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秋日的暖暖午后。
浦东新区一个休闲会所里,今天一改往日的幽静,热闹非凡。举目可见穿着整齐又入时的青年男女,端着派头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假装用漫不经心的眼神搜索着心仪的猎物。
要不是门口那个展牌上写着“沪上白骨精百人相亲沙龙”,不知情者以为这些漂亮的男女聚在这里要办什么酒会呢。
这场相亲活动是一个知名的相亲网站举办的,宣传时打出的口号是“不是精英非诚勿扰”!对每个人的学历、长相、身高、收入都进行了严格筛选,真实程度只有天知道。
托吕唯唯这位姐姐的福,方小初同学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带到了这里,直到看到门口的大牌子,方小初才知道又受骗了。
怪不得让我出门时要好好打扮一下呢!这个唯唯!
吕唯唯是方小初的大学死党,两人的友谊已经持续十年。一毕业吕唯唯就嫁给了家境优裕的大学男友,并且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帮助孤家寡人的方小初寻觅理想的男人。
她在网上偷偷地为方小初报了名,交了费,然后又编个理由把方小初骗到了相亲地点。嗬!小样,就不信你不来!
两人到达的时候,其他人已经悉数到齐了,从外表上看,每个人都能亮瞎其他人的眼,男男女女都装扮得无懈可击。
几乎是一进门,上百双眼睛就齐刷刷地聚拢过来,让方小初浑身不自在,她恶狠狠地剜了吕唯唯一眼,恨不得要掐她的肉。
吕唯唯说:“早说让你也好好打扮了嘛,谁让你不听?小初,这些可都是基因良好的优质物种。”
方小初不屑地说:“你怎么知道?我就不相信这些年薪几十万有房有车长相又不差的人,找不到对象!”
沙龙有几个主题活动,一些男女很快就熟了,不知道的以为他们本来就认识,只有方小初像个坏了的热水器,半天热不起来。
到了“心的沟通”环节,方小初和其余的几个男女被安排坐在一起,互相“咨询”,唯唯因为不是单身,不能进这个密室,只剩下方小初一人面对,更觉如坐针毡。
旁边一对男女已经迫不及待地聊起来。
女的问:“资料上写你一个月收入15000,是真的吗?”
男的说:“其实有点水分,我一个月12000左右吧。”
女的说:“哈哦,那可能没有机会啦。”
男的惊讶:“12000和15000区别很大吗?”
女的说:“也不大,但我的底线是收入至少15000,这是原则问题。”
男的说:“我一加薪,就很快达到了嘛,我们公司……”
没等他说完,女人已经噔噔噔地走开了,走时还优雅地冲这个男人笑笑,以示礼貌和同情。
方小初在一旁瞠目结舌:自己的见识可真不是一般的浅薄啊!
这时有个男人坐到她身边,戴着眼镜,长相斯文,他上下打量了方小初,笑呵呵地问:“你有多重?”
方小初刚沉浸在这个男人质素还不错的小兴奋里,瞬间被这个问题毁了三观,她睁大眼睛看着对方,问:“我没听清,你刚才问的什么?”
男人说:“我问你有多重?体重。”
方小初没好气地说:“不到120吧。”
咱可是有教养的人,爸妈从小就教过不要生无谓的人的气!
没想到那男人呵呵干笑了两声,说:“你的身高,我目测也就164、165左右吧?这个体重可是有点偏高哦。在上海滩,很多体重才90斤的女人,还都天天减肥呢。”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挑剔我的身材?去他的教养和矜持!
方小初也故意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遭,用轻蔑的语气说:“在上海滩,很多男人年薪90万了,还天天奋斗呢。你戴的这个眼镜牌子不错,和我爷爷去年扔掉的那个一样,质量好得很呢。”
没想到那男人修养还极高,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就起身离开了。
方小初厌恶死这种惺惺作态的男人。
眼镜男走后,另外一个男人坐到方小初的对面。着一身黑色的修身西装,里面的白衬衫白得像日光灯一样,在灯光下耀眼。男人看起来40来岁,一脸的成熟老派。方小初在心里给他起个名字叫“西装男”。
西装男主动打招呼:“小姐,可以坐这里吗?”
你不是已经坐下了吗?方小初心想。不过还是礼貌地回答他:“可以啊。”
西装男自信满满地看着方小初说:“小姐很内向呀。让我分析一下,是做行政秘书,还是财务?”
方小初说:“我是做销售的。”
西装男有点失望,为了扳回一城,以挽留自己颜面,于是说:“哟,做销售的这么内向,可不多见啊。”
方小初反问:“做销售的必须时时刻刻像打了鸡血吗?”
西装男说:“不是狗血就行嘛,哈哈哈哈!”他大概认为自己这个笑话相当幽默,笑了好久才停。
方小初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的,过了一会儿西装男不笑了,方小初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太犀利,咱不能对不起唯唯那几百元的报名费呀!于是语气收敛了一些,对着男人说:“现在的销售不比以前了,什么样的性格都可以。”
西装男继续分析:“以小姐的气场,至少是个经理吧?”
方小初无奈地说:“又让你失望了,我是个销售代表,在日企叫销售担当。”
西装男说:“敢问小姐芳龄?抱歉我……”
方小初没等他解释,回答说:“快要30岁生日了。”
男人显然有点吃惊,嘴里嘀咕了一句:“30岁了还在做销售啊?”
方小初没好气地问他:“那30岁该做什么呢?”
西装男顿时来了劲头,很是自豪地说:“我今年36,在一家公司当副总,已经好几年了。”
“那恭喜了。”方小初没打算和他继续聊下去,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她想我一个体重超标、职位不高、即将30岁、既不成功又不成仁的剩女待在这里,假惺惺地和你们这些冒充上流社会的伪高级们在一起做什么?简直是浪费本小姐的时间嘛。
打定主意后,挎上包包立马走出这个悄悄话的密室,走时还回头看了一眼,心中发誓此生再不来这种地方。
唯唯看到方小初气呼呼地出来,就知道事情一定又没成,对她这位老同学,唯唯是再熟悉不过了。她走上前去和方小初说:“我们走吧。”
方小初有些过意不去,转头对吕唯唯说:“吕大人,小女不才,又让你失望了。报名费多少?我给你。”
“哎,不用了。”唯唯摆摆手,问,“今天这些人里都没有一个对上眼儿的吗?”
方小初说:“了解了几个,就想吐血了。窥一斑而知全豹,够了。”
唯唯不放弃:“可他们条件都……”
方小初打断她,说:“唯唯,你最了解我了,我就想要个正常的男人,正常的男人啊。以后不再参加这些相亲会了,乱花钱。”
吕唯唯像看透了她的心事:“谁是正常的男人?郑子衿啊?”
听到“郑子衿”三个字,方小初一下子敏感起来,她不敢看吕唯唯的眼睛,嘴硬地说:“十年没见了,根本快要忘了这个人。”
吕唯唯没有拆穿她的心事,撇了撇嘴,望了望天,淡淡地说:“忘了就好,忘了就好。”
两人一直逛到晚上才分手,唯唯老公过来接她,方小初送走他们便一个人坐地铁回家了。
准确地说,是方小初的租住房。这是东昌路上的一个老住宅小区,下地铁后几分种就走到了,离陆家嘴不远,是上海传统的一室户。方小初把房间布置得舒适温馨,是她虽小却自由的港湾。
方小初同学虽剩女一枚,却热爱生活,虽然是租房子住,生活品质也不能丢。女人对闺房有种天生的依赖,这里是在工作之余能做梦的地方,何况销售工作压力本来就已经很大,辛勤工作之余不享受一下可对不起自己。
方小初顺手先把热水器插上,然后坐在沙发里半天没动窝,眼睛闭起来养神。这是天天固定的画面,总是会一动不动瘫在那里半小时,电视电脑通通不开。
眼睛一如既往的酸胀,脑子里天马行空开始游走,想到明天的月度报告会议,过几天的大学同学会,两天没给父母打电话了,现在打又太晚,又想到郑子衿……哎,郑子衿……
单身的女人最容易胡思乱想。
楼外飘来音乐,不知这么晚了谁还在放歌,是最近流行的“蓝精灵体”,方小初想起来是在办公室也听过的,调侃剩女的一段……
“在那山嘀那边海嘀那边有一群必剩客,她们挑剔又苛刻,她们自负很落寞,她们芳心难动有时拉拉有时变恶魔,觉得七姑八婆全部很啰唆——哦高傲的必剩客,哦高傲的必剩客,什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通通不合格,只有德华彦祖才勉强符合——”
剩女方小初对着空空的房间,对自己说:“我才不是高傲的必剩客,我只是想要一个纯粹的爱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