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却顺手扯了堆在旁边的一床被子,夹在腋下往外走,然后从妆台前面过的时候又顺手捞了几根发簪。
宋楚兮把自己紧紧的裹在那件大氅里面,狐疑的看着他,却见端木岐走到那窗户前面,直接将那棉被撑开了往窗口的漏洞上一糊,然后以掌中内力作辅,从四角各以一根发簪固定。
冬天里用的被子,本来就把棉花絮的厚实,这样一来,倒是再强的风也吹不透了。
亏他想得出来。
宋楚兮看在眼里,就忍不住的裹着身上大氅傻笑。
端木岐堵了那窗口的漏洞之后,回头见她正裹着大氅在床上笑的身上打颤,眉毛一挑,就又再次笑道:“真的确定不需要我留下来帮你捂被窝么?”
他这话,宋楚兮肯定是不会接茬的,就用那大氅将自己更加牢靠的裹起来。
端木岐站在外屋那里又盯着她看了两眼,然后就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房门重新合上,宋楚兮就翻了个身,滚到大床的里侧睡了。
次日一早起床,舜瑜两个看到那窗户上面挂着的棉被,俱都神色微妙,不过两人都还是谨守本分,半句也不提昨夜的事情,待到伺候宋楚兮用了早膳,把她送去前院的灵堂上招待客人,舜瑜就赶紧的找了工匠来修补。
这边舜瑛推着宋楚兮的轮椅才进了前院,就刚好遇到钱妈妈神色焦灼的从大门口跑过来找二夫人说话。
她原是想要单独拉了二夫人去禀报些什么的,宋楚兮却示意舜瑛把自己推过去,微笑道:“钱妈妈跑的这么急,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钱妈妈的面色一僵。
按理说人家主仆说悄悄话,宋楚兮但凡是有点眼色都该主动避开的,可是她非但不避,反而还主动凑上来了。
二夫人皱眉,回头对上她笑意从容的一双眸子,迟疑了一下,就对钱妈妈道:“兮儿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是!夫人!”钱妈妈垂眸应了,但却还是心有余悸一般,还拿眼角的余光去偷偷瞄了眼宋楚兮,然后才道:“今儿个高家去那边的宋家提亲了。”
二夫人一愣,一时间明显是没反应过来。
然后钱妈妈就又继续道:“说是族长夫人的娘家嫂子昨儿个就亲自登门去和夫人提了,说是——说是——”高元升那伤处毕竟是太不雅了,她有些避讳宋楚兮这个未嫁的姑娘,故而又迟疑了一下,才小声道:“高公子伤在那处,后半辈子注定要成废人了,高夫人的意思是让那边宋家退了瑶小姐前面定下来的婚事,将她娶回去照料那高公子。”
高元升废了,宋瑶嫁给她,那就相当于是要守活寡,更何况那高元升本身就是个纨绔。
“叔父怎么能答应?”二夫人显然也是确信宋立夫妻不能将女儿往火坑里推。
钱妈妈刚想要再说什么,这边却听宋楚兮漫不经心道:“高元升被阉的又不是舌头,他但凡是醒了,自然会将事情的经过对家里一五一十的交代,他是听了宋瑶的撺掇才起的色心,现在毁了一辈子,二婶觉得高家会轻饶了高氏和宋瑶?”
如果是别的事,高氏和娘家的关系好,宋立又是宋氏的族长,高家肯定不能糟蹋了宋瑶,拉着宋瑶去给高元升垫背。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
高元升的后半辈子间接的就是毁在宋瑶手里的,那高家的人,还会管她是不是自己的外甥女儿?
舜瑛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天事发之后宋楚兮就断言,后面高氏一定会后悔保住了高元升的命。
果然,她救回了高元升一条命,却等同于是把宋瑶的后半生都断送了。
二夫人也没想到事情还会有这样的后续,想着宋瑶那也是花一般的年纪,心里多少是有些不忍。
宋楚兮瞧见她的神情,就又笑了笑,抬眸看了钱妈妈一眼道:“宋瑶没闹?”
“怎么可能没闹?”钱妈妈唯有苦笑,“听说昨儿个高夫人过去之后,只在晚上她就悬梁了一回,后来被救下来了,又哭闹了一宿。高家那边大概是一直没等到准信,今儿一早高夫人就又再度登门,这一次就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但凡是族长和高氏他们不答应,她便就要把瑶小姐屋子里发生的事全部抖出去。”
宋瑶和高元升合谋要毁人清白,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宋瑶的婚事照样保不住,还会连累整个家族的名声,想也知道宋立夫妻会如何取舍了。
“的确啊,与其做个恶妇被未来夫家退亲,还真是不如嫁了高元升,他们是表兄妹,对外好歹也能说是高氏顾念着和娘家人的情分,委屈了女儿。去了高家,宋瑶她就算背地里过的苦一些,好歹还能赢个重情重义的好名声。”宋楚兮道,那语气,怎么都透着幸灾乐祸。
她本来是自言自语,说着,却突然转头看向了二夫人,笑问道:“二婶你说是吗?”
宋瑶真嫁去了高家,那岂止是要受苦?她毁了高元升,就算她是高家的外甥女,高家的人又岂会善待她?她这一生,注定了是要凄惨无比的。
二夫人自己是过来人,又养育了儿女,是十分清楚其中利害的。
她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少女,突然之间,就有一个电石火光般的念头从脑海中掠过,像是谁在她脑袋后面敲了一闷棍——
这个丫头她对什么都了若指掌,或者说,她早就将这一切事情的后续发展都算计在内了?
宋楚宁要和她争锋,一场设计,直接就丢了性命。
而作为帮凶的高元升,当场就被老夫人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