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肖凤文集(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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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美国去来(7)

突然之间,导游兼司机小赵的一声“看!”唤醒了我。在面前,准确地说,是在汽车的面前,突兀地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建筑物,摩天的大厦,两层的小楼,线条奇特造型瑰玮的房屋,还有一个又一个的硕大广告牌,接踵而来扑入眼帘。这大片沙漠之中怎么忽然出现了绿洲?是现实还是海市蜃楼?我擦了擦眼睛,这是下午,太阳尚未落山,除了这些骤然出现的令我惊奇不已的建筑物之外,街上并无行人,景象显得寂寥而落寞。我知道我们已经进入了拉斯维加斯的白天。这是一个特别的地方,不明白为什么能够在这样荒凉的大沙漠里,构建出如此辉煌的建筑群。

在一家大饭店里落下脚,并在一家中国餐馆里用过晚餐之后,天色已经漆黑了。小赵载着我们回到了拉斯维加斯大道上。远远地就望见极其璀璨的霓虹灯群在姿意地闪烁着,这条由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集合而成的长街很长很长,一直延伸到望不见的尽头。每一组霓虹灯都形态奇巧,色彩纷呈,它们不停地流动着,变换着,闪烁着,照耀着,简直无法用文字来形容它们的辉煌灿烂。据说拉斯维加斯的霓虹灯是世界之最,张扬的霓虹灯光束把这座城市照耀得如同白昼,整个城市仿佛已经从下午的昏睡中苏醒过来,霓虹灯下面的街道上挤满了人,其密集程度绝不亚于节日期间的北京王府井或西单闹市。汽车道上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考究汽车,但速度却都很慢,因为汽车的密集程度也与人行道上的人潮差不多。黑夜降临之后拉斯维加斯的喧闹,与白天的渺无人际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照。这些人都是从哪儿来的?傍晚之前他们都躲在什么地方?怎么一到华灯初上,他们就都不约而同地,一窝蜂似的涌到了大街上?

与矗立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的华美建筑群相比,我们刚才看到的那些房屋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不夸张地说,几乎全世界最著名的建筑物都被这里模仿着重建了。法国巴黎的艾菲尔铁塔和凯旋门,埃及的金字塔,意大利的罗马式大理石圆柱和凯撒雕像,美国纽约曼哈顿岛上的现代化摩天大楼,等等,都以它们的本来面目错落有致地排列在拉斯维加斯大道上。这条大道上甚至正在建设一座名为“红龙”的大饭店,尚未完工,但它的入口处已经装上了我国特有的红色大屋顶。在一条街上汇集着原本是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多座著名建筑物,真令我惊诧不止。

更令我惊愕的是一座名为威尼斯大饭店的地方。它的第一层竟然微缩地再现了意大利威尼斯市的风貌。真实的威尼斯我是去过的,这次走进的却是梦幻的威尼斯。头顶上是人造的天空,蓝天白云,酷似自然的苍穹。大厅很长也很宽阔,设计成威尼斯的街道,左右两边都开设着商店,出售的是形形色色的世界名牌商品。地面画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方砖,用深灰浅灰等色调点缀着,让你觉得脚下湿漉漉的,其实很干,不过是用灰色系列蒙骗你的视觉感受,让你感觉自己的脚正踏在水城的土地上。最妙的是大厅中央还开出来一条河,就像威尼斯城里的那种小河,而河里也有“贡朵拉”在游走,“贡朵拉”上也站着头戴宽边草帽的驾船人,正在撑着单桨划行。小河的终点旁边就是“圣马可广场”,像威尼斯市的圣马可广场一样,它的四周也开着餐厅和咖啡馆,这位建筑设计师的奇思妙想,真是匪夷所思。走在此地,亦梦变幻,不知身在何处。

还有一座花园大饭店,它大堂正中央的层顶上缀满了郁金香大花瓣,这些花瓣都是玻璃制品,颜色瑰丽缤纷得耀目,令所有看见它们的人都啧啧称奇,不知道能工巧匠们用了什么样的办法,把它们镶嵌到了天花板上。大厅的一隅,有室内花园,由鲜花、绿草、树木和小喷泉组成。楼梯用纯白色大理石建造,通向二楼的墙壁上,挂着梵·高的巨幅画像。走出大饭店的一扇门,不远处有人工湖,一组占用了很大面积的喷泉正在音乐的伴奏下翩翩起舞,舞蹈的编排与水柱的造型变换,让我恍惚觉得这些舞者不是泉水而是训练有素的芭蕾演员。

在世界各大饭店中排名第一的米高梅酒店,它的门口是一匹巨大无比的雄狮,约有五六层楼那样高。当然,这匹雄狮是雕塑,它被漆成金黄色,蹲坐在一个白色大理石石座上面,这匹雄狮我们在米高梅电影公司出品的电影片头上经常看到。而大理石座上有许多喷泉眼,一到晚上,银白色的水柱就会喷薄而出。

到处皆是锦花绣草,琼林玉树,珠围翠绕,金碧辉煌,使我终于看见并明白了什么叫做“豪华”。

我几乎忘记了它是一座——赌城。

一位聪明而清醒的同伴提醒我说:“这有什么呢?不过都是用钱堆起来的罢了!”

是啊,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了无处不在的老虎机。临街的像商店一样的店堂,就是赌场。在我们下榻的饭店的一楼大厅里,在我们观看“模仿秀”的那座大厦的一楼大厅和二楼大厅里,甚至在拉斯维加斯机场的候机大厅里,都摆着一排紧挨着一排的老虎机群。

庞大的老虎机群是为嗜赌的人们预备的,如果有人妄想赌博致富,就把自己的血汗钱抛进去吧。等待“模仿秀”开演的间隙,我站在赌场边上,冷眼旁观坐在老虎机前的人们,有白人,有黑人,有棕人,也有亚洲人(分辨不出是否是我中华同胞,也可能是韩国人或日本人),一人守着一台老虎机,全神贯注,表情紧张,我却只看见机器们在一个一个地“吃进”,极少看见“吐出”。在自然条件恶劣的内华达州,赌博是合法的,赌城的税收支撑着该州的经济。有人统计过:只有33万人口的拉斯维加斯市拥有300多万台老虎机,每年都有2000万以上的旅游者或赌徒到此地观光或赌博。可以想象,这300多万台老虎机,每年能为赌场老板吃进多少。

老虎机是平民百姓的赌博方式,曾经在小说或电影里看见过的轮盘式赌具,我们没有见到,那大概是阔佬们或纨绔子弟们的玩法。导游小赵告诉我们,澳门的一个赌城老板,每年都要带着3000万美金来拉斯维加斯豪赌,每次都输得片甲不留,一来过赌瘾,二来学习此地经营赌场的套路。因为他舍得一掷千金,此地的老板奉他为“贵宾”,每年都派专机接送。我想,他那每年一掷的3000万美金里,剥夺的不知是多少小赌徒的血汗,其中大概也包括着几个嗜赌的贪官污吏侵吞的中国人民的血汗吧。

金钱是罪恶的。早在青年时代读过的巴尔扎克《人间喜剧》系列小说里,就看见过金钱如何毁灭人性,金钱如何把温情脉脉的伦常关系、婚姻关系等等变成俗不可耐的“买卖”,金钱如何支配着法律、支配着政治、支配着许多人物的行为。有的人为了掳掠不义之财而发明了赌博,有的人梦想一夜发财而丢掉了性命。金钱又是有用的,仅看拉斯维加斯,它使干枯的沙漠腹地奔涌出了无数眼喷泉,它使顶尖级的建筑设计师发挥出了自己的才智,它用霓虹灯制造出了梦幻的世界,它吸引着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到此表演,“模仿秀”中那一对俄国冰上芭蕾演员惊险绝伦的技艺令我震撼。不论生活在地球的哪一个角落,不名一文就无法生存,就会陷入贫困,甚或沦为别人的奴隶。这真是一个互相矛盾的怪圈。难怪有的中国青年经济学家说:“金钱不是万能的,没有金钱是万万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