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从外部环境看,金国在内斗中挣扎,两国关系是和平中蕴育杀机。宋金议和之后,兀术一人专权,把持朝政,稍有不从者,刀枪伺候。金熙宗刚干掉一匹狼,又迎来一只虎。自己的双手始终被权臣束缚,一肚子雄心壮志,却难以付诸实施。于是乎,金熙宗就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兀术早点死,自己好有一番作为。时间这东西很奇怪,越是想留住它,它走得越快;越是想让它快点过,反倒急死人。好不容易熬到1149年,兀术咽了最后一口气。还没等金熙宗着手行动,皇后裴满氏就干预起了朝政,朝中大臣也分了好几派,相互争斗。胡乱的局面,再次打乱金熙宗的计划,这一次,他彻底心灰意冷了,借酒消愁,天天醉,酒醉之后,就开始杀人,先后把他的弟弟完颜元、完颜查剌、裴满氏还有一些嫔妃给杀了。皇帝酗酒杀人的消息传遍朝野,文武百官无不诚惶诚恐,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成为皇帝的刀下鬼。失去了群臣的支持,金熙宗的皇帝也就当到头了。1149年12月,海陵王完颜亮利用熙宗众叛亲离之机,反动政变,杀死了金熙宗,自立为帝,就是金废帝。完颜亮上台后,朝政仍旧混乱,由于他是靠政变夺得皇位,很多皇亲贵族并不服气,矛盾尖锐。为了转移国内矛盾视线,完颜亮一改同宋和平相处的政策,开始筹划南侵,妄图一举灭宋,做个大一统皇帝。
其次,从内部环境看,局势总体稳定,农业生产逐渐恢复,经济趋向繁荣。可以说在秦桧两次为相的十九年中,有五年是处在战乱时期,有十四年是处在和平时期。战乱时期不说,就说这和平时期,秦桧在铲除异己、禁止野史、粉饰太平、提携子孙上很有一番作为,换句话说是“硕果累累”,但在恢复生产、发展经济、富国强兵上没见得有什么作为,业绩平平。那有人要问了,你说秦桧没有作为,那为什么大宋会有“局势总体稳定,农业生产逐渐恢复,经济趋向繁荣”的复兴之象啊?推动大宋复兴不是秦桧,也不是高宗,而是人民,是饱受战乱之痛的人民,渴望稳定,渴望生产,渴望繁荣,在人民的辛勤努力下,大宋才有了复兴之象。这就好比一个弹簧,当我们用外力将它压缩到最小程度,一旦我们把外力撤回,不用去拉弹簧,它自己就会反弹回原来的状态。物理学上说,这叫惯性,也可以说它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没有永远的衰败,也没有永远的繁荣,只有这两个对立统一的概念交替存在,才符合唯物主义思想。所以,我们在探讨大宋从衰败走向复兴时,高宗和秦桧起的不是主导作用,而是辅助,真正的主导者是大宋的人民。
秦桧死了,很多受他排挤,被他贬逐的人迅速强势反弹,憋在肚里的火终于可以肆意燃烧了,压在心底的怨气终于可以自由发泄了。
秦桧是奸细,秦桧是卖国贼,秦桧是奸臣……一时间,骂声四起,万箭齐发,把秦桧批得一无是处。
然而,此时的秦桧只是一抔土下无知无觉的尸骸而已,他真正留给人们的,只是一个由“秦桧”两个字组成的符号而已,然而就是这个符号,在漫漫历史长河中,默默地承受了成千上万一代又一代人的口诛笔伐,直到今天,还未停息。
历史,只不过是人们情绪化的产物,站在不同的角度,看到不同的历史。任何人和事被贴上历史的标签,就意味着他或他永远失去了真相。
所有的文字,只不过是对真相猜想而已。
秦桧死了,作为高宗的心腹、挡箭牌、替罪羊、拐杖,高宗该给他怎么样一个评价?让我们看看高宗的表现:
第一,在绍兴二十六年(1156年)三月,针对一些主战派提出废弃议和,惩治秦桧的言论,高宗及时给予了回应,他说:“议和的事情是出自朕的心愿和志向,作为臣子的秦桧,只能支持朕的主张,怎能能因为他死了,就背弃与金确定的盟约呢?近一段时间以来,有无知之人,用虚假的造谣生事,挑拨鼓动,迷惑民众,甚至有人胆敢假托朕的旨意,大肆召用旧臣,违抗朕的命令,妄加议论议和的事情,朕感到很震惊。今后如果再有这类事情发生的话,一定要严加惩处。”高宗说这些话,看似在肯定秦桧,实际上他是在肯定议和,他担心的不是秦桧受到攻讦,而是怕议和被废,惹恼金人,自己过不上太平日子。说到底,高宗还是为了自身利益,而非力保秦桧。
第二,在秦桧死后,高宗重新起用了被秦桧贬逐的异己分子,胡铨、张浚、李光、万俟卨等人又被授予官职,特别是万俟卨还当上了宰相,这可是秦桧做鬼都没有想到的。高宗这么做,大有拨乱反正的意味,但让人费解的是,既有今日,何必当初?当年秦桧打击报复这些人的时候,高宗又在哪里呢?现有现交,这是高宗用人惯用伎俩。
第三,在秦桧活着的时候,台谏一直由他掌控。秦桧死后,高宗立即下诏说:“台谏是国家的法纪监督部门,一直以来,没有任用合适的人才,台谏官们与大臣结党营私,帮助大臣实现自己的喜怒哀乐,特别是没有尽到舆论监督的职责,朕今天亲自任用正直之人,来革除旧的弊端。”很明显,高宗这段话是针对秦桧说的,他在批驳台谏的同时,来表达对秦桧的不满。高宗此举让人糊涂,既然你早就知道台谏的弊端,为什么早不做革新的打算呢?以前的高宗,是借秦桧的手杀人;现在的高宗,是借别人的手,杀秦桧,可惜秦桧已死,他杀的只能是一个符号。
第四,高宗装出一个弱者形象,来博得同情。秦桧死了之后,他对杨郡王说:“朕今日始免得这膝裤中带匕首!”这话听起来,总觉得有点夸张。大宋朝的宰相,还没有哪个嚣张到让皇帝都提心吊胆的地步。文官制度,一个最大特点就是官员造反几率大大降低,一群满口之乎者也的书呆子,能有多大胆量?高宗这么说秦桧,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迎合外面倒秦的舆论,向大家表明,我赵构也是受害者之一,骗取舆论同情。
高宗在秦桧死后的种种反常表现,可以看出,秦桧死后,他将被他忠于的大宋皇帝推向一个卑劣的境地。
说到这里,我们或许应该明白,能把权谋运用到如火纯情地步的,不是秦桧这样的臣子,而是高宗这样的皇帝。
秦桧的名声会很臭。
果不其然,1162年,宋高宗把皇位传给宋孝宗赵瑗,自己学着徽宗那样,做起了无忧无虑的太上皇。
孝宗即位后,一改高宗委曲求全的主张,立志要匡复中原,收复被金人占去的山河。
主战派开始占据上风,议和派逐渐失势。
为了表达自己武力抗金的决心,宋孝宗给岳飞平了反,赐他谥号“武穆”,追封他为鄂国公。
为了表达自己对议和的痛恨,宋孝宗把当年的议和功臣秦桧的王爵给夺了,赐他谥号“谬丑”。
自此以后,关于秦桧的种种恶行开始才民间流传,内容越传越丰富,版本越传越多,形式越传越新颖,甚至有人把他写进史书,为我们今天著书立说时引经据典提供了方便。
到了明朝时,有人干脆在岳飞墓前铸造秦桧、王氏、张俊、万俟卨四人跪像,以此来发泄对奸臣的愤恨。
秦桧活着的时候,那是何等风光,何等的荣耀,死了几百年之后,竟然跪在岳飞墓前,而且这一跪又是几百年,还把自己的老婆也给连累了。
真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名,身前身后两重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