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宋楚兮他都不能继续留着了。
“是!属下会安排妥当的。”蒋成海郑重其事的答应了,见他再没有别的吩咐就先匆匆离开了。
彼时那太医还跪在地上。
他一直没敢去看殷绍,也同样回避没有去琢磨这主仆两个谈话的内容,这时候察觉殷绍的视线落在他身上,方才战战兢兢的开口道,“殿下——”
“起来吧!”殷绍道,却并不曾刻意与他为难,只道:“本宫你需要你让太后起死回生,不过你现在有多少手段就都不要藏私,跟本宫拖住她的命!”
他说着,语气一沉。
然后亲自弯身将那太医扶起来,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本宫只要你设法暂时拖住她的性命,明白吗?”
他这神情语气,分明就不是因为关心才不舍得宋太后殒命的。
那太医被他盯得紧张不已,脱口道:“不计后果?”
“对!不计后果!”殷绍道,微微一笑,又拍了下太医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不在乎用什么法子,或者会留下什么后顾之忧,就算治标不治本都没关系,现在他就只要继续给宋太后吊着一口气,然后等宋楚兮方面的消息。
只要有宋太后在,宋楚兮就没办法逃出生天,就算走到天边也很快就会回来。
而他——
似乎可以期待一下她会给他带回来的意外收获。
殷绍从那屋子里出来,经过临月阁正门的时候,忍不住的止步又往里看了眼,唇角弯起的笑意就越发的深刻了起来。
宋久啊宋久,没想到时至今日,你居然给了本宫这么大的一个惊喜。
殷绍盯着那屋子里看了半晌,然后就越发心情很好的笑了起来。
好一个端木岐!
好一个端木项!
好一个南塘端木氏!
好一个——
宋楚兮?!
你可千万别叫本宫失望!
外面大雪纷扬,却阳光普照,刺的人眼睛生疼。
“四小姐,太后娘娘怎么样了?您有什么事就吩咐属下去做吧,这里——”严华大步追着她往外走,神情惋惜。
宋太后命悬一线,他李所以当的就以为宋楚兮是想陪在她身边送她最后一程的。
“这件事你做不了,我要亲自去。”宋楚兮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
她这个人,其实绝大数时候是可以很好的控制的自己的情绪,收放自如的,但是这一次几乎是在她刚一开口的时候严华就感知到了凛冽又锋芒毕露的一股子杀气。
严华不由得屏住了呼吸,随后就心里惊疑不定的走了神。
宋楚兮从临月阁里出来,一路埋头冲出了行宫。
“四小姐!”外面的侍卫瞧见她杀意沸腾的面孔,俱都莫名的紧张了一瞬。
宋楚兮一语不发,上了马,直接回城,奔了端木岐下榻的驿馆。
一路上她策马狂奔,走的很快,虽然冒着风雪,也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就进了城。
她的坐骑脚力极佳,路上就把严华等人给甩掉了。
大雪封门,天京城内的街道上白雪茫茫,空无一人。
她一人策马奔走在空旷的街道上,眼睛也不知道是被阳光刺激的,还是被风雪给挡住了,一直都觉得十分难受。
这一条路,她几乎可以说是跋涉过去的,不在乎距离的远近,而是想着隐藏在这条路尽头里的真相,便会觉得脚下的每一步路都走的异常艰难。
她从来就知道端木岐有事瞒着她,却没有想到整个端木家本身居然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这一刻,她没心思去计较端木岐对她的欺骗和隐瞒,却只越发为了宋太后的处境和下场而觉得愤怒和心酸。
那个女人,明明一生睿智,却唯独在情之一字上——
太蠢也太傻了。
“宋四小姐?”见她打马过来,驿馆的守卫明显意外,一直到她在门前下了马才认出她来,过去帮忙牵马。
宋楚兮什么也没说,把马鞭一摔就大步往里走。
这个驿馆就是两年前她陪端木岐进京时候住的那一个,对立面的格局布置她都一清二楚。
轻车熟路的穿过花园,迎面长城却刚好埋头从一个院子里出来。
见她突然到访,长城明显没有想到,直接愣在了当场。
“他在哪里?”宋楚兮问道。
长城一个激灵,宋楚兮却根本就等不得他回答,直接一把推开他进了院子。
这样冷的天气里,正屋的大门居然也没有关,一眼看去,摆在屋子正中的两个火盆里正燃着炭火。
外面的雪自高处飘落,在那屋子前面被屋子里的热气一烘,直接就融成了水,淅淅沥沥的自房檐上往下坠落。
屋里屋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界。
宋楚兮直接冲进去。
端木岐坐在榻上跟自己下棋,眼前的棋盘边上摆着个熏着厚重檀香味道的小鼎,烟雾袅袅,宋楚兮闯进去的一瞬间,就被熏的险些窒息。
以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屋子里总爱熏味道特别浓烈的香料。那时候她感觉已经习惯了,可是分开一段时间之后又会猛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是和他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宋楚兮闯进来的太过突兀,端木岐抬头看过来,定定的看着她肩上厚厚的一层积雪迅速的消融掉,招呼道:“你不冷吗?过来取暖。”
宋楚兮的心情疲惫,此刻是半点也没心情同他再周旋下去了。
端木岐又伸手往瓮里去取棋子的手,她已经一个箭步冲过去,横手往那瓷瓮的上面一挡。
端木岐的手指一顿,然后,却并未退缩,而是一点一点继续缓慢的落下,用手掌,轻轻覆在她冰冷的五指上。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她一直以来都熟悉的温度,那温度,从冰冷的指尖瞬间涌遍全身,宋楚兮只觉得被刺激的眼眶发热。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突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这温暖之中都夹带着种种酸涩的讽刺,胸口里更是有什么东西沸腾了起来,仿佛随时随地都要控制不住的将她此刻勉强维持的理智冲垮至飘零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