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媒介地理学:媒介作为文化图景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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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网络地理:自由的赛博空间(2)

网络空间不仅是一种新的空间形式,更是新的文化现象,它对人类社会的影响是多方面的。有学者认为,网络空间对人类社会主要产生五方面的作用。

第一,就网络空间对社会空间和物质关系发生的作用而言,网络空间作为一种转换机制,眼下正在迅速地破坏着和重新装配着现代主义的社会程序、社会机构和公共制度;正在紧锣密鼓地导致全球性或国家间的政治重组,加速全球性或大陆性的政治结构的变化,与此同时也产生一种符号经济(economy of signs)或信息经济(information economy)。

第二,网络空间是一种全球性和全球化的媒介,只要给人们以必要的设备和具体的权利,他们就能够从世界的任何地方进入网络空间,从而扩展和加深“空间——时间”的浓缩,推动全球村的形成。

第三,由于网络空间的内涵和表现,也体现出一种非常具体的、由西方人所支配的世界观。一些人认为,网络空间通过传播更容易移动的文化形式,不仅加速了非空间化的进程,弥补了地方之间的陈旧的符号和文化差异,也有助于促动其他方面的全球化的文化进程。

第四,过去那种以地理空间为主要媒介的社团,被那遍布于广阔区域上的社会网络所替代。除了可以继续通过传统的写信和电话方式维持个体间的社团关系之外,现在的许多家庭和社团都是通过共享同一区域空间的社会网络、网站、聊天室等多种形式而得以维持、巩固和发展。

第五,网络空间也被经常用来作为实现社团成员间再结合的方法和手段。因为通过这种新的媒体可以维持或改进一个特殊场所的位置感觉或空间感觉。

网络技术和网络传播对时间和空间边界的侵入和突破,颠覆和重塑了传统媒介的阅读空间和视听时间,打破和淡化了信息传播和信息接受的原先界限,使得传统上以时间和空间为主要参数的传播体系转变为以消费偏好为主要参数的互动体系,从而引起了信息传播长尾现象的出现和信息食物链的拉长,市场竞争也逐步由渠道为王向内容为王的方向转变,并可能再由内容为王向服务为王的方向发展。

媒介内容的产制将出现专业性生产和民间性生产并重、批量性生产与个性化生产并行、模式化生产与定制化生产共存的新格局。

三、地理界限的重新划分

在传统的地理环境中,地方感存在的一个重要原因是物质距离将人群分散而造成交流的困难。而这个距离正是将人们与一定的文化、习俗相联系的重要因素,同时增加了外来者进入当地文化圈的难度与阻力。因为有了物质的距离与边界,地方才成为一个有限的空间,并建立起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功能区域。所以,我们通常会看到围墙、空地、隔离区等等,它们的作用便是制造距离,划分空间,既将人们分散,却又使得彼此交错相连。但这种对地理界限的精心维护,在网络世界中遭到了彻底的颠覆。

1.网络地理的重新划分

在网络传播时代,信息的充分流动导致了人们对地理的体验不必身临其境。

网络使得地理界限从以往的文化、历史与地理意义中挣脱出来,并在这个新的空间中绘制新的城市地图。经由网络重新建构的城市,不依附于实际的地理而存在。

这种新的城市模式被网络中的符码编织成交互式的空间。网络中也存在节点、边沿与界标,指示着人们在其中行走。只是网络的地理与物质地理区域之间的分隔与联系,制造的是一种全新的城市景观。网络地理的重新划分一方面表现在日常生活中的空间界线越来越模糊;另一方面是对地方尤其是城市的“中心和边缘”的重新定义。

网络的出现使人们日常生活中的家庭空间、工作空间、娱乐空间及消费空间之间的边界逐渐消失了,生活、工作、娱乐及消费的场所与物质的地理区域不再一一对应。在传统社会中,家庭空间与工作空间、娱乐空间及消费空间是相互隔离的,但在网络社会,它们却以某种方式结合在一起了。SOHO是网络社会出现的一种新型的工作方式,其含义为Small Office Home Office,即家居办公。SOHO一族与传统上班族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的工作可以不受时间、地点的限制,只要利用电脑和互联网接触各类资料就可以完成工作。SOHO一族主要从事信息的制造、加工、传播等工作,例如编辑、记者、自由撰稿人、软件设计人员、网站设计、广告策划等。SOHO的出现完全打破了生活空间与工作空间的限制,而这一切都得益于网络的发展。

家庭空间、工作空间与娱乐空间之间的界线也因为网络的发展而被打破。虽然电视、家庭影院也在一定程度上带来了娱乐空间的家庭化,但是网络带来的变革是全方位的。除了传统的电视节目、电影能够在网络中轻而易举地获得外,各种网络游戏、聊天室、社交网站,甚至还出现了网络虚拟运动,将人们的一切娱乐活动网络化。只要拥有互联网,人们可以在家中、甚至在办公室中享受各种娱乐活动。娱乐空间的家庭化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因为家庭的主要功能之一是为人们提供休息和放松的地方,但工作空间的娱乐化却是一个需要引起关注的问题。网络“偷菜”游戏曾经风靡一时,不少上班族一有时间就在办公室电脑上玩起“偷菜”游戏。

所谓“偷菜”是指一些社交网站开设的农场游戏中的一种活动,在好友的农场里收获虚拟劳动果实。办公空间的娱乐化显然不符合工作空间的属性,甚至会带来严重的后果。2009年11月3日,南京5个月大的婴儿徐宝宝因高烧、眼眶部肿胀等症状入住南京市儿童医院住院治疗。由于当值医生上班时间上网玩游戏等原因,徐宝宝未能得到及时有效救治,导致了病情急剧恶化次日早晨不治身亡。此事虽然经调查处理后逐渐平息,但办公空间的娱乐化却引起社会的广泛关注。

家庭空间、工作空间与消费空间也出现了融合的趋势。网络购物将传统的超市、百货店、商场等搬到了互联网上,人们在家里、办公室里就可以轻松购物。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CNNIC)发布了《2009年中国网络购物市场研究报告》。数据显示,截至2009年6月,我国网络购物用户规模已达8788万,同比增加2459万人,年增长率为38.9%。2009年上半年,全国网络购物消费总金额为1195.2亿元。由于网络购物在时间、地点、商品选择方面具有很大优势,随着购物类互联网平台的逐渐成熟,以及人们生活习惯的改变,“逛网店”将成为越来越多人的习惯。

网络给现实地理所带来的另一个变化便是对于“中心与边缘”的重新定义,尤其是城市“中心与边缘”的重新定义。在物质空间中,城市的中心与边缘差异围绕交通状况、地理形貌而产生。而在网络空间中,城市体系则受控于电信通讯设施的强大与否,中心与边缘的对立并非完全消除或者被抹平,而是表现出不同于物质地理的空间重组。信息网络决定并强化了城市的等级和格局的差异,新的传播技术导致新的区域不平衡。中心与边缘不再是单纯的地理描述,而是对于城市在网络空间中所占据的相对位置的界定。网络所造成的异步交流使得城市更加依赖于带宽与互联性,虚拟的场所也成为城市的重要组成部分。

空间边界的模糊。传统的社会交往与贸易关系,以双方的在场为条件,因此必须建立在用于人们现场交流的物质场所。而网络所带来的远程服务,造成了时空的交错与分离。一个网上的界面就可能取代现实的区域,而且各种物质空间可能转化为网络中的任何地方。由于精细的社会分工在网络时代被打乱,这种社会分工所依赖的传统场所区隔也因此而消解。

网络的交流能够使人们的社区意识在虚拟的空间中得以强化,那些关系密切的群体所形成的社会网络跨越国家与地区的边界,形成国际化的社区,多样性与异质性在网络地理中体现得更为明显。

2.乌托邦与敌托邦:隐形的分界

格雷姆·伯顿认为:“有关新媒体——尤其是互联网——的评论可以被划分为‘乌托邦’和‘敌托邦’两大阵营:前者提出了相当诱人的愿景——例如,在‘赛博空间’内构建的新型网络社区;后者则是政治经济学家有关未来的悲观主义的梦魇——即一个完全商品化的社会将会成为现实。”的确,网络一方面将更多的权力、自由甚至于民主交到了受众或消费者的手中,另一方面又无限放大了自己的市场权力和调控能力;一方面让受众享受更多的甚至是免费的大众文化,另一方面又将大众文化市场化、粗鄙化和碎片化;一方面为大众提供了更多的个人空间和接触社会的机会,另一方面又激活了跨国媒体的技术帝国主义和媒介帝国主义的野心。

对于网络,我们真的很难以好的或坏的尺度做出论断。

在现实生活中,我们不能关注网络对于城市面目的改变。其中一个方面,也是经常被强调的,便是网络模糊了物质的边界。人们对城市的观感突破了传统的建筑空间、透视关系以及视觉习惯,而逐渐在一个虚拟的时空中进行地理的感知。当然,这种感知的方式也逐渐由在传统地理中对交通、道路等的依赖,而转为对鼠标、键盘、搜索引擎的依赖。

但实际上,网络中的城市空间虽然四通八达,但它也存在着区域的划分。只是这些区域的表现并非可触可视的物质存在。根据米切尔的观点,网络依靠新闻组、个性化新闻服务、信息过滤器、软件代理程序等技术手段,将那些思想相近的人联系在一起,并以此表示与他人的界限。广告商、政治家等人将群众和市场作了有效的分隔。不仅如此,更多的人群诸如学术领域里的专家、宗教团体成员、同性恋者、特殊疾病患者、太空旅行者等等,都有界限的区分。在网络中,这些现实世界的群体,仍然能够通过各种方式形成各自的空间区域。诸如各种论坛、主题网站、BBS等等,通过内容的分类,而创造隐匿的分界线。

“火星文”是当代网络传播中出现的一种重要现象,它也是某些群体空间界线的重要标志。火星文是指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在青少年网友中流行的一种文字,由符号、繁体字、日文、韩文、冷僻字或汉字拆分后的部分等非正规化文字符号组合而成。火星文首先出现在台湾地区,后随着“劲舞团”等网络游戏流传到内地,成为青少年网友的一种流行文化。由于火星文没有固定、规范的用法,从字面上很难看懂其含义,因此成为青少年之间的一种“暗语”,这种“暗语”也创造了一些青少年群体的空间区域。

网络总是会被想象成一个畅通无阻的巨大空间,但实际上它在破坏物质世界的范畴与分界的同时,也形成并强化了新的分界。网络中没有围墙,却仍有区域的间隔。人们想要进入其中,除了需要密码验明身份之外,还需要相同或相近的价值观与文化积累才能够与他人进行信息的分享与交流。因此,公共与隐私的空间,在网络地理中仍然存在。

四、网络中的虚拟地点

网络重新划分了地理界限,颠覆了物质的地理空间,同时也创造出许多虚拟的地点。一类是各种聊天工具和社交类网站提供的虚拟地点,最具代表性的是QQ空间。QQ空间是腾讯公司于2005年开发出来的一种个性空间,自问世以来受到许多人尤其是年轻人的喜爱。在QQ空间里用户可以写日记、上传图片、听音乐、写心情等等,通过多种方式展现自己。此外,用户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喜爱设定空间的背景、装饰物等,还可以通过编写各种各样的代码来打造自己的空间,从而使每个空间都有自己的特色。这类空间相当于个人拥有的一个虚拟地点,当别人想要进入这一地点时必须征得同意。在这种虚拟地点中,人们可以像在现实生活中一样四处闲逛、邀请朋友做客、与他人交流沟通等。此外,各种社交类网站都提供有这样的服务。例如,在人人网(www.renren.com)中,用户可以上传图片、装扮自己的主页、书写心情和日志,分享他人的信息,还可以邀请好友,互相交流。

网络的虚拟地点中还有另一类是网络游戏提供的,而这类虚拟地点与现实生活更加相似。《模拟人生》系列是一套美国艺电(Electronic Arts)公司发行的模拟普通人生活的个人电脑游戏。在这套游戏中,拥有各种各样仿真地点,如餐厅、公园、俱乐部、商店、咖啡馆、宠物店、公园、蔬菜店等等;玩家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装扮自己的住宅或者建造各类场所。例如,在《模拟人生2之夜生活》这款游戏中,住宅是玩家们生活中最重要的关注目标。通过商业交易之后,玩家可以升级更新房子,让它们变得更加豪华和便利。玩家可以拥有自己的家用汽车,也可以购买各类价格昂贵的跑车。

车子内部结构功能很多,比如说可以欣赏流行的音乐。和现实中一样,为了适应市场需求,许多结构进行了创意性的更改。比如为了方便汽车的快速出入,车道进行了很好的设计。室外的环境很宽敞,特别适合进行野外篝火晚会。有的地方为了给车道让路,不得不重新设计,腾出一个空位适应小汽车的需要。另外特别制作了一个大型汽车厂,可以在里面停车,也可以在里面修车。玩家们还可以根据自己的爱好来自由选择地段和邻居。城市郊区为玩家们的虚拟生活提供了许多娱乐场所,比如说豪华俱乐部,新式餐厅,美丽温泉和宽敞公园等活动地点,此外还有宏伟的艺术博物馆,丰富多彩的大型超市,热闹非凡的酒吧和形形色色的商店等,会给玩家增添更多的乐趣。

除了逼真的场景,《模拟人生》最大的特点是将市民的生活与朋友、邻居间的互动关系紧紧结合,比如你添购了许多娱乐性的设备,这些东西可能会吸引你的邻居或好友前来。约会、结婚、养育子女、经营家庭这些人生重大问题往往只有一次的选择机会,而借由《模拟人生》所创造的人生国度,可以让人们有机会体验多种人生的可能性。这或许是人们钟爱这款游戏的根本原因。

但是,如果人类不仅走路由四只轮子替代两条腿,菜地放在屏幕,大脑交给了电脑,而且连吃饭也由键盘替代嘴巴,穿衣由鼠标替代手掌,那么人类生活和工作的乐趣究竟是什么呢?人活着的意义究竟又是什么呢?在美国某个城市,人们曾经举行过一个埋葬电视的仪式。也许有一天,人类为了自己的清静、尊严和传统而会集体厌倦网络和远离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