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前去宫门传信的舜瑛也赶了回来,见到这个场面,便是心跳猛地一滞。
“少主,小姐的身子弱,还是赶紧先给她把湿衣服换下来吧。”舜瑜走上前去说道。
不得不说,这时候端木岐的确是有点方寸大乱了,闻言才如梦初醒,因为被裹在大氅下面的宋楚兮一直在发抖,他便不敢将她随便放下,就一把夺了衣裳,“我自己来!”
“端木家主——”那宫婢诧异的惊呼一声。
舜瑛已经冷眼横过去,警告道:“你出去!”
那宫婢被她杀气腾腾的一眼吓的腿软,仓惶的就转身往外走,走的太急,险些就和从外面匆匆进来殷述撞了个满怀。
“见过七殿下!”那宫婢连忙跪地请安。
殷述却没管她,直接就大步走到里面的床前。
他看了眼宋楚兮的样子,也是不由的心头一紧,赶紧将跟在身后的太医拽过来,“太医来了,快!”
有外人在场,端木岐就不得不顾及着宋楚兮的名声了,只这丫头现下的状况很不妙,他还有犹豫着不想撒手,也恰是这时候,院子里就听到了一人冰寒彻骨的低吼,“暖暖呢?”
因为宋楚兮占的是正殿,殷湛进了院子,二话不说就直接闯了进来。
屋子里,殷述仓促的回头看去,脱口解释道:“十一皇叔,黎儿被安置在偏殿了,我带你——”
殷湛的脚步顿在门口,虽然宋楚兮被端木岐抱在怀里,就只露了一张苍白的脸孔出来,那么虚弱又不起眼的一张脸,还是第一时间落入了他的目光里。
眼睛被刺的发疼,胸口也似是被人击了一掌,疼痛窒闷的几乎无法呼吸。
却传信的人只告诉他殷黎出事了,他就急匆匆的赶了来,却没想到宋楚兮也被牵连了进来。
那女子虚弱苍白的模样,是他所完全陌生,并且从来就无法想象的。
那不是他记忆中的样子,他唯一与此有关的记忆,便就是四年前的那场冬雪之后,他匆匆赶过去,从太子府的灵堂上看到她那时候的模样。
一样苍白虚弱的面孔,整个人很快就被封冻在了冰冷的黄土之下。
这一瞬间,放佛是历史又再重演。
殷湛突然就方寸大乱,他脚下步子几乎可以说是紊乱不堪的,就朝着床榻这边奔了过来,脸上神色都带了显而易见的狼狈。
殷述还以为他是因为没有看清这殿中的人,端木岐却心领神会。
这个时候,殷湛失态是小,但却不能叫任何人知道他是因为宋楚兮而失态的。
飞快的将宋楚兮往舜瑜怀里一塞,端木岐已经站起来,挡在了那床榻之前,冷冷道:“宣王殿下,是楚儿救了北川郡主的命不假,不过您要道谢也只能请您改日了,她现在不方便。”
他站在当前,顺利隔离可殷湛的视线。
殷湛脚下步子仓促的一顿,殷述已经走上前来道:“黎儿在偏殿呢,我陪皇叔过去。”
无论是这个女人还是她的女儿,那都是他殷湛的命,可是这一天,今时今日他居然让他们母女两个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同时遇险了?这是他不能容忍也无法原谅自己的,这一生里,最大的过失。
殷湛的眼睛里,突然就凭空升起一股戾气,那种气势来的突然,他甚至都不需要说话,只那一个眼神掠过,就带了几乎可以说是毁天灭地的冰冷。
“好好照顾她!”最后,他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平静而森凉。
他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用力的攥紧,几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气克制,才没叫他越过端木岐去,把床上昏睡的女子抢过来,而是不乏刚毅的转身,和来时一样,一阵风一样的卷了出去。
院子里,元贵妃刚好被众人拥簇着赶过来,进门看到的就是殷湛面冷如冰的从正殿里冲出来。
“宣王殿下——”元贵妃心跳凭空就慢了半拍,迎上去就想解释事情的经过,殷湛却根本就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只当是没她这个人,直接和她错肩而过,进了旁边的偏殿。
“殿下——”正跪在床边给殷黎把脉的太医赶紧转身跪拜。
殷湛面无表情的走过去,“暖暖怎么样了?”
“郡主还好,好再是搭救及时,就只灌了几口水,不过应该是受了惊吓了,微臣要给她扎两针。”太医会道。
彼时殷黎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被换下来了,穿了一件宽大的中衣,被捂在被子底下,露在外面的脑袋,头发还湿漉漉的往下滴水,并且之前因为被火舌吞没,头发上有很重的焦糊的迹象。
这个女儿,是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了,这过去的四年里,这个孩子的存在,胜过他的生命。他一直都没能在心里将那个女人放下,更觉得对不起她,所以就想加倍的宠爱殷黎,自欺欺人的补偿她。
但是这一次,他却这样的失职,一次让她们母女两个遇险。
看着殷黎苍白昏睡的小脸,就会不自觉的联想到方才见过的宋楚兮。
殷湛弯身坐在床边,拉过女儿柔软却冰凉的小手凑近唇边吻了吻,眼神疼痛,心里更痛。
元贵妃和他前后脚进来,听了太医的话,却是抚着胸口暗暗地松了口气,“北川郡主没事就好,真是谢谢祖宗保佑了。”
殷湛听了这话,就骤然扭头看过来。
他的目光极冷,不,那不是单纯的冰冷,而是带了一种显而易见的浓厚的杀意。
虽然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元贵妃触到他眼神的那个瞬间,居然也是下意识的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