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烦躁的揉了揉鬓角,“人怎么样了?”
“死了!”高金立道:“当时场面乱,下头的人没拉住,就——”
“这个混账东西!”皇帝闻言,突然怒不可遏的发出一声咆哮。
当着殷绍的眼皮子底下,他是为了安意茹那个贱人才逼死的梁氏吗?为了那个贱人,他都多少次忤逆自己了?
皇帝的怒气,只在一瞬间就上升到了顶点。
下面抬着步辇的小太监是头次经历一国之君这样的雷霆之怒,一个不慎就崴了脚。
那步辇略一倾斜。
“快接住了,护驾!”高金立惊慌失措的大声叫嚷。
好在是随行的御林军为数不少,马上就有人过来帮忙,将那倾斜的步辇稳住。
皇帝本来就正在气头上,直接就大步下了辇车。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见他一脸怒气冲冲的模样,之前崴了脚的小太监吓的魂儿都丢了,在那石子路上就开始砰砰砰的磕头。
皇帝有气没处撒,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高金立等人也都大气不敢喘的跟着跪了下去。
本来皇帝的步辇过来的时候,迎面安寿公主正好带了几个婢女走过来,都退到了旁边的花圃里让路,见皇帝险些摔着了,安寿公主不能视而不见,就连忙过来问候,“父皇,您还好吗?”
安寿公主是皇帝的第二个女儿,资质平庸,不会特别的讨皇帝欢心,但从小到大也没什么大的过失,及笄之后就按部就班的嫁了人,迄今为止,没出什么风头,过的也还算如意。
皇帝对这个女儿的感觉大约也是可有可无,见到了她,脸色也不见缓和,只就大声叱道:“太子呢?马上叫他滚过来见朕!”
“是!”高金立赶紧应了,给自己的徒弟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爬起来就一溜烟的跑了。
“父皇您快消消气,太子哥哥就算是有什么做的不尽人意的地方,您也别为了这个动怒,当心气坏了身子。”安寿公主有些恐慌的劝道。
“皇后呢?还有皇后也给朕一起找过来!”皇帝这个时候,是谁的劝也听不进去的,只就暴躁的大嚷大叫。
“是——”高金立硬着头皮赶紧答应了,安寿公主却是一脸茫然,想了想,就有所顿悟道:“父皇,您是因为白天凤鸣宫里宋家夫人的事情吗?”
皇帝的目光一冷,狐疑的朝她看过来一眼。
安寿公主被他盯着,心口猛地一缩,有些畏惧的垂下眼睛去,小声道:“当时事发的时候儿臣也在场,母后也被气的心悸之症险些发作,其实——也不是太子哥的错,当时——当时——”
安寿公主说着,却是欲言又止。
皇帝只狐疑的看着她,叱道:“你都知道什么?”
“儿臣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安氏被人下毒的事,太子哥已经移交大理寺追查了,当时宋夫人的事情,只是个意外的。”安寿公主道,她似乎并不很适应在皇帝面前说话,咬咬牙就跪了下去,这才又继续说道:“本来也就是有人提了宋夫人一句,太子哥碍着有外人在场,就说是移交大理寺去查了,后来是宋四小姐站出来说了几句话,又搬出来了太后娘娘压人,宋夫人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突然就又起了脾气,才会出了那样的意外。”
梁氏的死,绝对是宋楚兮教唆的,这件事,安寿公主不算夸张,只要皇帝想问,随后叫人去查一查就一清二楚了。
可是宋楚兮那个小丫头,她怎么会?
皇帝的目光阴冷的盯着安寿公主,面有狐疑之色。
安寿公主只本分的使劲低垂着脑袋,犹豫了一下又道:“好像是他们宋家内部的冲突吧,后来从凤鸣宫出来,儿臣还看见良嫔娘娘和宋四小姐在花园里好像是起了争执的样子。父皇,他们宋家两房不是不睦已久的吗?据说那宋四小姐进京之后都没去拜见过宋家家主。”
如果说是宋家两房互别苗头,这才激发了凤鸣宫里的一场血案,那也是极有可能的,毕竟宋楚兮那丫头不是个善茬,这一点皇帝就知道。
安寿公主的为人一直安分,几乎没见她私底下挑拨过什么是非。
皇帝对她的话,就不由的又多信了三分。
“皇上,您消消气,龙体要紧。”高金立见状,就也硬着头皮劝道:“今天大好的日子,有什么事也等当面问过了太子殿下再说,殿下的为人稳重,当是不至于不顾大局,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说殷绍宝贝安意茹,皇帝相信,但如果说到他会为了自己的私事就一力逼死了梁氏,皇帝却是要怀疑的。
皇帝的面目阴冷,半晌的不置一词。
安寿公主就只状似惶恐的使劲低垂着脑袋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皇帝在原地停留许久,然后就一声不响的一撩袍角大步往前走去。
“快!跟上!快跟上!”高金立甩着拂尘,赶紧带着众人小跑着跟上去。
一直到皇帝的仪仗走的远了,安寿公主的婢女才敢凑过去,将她扶起来,“公主,陛下已经走了,您起来吧!”
安寿公主按着发疼的膝盖爬起来,唇角微扬,露出一点微凉的冷笑,继续若无其事的走了和皇帝相反的方向。
皇帝把殷绍宣到寝宫里,父子两个闭门说了半天的话,至于具体说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只殷绍出来的时候,脸色十分不好,这是显而易见的。
随后宴会的时辰就要到了,皇帝更衣妥当了,就去了前面主持宴会。
除夕之夜宫中的赐宴,是一年当中宫里排场最大的一场宴会,歌舞升平,酒菜飘香,热闹非常。
这样正式的场合,宋楚兮肯定是不能跟着端木岐一起坐的,不过她也丝毫不掩饰和三房那些人之间的敌意,干脆就堂而皇之的跟在了宋太后的身边。
皇帝自从进殿之后就神色如常,如果不是他身边的人亲眼见到他大发雷霆的一幕,都只会当成是他根本就不知道白天宫里才闹了一场人命官司出来。总之是从宴会伊始,这殿中就是觥筹交错,十分的热闹喜气。
宋楚兮一边陪着宋太后小声的说话,一面拿眼角的余光去看主位上的皇帝——
她总觉得这人今天平静的反了常,而在这反常的举止之下,肯定是酝酿了什么阴谋的。只是这样宴会的场合,他应该不至于和自己的脸面过不去的。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酒过三巡,就开始有人陆续上来给皇帝和太后等人敬酒。
南康公主带着女儿过来给宋太后请安的时候,皇帝大约是兴致正好,刚好看过来,目光就在淮南郡主的脸上顿了顿,突然道:“这个丫头,是不是过年就十六了?”
本来正温柔笑着和太后说话的南康公主,笑容一下子就僵硬在了脸上。
她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匆忙的就想要开口打岔,皇帝却明显是早有准备,已经看向了那边刚好也端着酒杯走过来要给他敬酒的端木岐,笑道:“端木家主的年岁也到了,淮南被皇姐教养的很好,朕瞧着你们两个倒也登对儿,今天大好的日子,朕就做主给你们做主保媒,定了这桩婚事吧!”
言之凿凿,这,不是个征询商量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