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侍卫的声音,一瞬间粗粝拔高的有些过分。
按理说有皇帝在这里,下头的人不该是这样没分寸的。
众人不约而同的循声望去,却见那院子里原本跪着的凤鸣宫的宫人里头有一个宫女已经站了起来,正提了裙子要往旁边的一闪宫门里冲去。
两个侍卫冲上前去将她拽住,厉声喝道:“你大胆,皇上让你们跪着等候发落,你敢抗旨?”
那宫女被他提小鸡一样的拎在手里,白着一张脸瑟瑟发抖,本来已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了,她却又突然拉过那侍卫的手臂,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因为用力太大,那侍卫手背上立刻见了血,痛的一下子就松了手。
那宫女甩来了抓着她的另一个侍卫,提着裙子,这一次也不试图往旁边的院子里跑了,干脆就朝被重兵把守的大门口奔去。
“快主抓他!”被她咬了的侍卫大声道。
门口的侍卫反应也是很快,马上扭头就往里来堵人。
那宫女见状,前无去路,眼睛里突然涌现出巨大的绝望的情绪,茫然的左右环顾一眼。
这个时候,高金立已经从殿内出来,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尖锐着嗓音嚷嚷,“这里是闹什么?这是不想活了吗?还不给咱家把这贱婢拿下?”
侍卫们眼见着就要一拥而上,那宫婢越发的恐慌了起来,眼见着就要被人团团围住,她却突然眼神一厉,一咬牙扭头就朝旁边的一块假山石上撞去。
“不好!”有人察觉她的意图,沉声低吼,然则还是回天乏力。
“啊——”似乎是为了积攒勇气,那宫女大叫一声,然后紧跟着就是砰的一声。
红红白白的液体泼洒了一地,她的身子应声倒下。
谁都没想到她会突然寻死,奔过来的侍卫们手足无措。
高金立愣了一愣,再不能坐视不理,赶紧快走下了台阶。
那假山石很多的棱角,这宫婢一头撞过去,刚好是太阳穴在尖锐的山石上撞出了一个血窟窿,脑浆和血水糊了一脸,死相看上去恶心积极了。
当着皇帝的面,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高金立强忍着胃里的不适,恼怒的扭头一指站在那里的侍卫们,“到底怎么回事?当着皇上的面,不过就是看管几个奴婢罢了,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侍卫们赶紧跪下去,还是之前被咬的那个满头大汗的为难道:“大总管恕罪,不是奴才们不尽心,而是这个丫头不知道突然发的什么疯。方才她说是要去如***才们没答应,没想到她自己就瞅机会要溜,奴才们都是得了皇命看管的,这才出言训斥,您也看到了,这——这丫头也太烈性了一点。”
转头就一头撞死了。
就为了去如厕?这个节骨眼上,是皇帝让他们都跪着的,就是尿在裤子上也没人会随便动一下的。
这个死了的宫婢高金立是认得的,也是凤鸣宫里的二等丫头,叫做春梅的,说起来也是很有些资历的,自然不该这样的不懂规矩。
联想到这天发生的事,高金立的心里立刻有所怀疑,忙不迭的摆摆手道:“给咱家搜一搜她的身上。”
“是!”侍卫得令,赶紧将那春梅全身上下搜了一遍,但是她那身上根本就没什么东西,只是右手上面,指尖和虎口还有手背上偶有几个像是被小刀划破的细碎的伤口。
“大总管您看!”那侍卫扯了她的手。
高金立的心里嫌弃,却还是不得不过去,捏了那春梅的手才要查看伤情,却觉得被什么刺了一下,再仔细一看,她那手的食指上像是嵌了一小块木刺,并且她手上那些伤口也都很新。
高金立的目光微微一动,金子马上会意,寻了把尖锐的小刀给他。
高金立将那木刺从春梅的指尖里挑出来,仔细一看,不由的就是倒抽一口凉气——
那玩偶是他亲自送去钦天监的,那东西是用的什么材质雕刻出来的,一目了然,这木刺,分明就是同样的材质的。
“这个丫头是——”高金立紧跟着又打了寒战,几乎是有些慌了的赶紧道:“这丫头住哪里,金子你亲自带人去,赶紧的,仔细的搜一搜她的住处,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木屑了。”
“是!”金子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赶紧带人去了。
高金立就将那木刺用手帕托着送去给皇帝过目,他先是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了眼刘皇后,然后道:“陛下,这是从那丫头的手上挑出来的,而且她那手上有许多小的伤口,可能是——”
皇帝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这个宫女也是凤鸣宫的宫女,他太过森冷不悦的眼神最终还是落在了刘皇后的身上。
刘皇后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个宫女春梅,以前是瑾妃宫里的,殷绍做事从来都周到小心,所以就算他们和瑾妃还有殷化母子结盟多年,也一直在瑾妃那留了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春梅这个宫女,就是殷绍弄进宫来的,负责从瑾妃处往刘皇后这里传递消息。她是殷绍安排的人,这一点刘皇后很清楚,只是对这宫女的底细却知道的不是很多。
这是怎么回事?
刘皇后的心里迷雾重重,却又不得求教解惑,只能忍着。
金子带人去了有那么一会儿,这才急匆匆的回来,因为跑的太急,进门还险些滑倒。
“怎么样?”高金立赶紧迎上去。
“大总管,奴才带人去那宫女的住处仔细的搜了,从她那屋子地砖的缝隙里弄出来了一些渣子,又在灯油里找到一点烧剩下的。”金子道,也把一个帕子摊开了。
里面沾着泥土和灯油有一些碎木屑,都是用来雕刻那个木偶一样材质的木料。
“陛下您看——”高金立把帕子接过去,送到皇帝面前。
皇帝看在眼里,眼中有一抹幽暗的风暴即将席卷而出,他一时间虽然没有发作,但是腮边的肌肉抖动,看上去样子已经有些狰狞恐怖了起来。
高金立就又说道:“方才这奴婢的行为举止也很奇怪,现在想来倒像是做贼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