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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谍战剧(4)

(二)错综交织的情感表达

谍战故事和情感表述作为支撑谍战剧的两条主线贯穿谍战剧始终。文艺作品向来注重以情动人,予情以饱满的厚度和博大的广度来引发受众的关注,唤起当代人“爱的缺失”状态下的情感共鸣。从情感刻画的广度上看,谍战剧涉及到爱情、亲情和英雄个体对祖国的挚爱之情;从情感的深度上看,诸多谍战剧中的爱情坚贞不渝,亲情笃厚深沉,对祖国的挚爱之情更是高于生命。

在《密令1949》中,冯秉堃和妻子情投意合,感情甚笃,但是作为我方卧底在敌方的谍报人员,有太多的“秘密”不能跟妻子言说,很多无法解释的行为酿成了夫妻间的误解,以致林倩茹(冯妻)准备向公安机关揭发冯秉堃,而冯秉堃也面临特务头目的考验,被勒令要将妻子杀害以示忠诚。在我方人员的协助下,林倩茹以假死掩盖了冯秉堃的真实身份。但身怀六甲的她因思念丈夫尾随其后又再次暴露了自己假死的内情,敌方用其做人质再次考验冯秉堃。当冯秉堃被要求在众特务面前枪击林倩茹时,冯痛苦而又无奈地和林倩茹进行了以下的对话:

冯:我不管你是人是鬼,如果你是人的话,你为什么不躲得远远的?你为什么还回来?

林:我回来看我想看的人。

冯:(当被特务要挟再次枪击妻子时)她已经在我手里死过一次了,我不想再干第二次。(画面切换到林倩茹得知冯秉堃真实身份时二人的对话)

林:秉堃,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

冯: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让你受了很多苦,很多委屈。

林:是我自己情愿的。秉堃,当我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以后,我一个人大哭了一场。

冯:是感到委屈吗?

林:也是因为高兴,为你高兴,也为我自己。

林:(画面切换到现实中来)你就开枪吧,我死了有人会替我报仇的。这段对话与二人的表演,除了描绘紧急情势下个人感情必须让位给国家利益的大义,还将两人相见而不能相认的痛苦情感刻画得淋漓尽致,冯秉堃对妻子的愧疚和痛惜之情,林倩茹宁愿以死相证丈夫的“真实身份”,感动了无数观众。

《潜伏》之所以扣人心弦,也与剧中错综交织的情感表达有关。余则成的爱情和三个女人有关:左蓝、翠平和晚秋。左蓝是余则成的初恋,他们拥有共同的理想,有着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左蓝牺牲后,余则成久久不能忘怀,甚至一度成为他排斥翠平的主要原因。余则成去看望左蓝的遗体时的一句心理独白打动了无数观众的心——“悲伤尽情地来吧,但要尽快过去。”因为革命工作的需要,余则成对翠平日久生情,真的爱上了这个纯朴善良的女人。余则成向翠平求婚时的一段对话,最能体现他们之间这种相濡以沫的情感:

翠平:你到底要干什么?

余则成:我要娶你。

翠平:怎么娶?

余则成:你先别问,你想嫁给我吗?

翠平:废话!跟你住了那么久哪还有人要我,早就是你的人了。

余则成:我也是,想娶别人也娶不上了。同时,他们的爱情却让观众感受到一种爱而不能的忧伤。为了工作需要,翠平只能抱着她和余则成的孩子,站成“望夫崖”的雕塑,这让观众心生苍凉。余则成的第三个女人是晚秋,她美丽大方,留过洋、有情调。她对余则成的爱是典型的一见钟情,并且至死不渝,即使是她已为人妻。电视剧的结尾,余则成要再次和一个陌生的女同志做夫妻,而这个陌生人竟是晚秋。他和晚秋之间的感情成了一个悬念,供观众遐想。应该说,情感表达的丰富性也成就了《潜伏》,让该剧成为谍战剧中特立独行的一道风景线。

之前我们说过电视剧《黎明之前》是一部“男人戏”,但这并不是说该剧在情感表达方面就比较逊色。相反,在此剧中,刘新杰和顾晔佳的爱情有一种淡淡的忧伤之美,对清楚自己身份的刘新杰而言,顾晔佳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因为心动却不敢有所行动。他们的每次接触都只是寥寥数语,却清晰地勾画出了他们的爱情轨迹:一朵玫瑰的考验,谍报经验的交流,收拾屋子的温馨,去而复回的满足,对刘新杰身份的确认……虽然只是几个片段,却把整个爱情故事完整地展现在观众面前。当刘新杰最后抱着顾晔佳尸体痛哭“你都不知道我的真名”时,那种悲伤与《潜伏》中翠平抱着孩子等待余则成的画面一样,让观众产生一种“我爱你,却不知道你是谁”这样绝望而宿命的悲伤。《黎明之前》把谍战剧那种因压抑而爆发力十足的情感张力拉到了最大限度,感人至深。

二、灵活的叙事风格

(一)传统经典的叙事模式

目前谍战剧的叙事模式,尤其是根据反特电影改编而来的谍战剧,大部分采用的仍是“发现案情——侦查案情——缉拿凶手——转危为安”的模式,在“侦查案情”的环节中,“深入敌人内部”的叙事模式最为常见。《一双绣花鞋》、《暗算》、《红色追击令》、《英雄虎胆》、《雪狼》、《保密局的枪声》、《蓝色档案》、《潜伏》、《地上地下》,甚至2010年的新片《利剑》等都采用了此种模式。

有些剧作虽不以此为主要叙事模式,但或多或少会设置在敌方内部安插卧底的情节,在这一点上沿袭了反特电影的“冒名顶替”和“深入虎穴”的传统。在“深入敌人内部”的叙事模式中,叙事话语带着鲜明倾向性。我方卧底这类英雄人物常常被美化,他们遇事不惊、临危不惧、机智幽默又风流倜傥,在敌人怀疑其身份时都能化险为夷,在行动几乎要暴露时又能扭转不利局面。《英雄虎胆》一剧是根据经典反特电影改编而来的,带有很多反特电影的影子。该剧基本遵循“深入敌人内部”的创作模式:我军为截获台湾情报,派侦察科长曾泰以雷震霆的身份打入土匪部队,成了敌方土匪的副司令;而土匪头目李汉光和李月桂夫妇对其并不信任,对他设置种种考验:让阿兰以美色相诱、强逼他枪杀农家孩子、枪杀自己的同志赵美英、以江山县假地图诱其上钩等等,均被曾泰见招拆招、逢凶化吉。最后在其他同志的帮助下,曾泰终于获得了敌方的机密文件——江山县炸点图和藏匿军火的具体地点,同时大战之际引诱李月桂部队进入我军的包围圈,将土匪一举歼灭。《潜伏》一剧也基本遵循此类创作模式,余则成按党组织的要求,留在军统,潜伏待命,代号“峨眉峰”、“深海”。潜伏期间也曾遭马奎、李涯等怀疑。甚至站长吴敬中也要求“佛龛”调查余则成和左蓝的关系。而余则成与左蓝则利用陆桥山与马奎的争权夺利,将“峨眉峰”的帽子戴在了马奎头上,摆脱了危机并巧妙挖出潜藏在我军内部的“佛龛”,后又屡次化险为夷,完成了潜伏任务。余则成的沉稳机智使剧情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具有很强的戏剧性。

所谓“深入敌人内部”的叙事模式完全是从我方视点得出的结论,正如反特一词其指向永远为对方是特务,我方则称谍报人员或根本省略称谓。于是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我方“深入敌人内部”的同时,敌特分子也会潜伏在我方内部。此种叙事模式经常会采用以下结构:我方发现组织内部有潜伏特务,于是秘密展开调查;调查开始常常处于被动,我方的疏忽会被狡猾的敌特利用从而造成一定的损失;我方吸取经验教训后采取新的对敌方针,变被动为主动,引蛇出洞,最终将敌特一网打尽。《一双绣花鞋》、《英雄虎胆》、《红色追击令》、《誓言无声》、《密战》等剧基本采取此种叙事模式。与“深入敌人内部”不同,特务虽然会潜伏在我方内部,但基本不会对我方的侦查工作造成致命影响,至多会延误侦查工作的展开进度以及给我方造成一些细微的损失以提示我方清查内部吸取教训。潜伏在我方内部的无关紧要的小头目在进行特务活动时为了保护他的上级随时会毙命而导致线索中断,而大头目特务常常是即将被擒时成为漏网之鱼,直到最后一刻才能被我方一网打尽。这种叙事模式在谍战剧中屡试不爽。

类型的成熟意味着创作模式的既定成型,而已成窠臼的创作模式往往又成了类型剧的羁绊,所以当一种叙事模式已经造成观众审美疲劳时,编导者就应该考虑适时地打破这种模式,增添其他戏剧元素来增强该类型剧的活力,这无疑是最保守而又可行的方案。比如可以增加喜剧元素来缓解谍战剧严肃正统的氛围,《51号兵站》的胡阿强每次出场总让观众忍俊不禁,因为观众知道这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喜剧人物。又如,《潜伏》一剧对翠平这一角色的设计一改常态,并没有把她设计为受过专业训练的高素质间谍,而是设计为泼辣耿直、大字不识的女游击队长,在假扮官太太的生活中翠平因不习惯城市生活闹出不少笑话。家庭生活的轻松幽默为严肃紧张的剧情添加不少温情成分。还有很多谍战剧故意淡化经典创作模式,只是借用“深入虎穴”这一行为来叙述情感和展示人性,比如《特殊使命》,如前所述,此剧无疑境界更胜一筹,也代表了谍战剧今后的发展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