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人,彼此之间事实上谁都没对谁私底下不择手段的下过杀手。
就好像如果对方死在权谋倾轧之下,或者战场上,那是天命,可一旦搬到彼此面前,就又各自都要留一线的余地。
于是宛瑶就隐隐有些猜测,虽然立场不同,宋楚兮对赫连缨和殷述,其实都没到必须要你死我活的地步。
她和他们之间,从没因为私人怨愤而动刀动枪,可是这一次,她却答应帮宋楚琪去试探赫连缨的虚实?
也许,这便是违背了宋楚兮的初衷和本意的。
宛瑶忍不住的出声安慰,“宋大小姐目前也只是揣测,也许——”
不想话音未落,却听宋楚兮意味不明的冷嗤一声,“本来就是他做的!”
仅此一句,再无后话。
她的声音很低,而且只是随口一提的那么个语气,宛瑶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随后反应了一下,又黯然心惊,冷不丁就打了个哆嗦。
这是什么意思?本来就是他做的?他?赫连缨吗?当年彭泽太子即墨宇的死,难道真的是和赫连缨有关?
可是为什么?要杀人,杀的还是一国太子,总该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吧?
那一瞬间,宛瑶的脑子里突然乱糟糟的混沌成一片,她不断的想,最后就只想到一种可能——
宋楚琪和端木岐当初是有婚约的,所以,是因为知道宋楚琪心有所属,端木岐醋意大发,这才出手铲除了情敌?
理由是成立的,可那位赫连少主心机那般深沉,又雄才大略,深谋远虑,而且从他后来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对宋楚琪也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眷恋和情意的,他会因为争风吃醋而就这么大手笔的策动了彭泽皇室里一场改天换日的阴谋?
太可怕了!
就好像背地里突然有什么可怕的风暴瞬间席卷过脑海,让人整个身子都在恐惧的颤抖。
而这其中最可怕——
却是宋楚兮居然如此的笃定,像是对一切背后的真相都了若指掌的样子。
她知道,却没有当面对宋楚琪坦诚?她还在替赫连缨遮掩?这又是为了什么?
眼前迷雾重重,又好像遍地危机,到处都是陷阱。
宛瑶的脸色微微发白,目光紧盯在宋楚兮面无表情的侧脸上。
那女子的容颜绝美,神情却冷得如是一座彻骨寒冷的冰雕,月光下,让人再不敢靠近。
宋楚兮回房的时候,殷湛已经换了寝衣,还在灯下翻阅折子和密信。
宋楚兮反手关上了门。
“回来了?”他搁了手里的一个信封,将要起身,宋楚兮却扑过去,钻进他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的心情不好,这一点显而易见。
殷湛于是就坐着没动,顺势将她又往怀里抱了抱,调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低头去吻了吻她的额头,“累了?我叫他们传膳,吃了早点睡?”
宋楚兮靠在他怀里,没吭声。
殷湛垂眸看她一眼,就吩咐了宛瑶传膳。
宋楚兮不说话,他就摸了摸她的头发,抱着她,又去捡了桌子上的一封折子翻阅。
宋楚兮仰起头,灯影下,他下巴的线条流畅完美,哪怕看不到整张脸,也觉得赏心悦目。
这样灯色迷离的夜晚,静静靠在他怀里的感觉——
真好。
她又在他怀里蹭了蹭,便就顺手抽走了他手中折子,远远地扔了。
殷湛手里一空,垂眸看她。
宋楚兮浑身乏得很,只懒散的靠在他怀里,笑问道:“你都不问我在阿姐那里待到这时候,她都跟我说了什么?”
殷湛稍稍往椅背上一靠,唇角带了点笑容看她,反问道:“想说?”
宋楚兮不悦皱眉,“你就不好奇?”
“反正又不会是什么好事!”殷湛笑道,手指穿插入发,用力的揉捏两把。
宋楚兮撇撇嘴。
殷湛不主动追问什么,过了会儿她就主动开口道:“她要我出兵攻打彭泽即墨氏。”
殷湛对此,似乎并无多少意外,宋楚兮就大致的把九年前彭泽王廷发生的事同他说了。
殷湛听完,方才又问道:“你答应她了?”
“嗯!”宋楚兮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拿手指戳着他胸口袍子上的花纹。
殷湛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就握住她的指尖,又问,“还有别的事?”
宋楚兮抿唇想了想,就爬起来,跪在他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不怪我提前没跟你商量?”
殷湛闻言,就调侃着笑了,“我就是想拦也得能拦得住啊。”
何况——
他不想拦,也没理由拦着。
为了怕她摔着,他的一只手就一直托在她脑后,也是近距离的看着她的脸孔道:“小七才又承了你的情,暂时不会趁人之危,彭泽一国虽然占据了整个东南海岸线,但毕竟地方有限,全面布防下来,其实比较薄弱。除了卢阳城的驻军不能动——我从境内调兵出来,明天你请宋楚琪来,咱们再重新商量一下细节问题?”
“嗯!”宋楚兮心不在焉的点头应了。
殷湛就又摸了摸她的头发,“你要亲自挂帅么?”
宋楚兮想了想,就把脸贴在他腮边,抱紧他的脖子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兴致缺缺道:“不想去!累了,我想跟着你!”
宋楚琪要的,是针对彭泽一国的灭国之战,即墨桑楠父子必定倾全国之力抵抗的,这一场仗打下来,其实注定了不会太轻松,马虎不得。
殷湛要理政,还要坐镇大郓城来牵制塞上赫连缨的驻军,他脱不开身,如果但是为了保险起见——
其实还是宋楚兮亲自领兵,这样成算会更大一些。
可是这会儿,她倒像是犯了小性子了。
殷湛任由她抱着,唇边不觉得绽放一抹笑,轻声道:“分开大半年,终于学会懂事了,知道想我了?”
“嗯!”宋楚兮却也不扭捏否认,就是抱着她,听那声音却是真累了,有点昏昏欲睡的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