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丹风流华,千丈戈壁浮仙骨
却说韩朔与韩灵二人安葬了老者,取回书信,便将匈奴的阴谋告诉了李牧林。李牧林很是震惊:“世贤,万万没想到匈奴贼子竟然如此歹毒,使出这么卑鄙的手段。”韩朔摆手说道:“匈奴固然歹毒,但燕傲雪性子也太过急了些,中了羌贼的奸计不说,反伤了我多名士兵。”韩灵随机接道:“对、对、对,这可是犯了王法的大罪。等下次她再来闹事,我们便将她活捉起来,押回朝中审判。”
不料韩朔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韩灵不解,问道:“哥哥觉得我说的不对?即便燕傲雪是受人利用,但毕竟杀了我们边防好几名士兵。怎么能就这么放了她?”韩朔苦笑一声,却是不答。韩灵见韩朔此态,不由“嘻嘻”坏笑起来,道:“哦……我算是懂了。哥哥是见那燕傲雪生得美丽动人,一时心生喜欢了吧。”
李牧林本不解韩朔的一反常态,听了韩灵此番言语,暗想:“难道世贤真是喜欢上了那个女子,这可如何是好?要是被守关士卒们知道,岂不是会有非非之语?何况世贤功夫了得,要是就这么跟燕傲雪隐退,朝廷定然怪罪在我头上。”于是微咳一声,道:“世贤,你可要知道这燕傲雪毕竟犯了命案,岂能够因为儿女私情……”
“胡说八道!”韩朔陡然打断道:“我说李大哥,你怎么也更这傻妮子一样胡思乱想呢?”说罢便一脚登出房门,径自出去了。留下李牧林呆呆望着韩朔的背影。倒是韩灵头一次被叫成“傻妮子”,心中很是不快,暗道:“哼,不就是把你那花花肠子翻出来了么,居然还骂人……”
待到那天在城楼约定的五日之后,燕傲雪如约来到玉门关下。韩朔等人率众士卒打开城门,携信函与李牧林一同出来。燕傲雪见韩朔等人出关来,手上并无兵刃,问道:“华山弟子,五日之约已到,你那案件查得怎样?”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是不是查出那李牧林勾结贼子,害我大汉?”韩朔拱手道:“不瞒前辈所说,事实正好相反。害我大汉之人并非李大人,而是前辈您呀!”
燕傲雪陡然一震,转念心想:“看来这小子已经勾结了李牧林,要同这群狗贼狼狈为奸了。”随即怒道:“胡说八道,早知道你从一开始就同那贼人是一伙的!待我取了你狗命!”说罢只听“嗖”地一声,手中便闪出一把银白长剑。韩朔喝道:“且慢!前辈请先听我解释。”燕傲雪笑道:“哼,与李贼狼狈为奸之徒,能解释出什么好话来,且吃我一剑!”说罢便使剑刺来。
李牧林见状大惊,韩灵连忙拖住李牧林遁走。韩朔见燕傲雪长剑刺来,不慌不忙,使左右双掌而去,与之拆招。燕傲雪本已收了灵、朔二人的佩剑,韩朔竟徒手而上,使得城楼上的士兵心中捏了一把汗,生怕这位韩大人敌不过燕傲雪。
韩朔虽没了佩剑,但拳脚武功亦是了得。华山派一套“混元掌”虽是拳脚功夫,却是修习内功之用。纵观武林,诸如“武当”、“峨眉”等门派皆讲究生息吐纳、打坐练气。华山派的内功则于掌法中修习内劲,自外而内。虽然费时甚久,但威力奇大。韩朔的拳脚走势忽如青松独立绝壁,忽如巨岩独立云霄,忽如流岚奔腾长空,忽如长虹贯于山巅。“呼、呼”掌风,变换莫测,见招拆招之间,竟使得燕傲雪长剑在掌风间摇摆不定。燕傲雪本以为华山派以剑法为奇,却不知拳脚功夫亦是如此了得,长剑过际,竟沾不到韩朔半点衣襟,反而被这淳厚的掌法步步逼退,顿然觉得自己受辱,起了杀意,长剑回转,直向韩朔眉间扫来,正是仙霞岭一招绝学“凤还巢”。
仙霞岭的剑法讲究轻盈洒脱,杀招亦是奇妙无比。这招“凤还巢”一但使出,便接二连三尽出杀招,犀利至极,招招致命。韩朔见状不妙,使出华山内家轻功,快步后退。却见燕傲雪剑扫至途中,凛然一抖,改扫为刺,直逼韩朔喉部。这一招“有凤来仪”甚是干净利落,招数演绎到一半忽而变招,使敌手尚未察觉而处下风。韩朔见燕傲雪长剑指来,改攻为守,登然身法飘逸,旋转身体,欲躲这一剑。却见长剑与韩朔擦身而过时,燕傲雪手中长剑忽而一颤,又改刺为劈,向韩朔右臂劈去。待对手因躲避处于下风,便能用这招“凤栖梧”劈下,颇为犀利。韩朔见势不妙,暗道:“糟糕!”
却见长剑直扑韩朔面门而来,眼见就要落下,却听得“叮”的一声沉响。燕傲雪自觉剑身一颤,应是被什么钝物击中,力气全消。正待燕傲雪寻思之际,忽觉杀意,只听得“嗖、嗖”两声,竟飞来两枚飞蝗石。燕傲雪猛然停止进攻,施出轻功躲闪,韩朔乘机遁走。
原来韩灵将李牧林带到安全地方,便马上马上回来观战。近日韩朔心神不宁,她暗自觉得韩朔应是对燕傲雪有好感,待到今日与燕傲雪见面一早,便悄悄藏好了几枚飞蝗石,想乘燕傲雪看那份信件时了解了她。殊不知燕傲雪一上来就出杀手,于是便用到了此处。
韩朔回头瞪了韩灵一眼,颇有责备之意。一来华山派乃名门正派,极少用暗器伤人;二来韩灵所投的后两枚飞蝗石直向燕傲雪“神庭”、“百会”两处要穴,太过歹毒。燕傲雪方才只管刺杀韩朔,尚未发觉还有一位华山高手,刚刚死里逃生,心中颇为惶恐。忽见韩朔有责备韩灵的意思,颇为不解,怒道:“你们华山派居然也有如此凶险卑鄙的小人!”韩灵听罢,很是不悦,一股怒气尚未平息,居然又被燕傲雪如此羞辱,叫道:“看招!”忽而右手指尖微动,竟又飞出四枚飞蝗石。这四枚飞蝗石与方才所使看似无两样,而手法内力却完全不同。武林中任何暗器,无论是钢镖、袖箭、弹丸、铁莲子、于花针,发射时总得动臂扬手,对方如若是高手,一见便早有准备。而韩灵所发的暗器,单单指尖微动,竟发出四枚飞蝗石。何况练暗器先练力道,后练准头,凡是掷出的暗器最多不过三枚。而韩灵所掷出的四枚虽是同时掷出,却因力道不同分出先后,前三枚打向“关元”、“神封”、“中庭”,意在封锁对手行动,后一枚打向“人中”,直驱对手要穴。此招“飞柳絮”出其不意,杀意尽现。燕傲雪自觉闪躲不及,提剑欲挡前三枚,却见第四枚直奔面门,暗叫“不妙!”
说时迟,那时快。韩朔身法飘逸,脚步尚未移动,身体向前一挺,将手一浮,竟将那后一枚暗器拦截下来。这招“摘星手”使得突然,手法精准无误,居然也是用指尖拦截暗器。燕傲雪亦拦截下前三枚飞蝗石,暗暗感叹韩朔武功了得,不觉叹道:“我单知道华山派以剑法闻名天下,方才与韩朔交手才知他们拳脚功夫亦是了得,万万没想到这小妮子的暗器功夫与韩朔的接暗器手法竟也是如此炉火纯青。我入世甚浅,不知天下之大呀。”忽而又想:“虽说是名门正派,怎会有不练暗器之理。武学本无好坏,全看习武之人的好坏。我仙霞岭不也有‘凤还巢’之类的暗杀剑法吗?”
韩朔将那枚飞蝗石往地上一丢,回头向韩灵喝道:“住手!去将那封吴家寨同匈奴私通的信函拿来。”韩灵自觉不快,但看着韩朔发怒之态,心中不免有几分恐惧,乖乖地去向李牧林要那封信函。
燕傲雪被韩朔救了一命,有听得还有一封吴家寨的信函,甚是疑惑。韩朔解释道:“前辈有所不知,自从那日一别,我同韩灵便到吴家寨走了一趟。我料想吴家寨既是同匈奴私通,定然是被许诺了什么好处,那么索要好处的凭证自然会被这群贼人留着。不出所料,我们正发现了一封匈奴的密信。里面所写的内容,大概是要利用你之手来扰乱玉门关的边防,等玉门关守备不足,物资不畅,士气颓靡之时,便同吴家寨前后夹击,一举攻下玉门关。前辈是中了匈奴的反间计了。”
此时韩灵拿来信函,白了燕傲雪一眼,递给了她。燕傲雪接信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寨主亲鉴:自高祖立国以来,文帝不通明达,武帝不识天命。士卒苦其劳顿,百姓烦其重赋。四海之内望得良主,日月之下欲换新天。今大王之部落粮草丰盛,马匹俊足,精兵良将皆归于此,似百鸟之朝凤,如众星之拱月。如此大军将至,玉门关指日可破!幸得吴寨主顺天命,识大体,归我大王。今大王略施小计,使愚昧之徒扰玉门关之屯守,断玉门关之物资,时日一到,发函与寨主,前后夹击,共破玉门关。事成之日,许寨主黄金五百两、骏马八百匹。待单于大王一统天下,寨中凡有功之人,皆拜官爵,以酬寨主开国之功。”信尾盖着单于的印章,定不会假。
燕傲雪读来,不觉哑然。读到“使愚昧之徒扰玉门关之屯守,断玉门关之物资”时,更是愤愧难当,两行清泪不禁流下脸颊。又读到“以酬寨主开国之功”时,不免大为愤慨,暗想:“匈奴会如此无耻,把肮脏的侵略说成是‘开国’。”有随即想到:“自己一时不明事理,糊涂至极,无端的也成了这群贼子的‘开国功臣’,真乃奇耻大辱!”不禁全身颤抖起来。
韩朔见状,正欲出言安慰,话尚未说出口,却见燕傲雪投来两柄长剑。韩朔接住一看,正是他与韩灵的佩剑。韩灵见燕傲雪投剑而来,料想是她自觉理亏,于是出言讥道:“前辈身为仙霞岭的高人,竟会帮着匈奴人害我大汉王朝,真是叫人想不到。”韩朔连忙示意韩灵,拱手向燕傲雪道:“这并不能怪前辈,匈奴奸诈狡猾,手段卑鄙,前辈一时过错,并无大碍。”韩灵听罢,不禁微怒,咬牙道:“‘并无大碍’?哥哥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玉门关死了这么多将士,怎能就这么放了她?定要她血债血偿!”燕傲雪听罢,羞愧难当,低头不语。韩朔摆手道:“《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前辈既然是被奸人算计,自是万不得已之举,暂且不能……”
“不必多说!”燕傲雪打断韩朔之言,猛然喝道:“那小妮子说得对,血债血偿便是。”众人经这突然一喝,皆被震住,未敢说一句话。燕傲雪拱手道:“今日承蒙少侠高义,改日定然会给各位一个交代,后会有期。”说罢一个转身跃上马背,拉缰而去,扬起一层纱帐。韩灵见状,叫道:“那你倒是给个交代呀,干嘛跑了呀?”说罢便提剑欲追燕傲雪,不料肩部一沉,提不上力气。韩灵回头看去,原是韩朔右手紧紧抓住了自己肩膀,一股内力透来,竟使得自己全身麻木。
韩朔怒道:“她已知错,你又何苦得理不饶人?要论武功,就算你我二人追上去也未必是她对手!”韩灵被这一斥,不敢多说半句,只得低下头去。
大漠深处刮来一阵风,把胡杨树上沾着的粉尘吹下,渐渐成了一层薄纱。韩朔微道:“风沙退去,留下的岂不是大漠凄美之景观?”这句话似乎是对韩灵所说,似乎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