帝退了朝,走入宫来,萧后便扯住嚷道:“陛下好个皇帝!才做得几日,便背弃正妻,奸淫父亲的妃子!若做了五年十年,天下妇人,不都被你狂淫尽了?”炀帝道:“偶然适兴,御妻何须动怒?”萧后道:“偶然不偶然,妾也不管。只趁早将他罚入冷宫,不容见面,妾就罢了。若还恋恋不舍,妾传一道懿旨,将这些丑行,晓与百官,叫你做人不成!”炀帝著忙道:“御妻这般性急,容朕慢慢区处。

”萧后道:“有甚区处?陛下若舍他不得,妾便叫宫人去凌辱他一场,看他羞也不羞!”炀帝原畏惧萧后,今又见他说话动气,心下愈加慌忙,只得走起身说道:“御妻耐烦,待朕去与他讲明,叫他寻个自便,朕就回宫与御妻请罪。”萧后道:“讲不讲也凭陛下,来不来也凭陛下,妾自有处。”炀帝离了萧后,竟自来见宣华,宣华接住,见炀帝神情不畅,便问道:“往常间陛下来时,欢天喜地,今日为何面带忧容,怏怏不乐?”炀帝道:“朕因不听夫人之言,来往的踪迹太密,被中宫萧后探知消息,今日与朕大争吵一番,故此有些不快。”宣华问道:“皇后争吵,却要如何区处?”炀帝道:“萧后说的一发好笑,叫朕将夫人罚入冷宫,方才肯罢。”宣华说道:“这事易处,陛下何须著恼!妾以葑菲之陋,昔待罪先皇,今又点污圣体,自知死有余辜。

今蒙皇后宽恩,不加诛戮,实出万幸!罚入冷宫,亦何所辞!但只是长门永巷,还在宫中,恐陛下之一时相念,未免又惹起祸端,望陛下於皇城外,别赐一所空闲宫院,则沐陛下皇恩深矣。”炀帝慌说道:“罚入冷宫,乃是皇后之意,朕心必不忍为,夫人如何便要出宫?”宣华道:“妾心自愿如此,愿陛下割爱。”炀帝哪里舍得,走近前将宣华一把抱在怀里,说道:“夫人的心肠到这般硬,再没些留连之意?”宣华含泪道:“妾非心硬,若只管贪恋,不但坏了陛下声名,明日皇后一怒,妾死无地矣!陛下何不为妾早计万全!”炀帝见宣华言出真心,又恐怕难回萧后,踌躇了半晌,没奈何只得依著宣华。真个叫掌朝的太监来问道:“外边宫院,是那一所幽闲洁净?”太监道:“仙都宫最洁净。”炀帝就传旨,一面打扫仙都宫,一面将宫中所有物饰,尽行搬出。各项支用,俱著司临照旧供给。又叫看宴,与娘娘送行。炀帝自入宫来,夜夜都与宣华同宿,二人正在绸缪之际,今一旦分离,如何舍得?讲了又讲,说了又说,偎偎倚倚,不忍放手。还是宣华再三苦辞,炀帝方才许行。又赐了许多金银珠翠,宣华谢了恩,拜别出宫而去。正是:死别已吞声,生离常恻恻;最苦妇人身,事人以颜色。

却说炀帝见宣华去了,如醉如痴,抱闷走回正宫。萧后已探知消息,连忙接住说道:“贱妾无状,致令陛下割恩忍爱,自知有罪,愿陛下宽宥!”炀帝心下有万分不喜,不敢发出,只得强勉说道:“寡人一时昏乱,多亏御妻提醒。”二人说了一会,吃了夜膳,依旧在宫同寝。炀帝热突突将宣华送出,心中如何不想?初几日犹恼在心里,不肯说出。过了几时,心中按纳不定,或是长吁,或是短叹,或是自语自言;再过几时,茶里也是宣华,饭里也是宣华,梦寐中都是宣华,没个宣华再不开口。萧后若劝慰几句,他就变了颜色,在宫中百般吵闹,只难为宫人太临们受苦,轻是一掌,重是一锥,恼怒时不知打杀了多少!

一日,牡丹盛开,萧后置酒,请炀帝同赏,饮到半酣之际,炀帝又思想宣华,忽大声说道:“人生天地间,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又正当少壮之时,若没有佳丽在前,随心行乐,这些富贵不过都是虚名,要他何用?就如眼前,牡丹盛开,非不可爱,然终是无情草木,不言不语,徒恼人心。怎如一个可意佳人,有情有色,方是真实受用!”萧后道:“后宫姬妾无数,那见得便非佳丽,偏去了一个宣华,就连富贵,都憎嫌起来?”炀帝长叹了一声说道:“佳人难再得,古语信然。”又闷闷饮了几杯,竟自起身进宫去睡。萧后见炀帝情牵意绊,只是思想宣华,料道禁他不得。次早起来,对炀帝说道:“妾也只是要笃夫妇之情,故劝陛下遣去宣华;今陛下以思想宣华之故,到把妾认做个妒妇,渐渐参商,是妾求亲而反疏也。莫若传旨将宣华仍诏进宫,朝夕以慰圣怀,妾亦得分陛下之欢颜,岂不两便?”炀帝大喜道:“若果如此,御妻贤德高千古矣,但恐是戏言耳?”萧后道:“妾安敢戏陛下!”炀帝大喜,那里还等得几时?随即差一个中官,飞马去诏宣华,那中官领了圣旨,忙到仙都宫来。

却说宣华自从出宫,也无心望幸,镇日里不描不画,却像个没丈夫的仙姑,不嫁人的月姊,到也清闲自在。这一日,忽见中官奉旨来宣,他就对中官说道:“妾既蒙圣恩放出,就如逝水落花,安有复入之理?你可为我辞谢皇爷。”中官奏道:“皇爷在宫中立诏娘娘,时刻也等待不得,奴婢焉敢空手回旨?”宣华想一想道:“我有一处。”随取出一幅鸾笺,忙题词一首在上。写完了又叠做个方胜,付与中官说道:“可为我持此致谢皇爷。”中官不敢再强,只得拿了方胜,回奏炀帝,炀帝连忙拆开来看,却是《长相思》词一道,说道:

红已稀,绿已稀,多谢春风著地吹,残花难上枝。得宠疑,失宠疑,想像为欢能几时?怕添新别离。

炀帝看毕,大笑道:“他恐怕朕又弃他。”既与萧后讲明,谁忍朝夕离也,随取纸笔,也依著来韵,和词一首。说道:雨不稀,露不稀,愿化春风日夕吹,种成千岁枝。恩何疑,爱何疑,一日为欢十二时,谁能生死离。

炀帝写完,也叠做一个方胜,仍教中官传与宣华。宣华见了词意,知道炀帝的情意谆谆,料道拒他不得。只得重施粉泽,再画蛾眉,依旧打扮得娇娇媚媚,驾了一乘七香车儿,竟入朝来。炀帝看见,喜得骨爽魂酥。这回就像:塞外赎回青冢恨,帐中重起李夫人;萧郎陌路还相遇,刘阮天台再得亲。

炀帝与宣华既见,两下里悲喜不胜,执著手儿再三慰问,宣华说道:“妾自出宫,只道今生再无相见之期,不知破镜重圆,又有今日。”炀帝道:“此皆萧后之美意也,不可不知!”遂同宣华到中宫来拜谢萧后。萧后见了,心下虽然不喜,因晓得炀帝的性儿,只得勉强做个好人,转欢天喜地,叫排宴贺喜。宣华奏谢道:“贱妾宠分日明之光,蒙恩不罪,已出万幸,何敢言贺?”萧后道:“圣心不畅,得夫人安慰,匡妾不逮多矣,岂不可贺?”炀帝笑道:“皇后贤德,都是一片真心,夫人倒不必虚逊。”须臾酒至。此时正是艳阳时候,春明景淑,开筵共乐。这一日,真个是上林春富,御苑花奇,倒玉倾金,烹龙庖凤,说不尽帝王家的富贵。但见:合殿春风丽,深宫淑景芳。露桃红蕊簇,烟柳绿丝长。迟日龙楼转,转烟丹翔。花浓香冉冉,树密影苍苍。巧语闻鹦鹉,新声出凤凰。筵开珠错落,座列锦珠琅。杯泛蟾蜍色,尊倾琥珀光。落花娇舞袖,啼鸟杂笙簧。珠翠排成队,貂列作行。九重时见笑,六院尽闻香。合德随飞燕,娥英伴女皇。恩犹轻雨露,情不羡鸳鸯。逸韵飞彤管,春心托兕觥。为欢宁有既,献寿愿无疆。莫道兴亡速,当时乐未央。

炀帝因有宣华在座,与萧后说也有,笑也有,十分快畅。大觥小爵,只吃得酩酩酊酊。连宣华也灌个半酣,方才住手。萧后一发做个好人,叫众宫人将炀帝与宣华送到后宫,然后才回宫安寝,不题。

却说炀帝与宣华同到后宫,乘著酒兴,相偎相倚,诉一会当时的遇合,讲一会别后的想思;谈半晌眼前的乐事,又发几个后日的誓盟。二人这一夜的欢娱,比前更加十倍。正是:乍见还疑梦里身,一回相见一回亲;可怜泉下孤眠客,不见金鱼殉葬人。

炀帝与宣华朝欢暮乐,毕竟不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