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殿外的院子里,从大门口延伸而来,都铺了地砖,小太监扑了满脸的血,挣扎着跪起来。
皇帝一时还恍惚听错了,只愣愣的坐在那里。
殿中其他几个人面面相觑。
最后,却是元贵妃打了个寒战,冲殿外一指,“这个奴才是失心疯了吧?这里是皇上的寝宫,岂容他胡言乱语?还不拖下去!”
她这一声,声色俱厉。
殷绍冷眼旁观,唇角勾起冷蔑的一抹笑。
而旁边跪着的京兆府尹,瞬间已经汗湿夹背。
“把他带进来。”开口说话的人,是宋太后。
院子里的奴才本来也都愣着,此时闻言,金子才快走过去将那小太监搀扶起来。
那小太监磕破了膝盖,一瘸一拐的咬牙往里走。
“皇上——”元贵妃虽然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更不相信殷梁会不顾她的生死做出这样没脑子的事,但方才那小太监的话她听得清楚明白,此刻忍不住的就心里紧张。
皇帝抬手打断她,面上还是一副迷茫的神色,只盯着那小太监狐疑道:“你说什么?你把方才的话再给朕重复一遍。”
“是怀王殿下。”小太监涕泪横流,“怀王举兵造反,现在已经带人把各处宫门统统围住了。”
“你这信口开河的奴才!”元贵妃一怒,也顾不得皇帝在场,冲上去就给了他一巴掌,指着他骂道:“什么举兵造反?怀王他久居京城,又没领命监管军队,他哪儿来的兵?”
元贵妃又怒又气,这一巴掌直接把那小太监打的眼冒金星。
小太监苦着一张脸,神色惶恐的跪下去,颤抖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怀王殿下是真的反了。禁军的赵大统领已经紧急调派了所有人,前去各处宫门支援。”
听他这么说,就怎么都不像假的了。
元贵妃的脸色微微发白。
“呵——”皇帝闻言,却是怒极反笑。
他这一笑笑的突然,一口气冲撞上来,呛到了喉咙,便剧烈的咳嗽起来。
高金立赶紧过去给他抚着胸口顺气。
可是殷梁逼宫造反,他们在宫里的所有人都要受到威胁啊!
刘皇后本来心头一喜,此时却又后怕了起来,暗中朝殷绍递了个眼色。
殷绍面无表情,只悄然回她一个心安的眼神。
在场的人,各有私心,一时间反而都是方寸大乱。
程妡便扭头看向了那小太监问道:“贵妃娘娘说得对,怀王久居京城,也未受命掌管兵权,你还没说,他到底哪里来的兵力,居然有实力举兵造反?”
皇帝缓过来一口气,半靠在椅子上,也是目光阴鸷的盯着他。
那小太监惶恐不已,舌头打结,使劲的垂下眼睛,“据说——是驻扎在城外的禁军进城了……”
皇宫当值的禁军不过两万,是每隔一个月就换一次的,剩下的八万人,则是就近驻守在城外的。
这些人,都是皇帝用来守卫皇城帝都的王牌,现在反而作茧自缚了?
元贵妃听到这里,刚要出口替殷梁辩驳的话就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却最明白。
而这时候,皇帝已经恶狠狠的一道目光横过来。
威远侯府的世子元杰就在禁军之中担任要职,皇帝是很清楚这一点的。
事情说到这个份上,一切就都已经明了了。
刘皇后的心中喜忧参半,拧眉看向了皇帝,“可是怎么会呢?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禁军都是直接听陛下的命令行事的,又岂是旁人能够随便策动的?”
他们现在人在宫里,对外面的情况都是眼前一抹黑。
皇帝黑着脸站起来,大步往外走。
“皇上——”高金立一急,跺着脚嚷嚷,“快拿件大氅来。”
然后便追着皇帝的步子往外跑。
有内侍进去给皇帝取大氅。
这边元贵妃和晋安郡主早就面无人色,一个跪着,一个站着,脸上都是一副惶恐不安的表情。
刘皇后却是按耐不住了,站起来,“本宫也过去看看。”
元贵妃微微垂了眼睛,目光却是凌乱的四下里乱飘。
“娘娘——”吉祥小声的在她耳边说话,用力的握了她的手,示意她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殷梁会突然这么做,元贵妃是始料未及的。
现在她被困宫中,且不说殷梁最后到底能不成事,只她目前的这个处境,那就是凶多吉少的。
不行,一定不能坐以待毙。
吉祥的暗示她明白,一忽儿得先想办法脱身,不管怎样都不能呆在皇帝和殷绍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
刘皇后追着皇帝匆匆离开了,可殷绍却一直站在那里没动。
元贵妃看着他落在视线里的那一角明黄的袍角,一颗心砰砰直跳,然后,就听他冷冷的开口道:“老三这么能干,怎么都是贵妃娘娘教导有方,贵妃娘娘难道都不好奇宫门那边的具体情况怎么样了吗?”
一个是她的儿子,一个是她的丈夫,于情于理,这女人似乎都不该呆在这里的。
元贵妃的头皮一麻,脸色僵硬的抬起头。
吉祥和如意畏惧的根本就更不敢去看殷绍的脸,这位太子殿下,本来就是个十分可怕的人。
元贵妃的嘴唇嗡动了几次,最终都无话可说。
殷绍只冷笑着看她。
两个人,互相对峙。
元贵妃渐渐地就觉得脚下虚浮,就要站不稳了,殷绍这时候却又突然移开了目光,看向了跪在旁边事不关己的程妡道:“程大小姐素来都巾帼不让须眉,这样的大场面,你不去凑热闹?”
逼宫而已,而且只看殷绍的这个表情,就知道他是胸有成竹的。
程妡微微一笑,一抖裙子站起来,扬眉道:“是啊,这样的大场面是可遇不可求的,承蒙太子殿下抬爱,那臣女就陪着贵妃娘娘一道儿过去看看吧。”
殷绍他是不想亲自押着元贵妃过去,所以才想着借她的手的,过不过程妡倒是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