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人从这窗户进来过皇帝的寝殿。
“这——这怎么会有这种事啊!”人群里一片抽气声,有人觉得荒唐,想笑,可是这种场合之下,又有谁笑得出来,大家就都只是觉得颈后寒毛都竖了一片起来——
皇帝的寝宫,居然真的有人摸进来行凶了?
这简直是旷古烁今的奇闻。
大家都不再说话,殿内的整个气氛静悄悄的,殷绍紧抿着唇角站了半天,最后才道:“现在应该可以判定父皇的死因确实有蹊跷了吧?”
众人都自顾低垂着脑袋。
大家都不想趟浑水,只能是默认。
这里的众人正在拉锯战中沉默,外面就有一名禁军校尉满头大汗的求见。
殷绍立刻意识到了什么,眉心一跳,“进来!”
“殿下!”那人进门就单膝跪了下去,满面急色道:“前面出事了了,您是不是过去看看?”
殷绍没说话,刘皇后这会儿心乱,胆战心惊道:“怎么了?”
“靖王爷和宣王爷不知道为什么,在宫门口起了争执。”那校尉道。
殷淮算是个比较周到谨慎的人,应该不会直接和殷湛冲突的。
而且如果只是他们两个争执,也不至于让这校尉这么恐慌的。
殷绍立刻察觉了事情不对,他脸一沉,“郕王呢?”
那校尉倒是一愣,愕然抬头看他一眼,一脸茫然,过了会儿才赶紧定了定神道:“属下没见到郕王爷,只是之前前来赴宴的百官出宫,按照惯例,今儿大家都是要走的西宫门的,但可能是有百姓放烟火时候的火星不小心溅出来,御道附近的小树林烧了起来,把大家的行程都给阻了,这会儿——那里事情闹得有些大了。”
殷绍倒抽一口凉气,袖子底下的手指不由的用力捏了捏。
本来他就是怕闹,才让殷淮跟过去的。
“着火了?”刘皇后先是一惊。
“是!”那校尉苦着脸,“再加上今天入宫的客人多,各家的马车都停在宫门外和御道上,火势一起,就波及了不少,所以……”
那些人,哪个不是养尊处优的,烧了车驾,难道还能徒步回去吗?自然是要被堵在宫里了。
殷湛做的?
为了把大家都堵住,然后最大限度的激化矛盾?
虽然知道皇帝的死不是宋楚兮所为,但殷湛和宋楚兮却又分明是有备而来。
“太子哥不去看看吗?”殷述从后面走上来。
他的面色平静,就是平静,却不是那种和气,慢慢道:“眼下冬日,又有些天没下雪了,天干物燥,如果是林木着火还好说,那附近——我记得连着不远的地方就有民舍了,要伤了无辜就不好了!”
殷绍冷冷的看着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
无声之间,这眼前的整个气氛就突然诡异的变了。
“太子哥不去?那我去好了!”殷述等了片刻,然后一笑,举步就走。
他去?就冲他的那点小心思,还不是火上浇油的把事情往死里折腾?
殷绍这时候已然是有些头大,就对刘皇后道:“父皇这里,先交给母后了!”
言罢,也是一撩袍角,大步的出了门。
其他人谁愿意在这里守着个死人,当即也纷纷趁机跟了去。
这边的宫门外,几乎所有入宫赴宴的客人都被堵在了这里,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片。
本来大家都还只是被那火势惊扰,后来就听见后面争执。
本来就人多,挤来挤去的,等到有人挤到了近前,却见是宣王夫妇和靖王殷淮站在一处。
也不知道前面都说了什么,这边宣王殿下端着架子,冷着脸一语不发,却是身边的宣王妃满面怒容,有人过去的时候就只听了她刚出口的一句话,“皇上驾崩,皇后娘娘隐瞒数个时辰不报,怎么就没人怀疑她图谋不轨?我家王爷震怒自然就有他震怒的道理,你什么也不用多说,不是我们宣王府不把皇上的事情当回事,而是太子他欺人太甚。弑君大罪,这样的罪名扣下来是什么样的后果?靖王你不知道?还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殷淮的脸色,一下子就僵硬铁青了起来。
他追出来,本就只是为了安抚殷湛夫妻两句的,却没想到才说了两句话,宋楚兮居然直接发难了。
而最可怕的是,文武百官这会儿还都被堵在这里。
殷淮额头上的冷汗刷的就流了下来,而这里的整个场面就在那一瞬间彻底完全的炸开了?
“什么?皇上驾崩?我——我没听错吧?宣王妃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这——这——这——天哪!”
“王妃——”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跟宋楚兮确认,但一看他夫妻两个的脸色又立刻反应过来,这位王妃并不平易近人,一群人,当即就乌压压的把殷淮给围了起来。
这种情况下,大家全都乱了心,也顾不上什么身份,直接就有人去扯他的衣领。
“靖王殿下,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方才宣王妃说的是真的吗?皇上——皇上真的驾崩了?”
“这么说——这么说那会儿在宴会上皇后娘娘离开就是因为——”
“啊……”
又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儿,居然马上就有一大票文臣当场就嚎啕了起来。
殷淮被挤在当中,扯着揪来揪去。
他不辩解,也不反抗,只就黑着一张脸,由着他们闹。
所谓的三人成虎,更何况这里还是这么多人,就算他否认,他们一旦要求面见皇帝,事情也马上要穿帮,到时候连他恐怕也要跟着被栽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到头上。
横竖要继位的又不是他,他犯不着,索性便破罐破摔了吧!
这人一下子所有人都炸开了锅,整个皇宫门口乱成一锅粥,道路算是彻底堵死了。
殷湛和宋楚兮稍稍后退,贴着墙根躲避人群,横竖还要接着闹,他们也不急着走。
郕王的步辇过来的时候就见这边人头攒动,吵闹声哭嚎声连成一片。夜色中,他又老眼昏花,远远看去,看不清这些人身上的锦绣官服,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暴民闯宫了,心里一惊,立刻就想吩咐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