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姿势,那情态像是一个疼惜母亲的孩子。靖王叹息着想到,他们倒并不是像外界传闻的那样一直没有孩子,从前也是有过一个的。
只是在这样的期盼中,那个孩子却在十几年前对女捕司清肃的行动中夭折了。
靖王秘密带兵围住了女捕司,靖王妃担心靖王又同情那些女子。恍恍惚惚中追随到现场。谁想到,有个身穿捕快服的女子跳出来捉了她、靖王妃没能与对方化敌为友,受到了惊吓,救回去就小产了。
靖王走近刚想将靖王妃揽在怀中安慰,忽然看到靖王妃手中的小衣物。在朝着他的方向分明绣着一个靖字,旁边还有朵淡淡的水仙花。
靖王激动了,“王妃,这是从哪来的。”
靖王妃抬起头。已经满脸泪痕:“孩子……,孩子……是我害的。”这是一生的缺憾。
靖王铁青着脸问明了衣物的来源,当初靖王妃亲手给未出世的孩子做了许多小衣物,孩子流掉后,靖王便将这些衣物都烧掉了。这件小衣服一定不是当年那些,但……太像了。
得知是苏悦拿来的,靖王的脸色已经不能用笔墨形容。
靖王妃忽然站直了抓紧衣服,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她的孩子是我害的,王爷,你知道的。兰怕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不会再来看我,再来对我好。王爷,兰好自私。”
靖王沉痛的点头:“我知道,我本就打算为你扛下这所有的一切。你莫再担心还会有女人夺你的宠爱,还有另一个女人,本王将她打发了,好不好?你不要再这样了。看到你这样,我总是会想起我们那可怜的孩儿。”
靖王妃忽然变了脸:“你这个伪君子,现在才来说这样的话!你要是为了我,就不会现在才来说这样的话。”靖王妃重复着说了两遍。
靖王神色一暗,有些尴尬。当年他也是一时糊涂,又娶了两房小妾,但是他的心始终对王妃如一呀。
靖王妃快人快语:“索性今天就告诉你,没有人绑架我!是我自己走出去的!你不记得了吗?那几日便是我那可怜的孩儿的忌日。我要为他祈福、积阴德。”
靖王心中一沉,那妙海在上京中认识许多贵族王公贵女,就连太后也是极为扶持。若靖王妃说的是真的,恐怕他这次擅自做主的行为会引来太后的不满。
靖王没想到,自己竟然猜不透这位发妻的心思。
“你,莫要想太多。本王,先去处理公务,必然不会叫他们抓走你。”靖王此时不知该说什么竟有些逃避的念头。
靖王妃生生背过去,不去看王爷。
壮美华丽的屋宇外是一个伤心的女子。
靖王对王妃的话半信半疑。靖王妃必定是被人带走的,那个妙海也必定是无辜的,但是她愿意替王妃和那个带走王妃之人隐瞒,这几天的囚禁就算是惩罚了。今天早朝之后,太后还特意派人请靖王询问他上落雁庵抓人一事,太后铺台阶正好趁机放了。
只是王妃,想来是她那日杀了小妾和她腹中孩儿触动了往日被压抑的不快,故而有此抱怨之言。靖王想,这么多年的夫妻,就为了一个小妾,就能断了情分吗?不会的。
想起那个未谋面就死了的孩子,靖王有些痛苦。
靖王妃自己认了杀人,虽然过程还有想不通的疑点。
但周宇想了想都以跟靖王小妾被杀案无关,便暂时放在一边。现在的头等大事是凶手已经知道是谁,该怎么处罚。
周宇看着宋侍郎从回来到现在都没平整过的皱纹,想说出口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住了口。
靖王妃若是一动,靖王势必要保住王妃。如此一来,朝堂上若有心人提出削弱靖王势力,圣上答应,那么靖王只能受着。
圣上的两位弟兄,靖沐二人这么多年在上京中的势力一直纠缠盘错,虽然两人一直没有什么异动,但靖王是所有王爷里风评最好的一位。这一切都源自于靖王对圣上全心全力的辅佐与支持,和年轻时荡平边境外患的军功。越王也是有军功在身,只是越王已经老了。
靖王现在无兵无权,在上京甚至朝堂上的威望依旧不减。
而沐王,自小文采风流,在上京中以忠心陛下整顿吏治为朝堂上所畏惧。
没有哪个年轻的女子相信,她们眼里风流不羁潇洒多情的沐王在朝堂上的风评一向以残酷冷厉所称。
假如动了靖王妃,靖沐二人为圣上左膀右臂的局势就会被打破。
宋侍郎深深的头疼。
周宇心中憋着这股劲,却硬是不开口。
宋侍郎看了他一眼却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回去定亲了?”
周宇没想到这个时候自己上司还会问这种问题。
大厅里站着的都是方才从靖王府回来的弟兄。这么多人,周宇怎么回答是好。
半饷,周宇憋出来一句:“是。”
宋侍郎点点头:“好。靖王妃这件案子你就不要参与了。转交给方起。”方起是他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将。
苏悦在底下仔细的看着宋侍郎的神情,宋侍郎似乎有些担忧,但他已经做出了决定。
苏悦飞快的思索,该如何处罚靖王妃?
众人散了以后,傍晚时分,苏悦小心翼翼避开人群。悄悄地往沐王府去。她来到后门,左顾右盼没有人这才悄悄地敲门将那条手帕递进去。果然里面的人一见之下便放行。那条手绢的材质不同一般却只有沐王府才有了。
只是苏悦再小心都没料到,自己身后一直跟着一个病弱的身影。见她进了沐王府,猛烈的咳嗽两声,然后低着头路过沐王府,往落雁庵上去。
这个人正是左长乐。
左长乐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白的吓人。来到落雁庵,径直去了后院石桌处。等了很久,院子里没有其余香客了。
妙安才慢慢走过来:“长乐。”
左长乐毕恭毕敬起身回答:“姨娘。”
妙安似乎并未觉得这称呼有何不妥,抓过左长乐的手替他把脉。
细细看过之后,脸上的神色才有所缓和。
“姨娘,妙海师太定会无事。靖王妃想必也不会说出你。”左长乐冷眼看着面前容色冷清的女子,语气却是细细的安慰。
妙安不知想起了什么一向平静的眉眼忽然有些凌厉:“苏悦那个丫头,不会看出什么来了?”
左长乐想了想:“不会。妙海师太安排妥当自愿为你裆下这一劫。靖王妃根本与靖王面和心不合。不然不会那么容易被说服。”
妙安这才微微点头:“我倒是没想到,她杀了人会向我诉说,她是极信任我。也没想到她对靖王有那么不满,倒不像外界传言的恩爱。”
妙安看向左长乐,眼里是说不出的慈爱,“还是你出的主意好,让我劝动靖王妃来庵里念经。只是为何不让靖王妃实话实说?”
左长乐低敛的目光缓缓抬起:“靖王妃早就因为那两名妾室患得患失。她恐怕也想证明她在靖王心中的位置。”
靖王妃,赢了。靖王冒着危险将她从落雁庵抢出来。但靖王妃也输了,是她嫉恨杀人在先。
“姨娘,这一次,我们没有输。”左长乐微微笑道。
妙安点点头:“起码试探出了靖王妃对靖王的影响力。接下来就看靖王会不会为了这个发妻割舍掉一些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