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18世纪,歌剧开始流行用历史作主题,当然不能是当代的历史。当时所谓严肃歌剧,宣扬所有高尚的行为,并且都一成不变地给持高尚行为的人加上一个圆满的结尾。
歌剧大多是用意大利文或法文写成,这是因为意大利是歌剧的发源地,也是文艺复兴运动的中心;而法国巴黎是当时欧洲大陆的文化中心。
18世纪音乐家唯一真正的成功之路就是歌剧,而意大利的歌剧发展极为成熟,拥有世界顶尖水平的歌剧作者和表演者。到意大利去走一趟,确实有此必要。
利奥波德和莫扎特于1769年12月动身前往意大利,南妮尔和她母亲则留在家中。利奥波德想,这不是旅行演出,而是为了让莫扎特学习歌剧,南妮尔实在不必随同前往。何况她跟着一块儿去的话,可能会对莫扎特产生什么不利的影响。这时候的南妮尔已经十八岁,是一名极优秀的音乐家。她在遍游欧洲大陆时也是众人关注的焦点,现在父亲却把她留在家里,她心里应该是不太舒服的。不过,在父亲看来,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南妮尔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因为儿子而遭到忽视的女儿。
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一家人分散两地。莫扎特经常写信给母亲和姐姐,利奥波德似乎很有先见之明,他坚持将这些信件全部保存下来,包括自己的在内。后来,1938年,莫扎特和他家人的共六百多封信件首次结集出版。这些信中都是闲谈,他对家人讲述曾经遇到和加以观察的许多人,对他们作性格上的研究。莫扎特喜欢在信中用双关语、颠倒字和各种笑话,他在同一封信中用好几国的文字,而且常常用音乐或图画来说明他要表达的意思。莫扎特所有的信几乎全是写给自己的家人,没有一封是写给另一位音乐家或名人的。他的书法很差,而且信里到处是被墨水沾染得脏兮兮的污迹。他的信不是为了流传后世而写的,然而它们却都留了下来。
莫扎特从一开始就对意大利之行感到兴奋而充满期待,他已经不再是个神童,而是一位给人深刻印象的年轻音乐家。
意大利的乡间有美轮美奂的景致,但这些并不能打动莫扎特。他只对挤满了人和到处有音乐的城市感兴趣。莫扎特的音乐里很少表现山或海等自然风光,唯一能够吸引他的就是人性。
他们的第一站是博尔扎诺。在这里,莫扎特接触的再不是奢靡肤浅的贵族,而是当时意大利著名的音乐家和教师。这里到处都是音乐,游客们几乎每天晚上都去听那种具有流畅旋律和美感声音的意大利歌剧。莫扎特对意大利的音乐氛围极其满意。
在米兰,正当莫扎特为他的歌剧事业努力时,利奥波德发现这个男孩正在长大,并且开始变音。这使得他在作曲时不能再唱歌了,尽管那是他非常喜欢的事。在米兰的演出非常成功,一共表演二十场,门票很早就销售一空,只剩下站位,向隅者无数,喝彩声不绝于耳。莫扎特的耳朵里响着鼓掌声,他的口袋里装着一份委托书,委托他为下一次音乐季写一部严肃歌剧。在这种情形下,莫扎特和父亲心情愉快地奔赴下一站——佛罗伦萨。
1770年春天,父子二人到达佛罗伦萨。莫扎特表演时遇到一位朋友,这是他生平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他叫托马斯·林雷,和莫扎特同年出生。他是英国人,从伦敦到佛罗伦萨来学小提琴。莫扎特和林雷常常在一起作二重奏,并且交换一些在音乐和其他方面的经验。莫扎特要离开佛罗伦萨,与林雷道别时,不禁难过得哭了起来。林雷也写了一首十四行诗来表达他的依依惜别感情。后来,林雷二十二岁时,不幸在一次意外事件中溺水身亡。莫扎特得到消息后十分伤心,他从没有忘记这个朋友。
父子二人继续旅行,走过崎岖的道路,住在一家“最可怕而且肮脏的旅社里,除了鸡蛋和花椰菜外,什么都吃不到”。这一年的四月,他们终于到达罗马。
在罗马,莫扎特在一次音乐表演中展露出他那丰富的学识和在表演事业上的天赋,这使得他声名大噪。
位于梵蒂冈的西斯廷礼拜堂里有一首赞美诗的配乐,它属于教堂独有的财产,不许任何人抄录,否则就会被逐出教会。这是一首极为复杂的声乐作品,有四部合唱、五部合唱,结尾时是一段九部合唱。莫扎特在听过一次后凭着记忆将总乐谱默写出来,几乎一个音符都没有错。这件事更是使他出尽风头。
他到圣彼得教堂参观,写信告诉南妮尔说:“我能够吻到圣彼得的脚,觉得十分荣幸,但不幸的是,我长得太小,必须要别人帮忙将我高举起来。”他满脑子都是意大利,就连这封信上的签名也模仿了意大利文的拼法。
离开罗马之后,他们来到那不勒斯,这是当时意大利人口最多的城市,也是意大利的歌剧中心。有些较为迷信的人看到莫扎特手上戴着一枚指环,就开始传播一个谣言。他们说莫扎特在音乐上的天才完全是那枚指环制造出来的巫术。这个谣言一度让莫扎特很不开心,他给南妮尔的信中有一句对维苏威火山的描写,体现了当时那种烦躁的心情。他说:“维苏威火山今天疯狂地冒着烟,并且充斥着打雷和闪电。”后来在一次表演中,莫扎特当众除下指环,谣言不攻自破。
再度回到罗马之后,莫扎特被罗马教皇授予金马刺勋章,这是他生平得到的象征最高荣誉的勋章。在此之前,只有两位音乐家获得过如此的殊荣。罗马教皇接见莫扎特时说:“我知道,从你很小的时候起,你就能够在大键琴上弹奏出最美的声音。你的才华无与伦比。”
在欧洲的封建时代,头衔的意义非常重大,但是莫扎特一生都没有用过他的骑士头衔,也很少佩戴那枚勋章。也许,他所在的那个知识分子的圈子里,平等主义的观念早已为人赞扬且信服,并且深刻地影响了他;也许,他已经看透了那些贵族和宗教人士的虚伪和做作,根本没有兴趣加入他们;或许,他过于骄傲,不愿使用除了姓名以外的任何头衔。无论如何,那个勋章最后的命运是进入一家当铺,之后的归宿无可考证。
在波隆那,莫扎特向一位被认为是欧洲最好的音乐理论家派德里·马丁尼先生学习旋律配合法。三个月后,莫扎特被选为爱乐协会会员,他是有史以来获得这项荣誉者之中最年轻的一个。这使他受到其他音乐家的赞誉,对莫扎特来说,这个荣誉显然比罗马教皇的勋章重要得多,因为他一直保留着这张证书。
8月,父子二人又回到米兰。莫扎特准备了一部新歌剧来庆祝玛丽亚·特蕾西亚女王的另一个儿子费迪南大公的婚礼。
他写信给南妮尔说:“这里的环境很理想,我们楼上有一位小提琴家,楼下也有一位,隔壁房间里有一位授课的歌唱老师,我们对面的另一个房间里有一位双簧管吹奏家。如果他们同时练习,这实在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它能给你很多作曲方面的灵感。”
他并不是在说笑话。纵观莫扎特的一生,我们可以发现,他在吸收写作的题材和选择能够影响自己的作品这两方面,都有高人一等的能力。不过,即便如此,莫扎特的作品中始终保持着个人的风格。
新歌剧极为成功,反响很好。费迪南大公开始考虑指派他们父子二人担任米兰的宫廷音乐家。他首先写信给他的母亲玛丽亚·特蕾西亚女王。女王回信说:“不要让没有用的人增加你自己的负担……当这些人像乞丐似的在世界各处游荡时,会使得你的重视降格。”很明显,女王并不赞同费迪南大公的想法。
莫扎特没有得到这份差事,利奥波德对此感到非常愤怒和不平。他一直就是个不快乐且爱发牢骚的人,很少有事情能够让他满意,他最常抱怨的就是钱太少,他的儿子受到的待遇太差。有一位作曲家曾写道:“利奥波德对他儿子的赞扬似乎过分了些,他总是极尽所能做些溺爱的事。好在这个孩子本性善良,希望莫扎特不要被他父亲的过分做法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