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奥蒂丽的马车已来到门前,夏洛蒂走出去迎接自己的外甥女,那可爱的姑娘也急促地走到她面前跪下,抱住她的膝弯。这令夏洛蒂有些窘迫。
“别这么谦卑!”她把奥蒂丽扶了起来。“这并不是有意要表示谦卑。那时,我还没有您的膝盖高,现在,我就想回忆一下当时的感觉,以及您赐给我的抚爱。”奥蒂丽依然保持着下跪的姿势。
最后,她还是站了起来,被夏洛蒂热情地抱在怀里。夏洛蒂把她介绍给爱德华和上尉,她立刻受到了特殊的关照。
无论在什么地方,美总是受欢迎的贵宾。她似乎也在专心听大家谈话,但从不参与。
“她很风趣,是个令人愉快的姑娘。”第二天早晨,爱德华对夏洛蒂说。“风趣?她都没有开口说话哩。”夏洛蒂笑着答道。“没有吗?”爱德华似乎在暗自思忖什么,“那就妙极了!”在料理家务方面,只要夏洛蒂稍加指点,奥蒂丽就会很快理解。甚大家操心些什么,为不同的人又该操心些什么,并做到事事兼顾。她一有多余的时间,就请求夏洛蒂让她学习,并在夏洛蒂的督助下完成了学校规定的功课。
奥蒂丽成了夏洛蒂心爱的陪伴,她希望过一阵子,能给她找一位可靠的女友。她把那些谈及奥蒂丽的信件取出来,回忆着女校长和助理对她的评价,然后再与她本人进行比较。在夏洛蒂看来,她必须尽快了解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人,以便知道可以对他们抱以什么样的期待,以及今后必须宽容或原谅他们哪些事。经过一番研究,她并没什么新发现,不过,她依然熟悉了许多情况,这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奥蒂丽的偏食情况就引起了她的忧虑。
她们忙活的第二件事就是做衣服。夏洛蒂要求奥蒂丽穿得更考究、更华丽些。于是,奥蒂丽马上就把夏洛蒂之前寄给她的衣料拿出来裁剪。经过一些指点,她很快就做成了别致的衣服。穿上时髦的新衣服,她的身段显得更加优美。
如果说一个人的身段可以体现出可爱的气质,那么当他带着这种气质到一个新环境的时候,人们就会把他当作一个更加可爱的新人。正是出于这一点,在爱德华和上尉眼里,奥蒂丽就变成了越来越赏心悦目的慰藉。如果说翡翠是以其艳丽的色彩为外表的美丽增彩,甚至以其贵重的价值给人圣洁的感觉,那么人格美就势必会积聚外表与内在的双层含义,这将产生更为强烈的感染力。
见过奥蒂丽的人都不会生出什么邪念,他们只是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都处在和谐当中。奥蒂丽的到来,确实为这个小集体的生活带来某些改变——那两位男士竟然一分不差地遵守着约会的时间。用餐、饮茶、散步,他们从不让人久候。尤其是在晚餐之后,他们也不会急着离开餐桌。
夏洛蒂当然注意到了这些,只是装着没发现。她试着弄明白,这种情况的出现是否只是他们当中某一个人的原因。不过,她并没有找出任何差别,那两个人都显得十分善谈,而且似乎还在交谈当中寻思着什么话题能引起奥蒂丽的兴趣,什么内容适合她的观点与知识,总之,他们都变得更加温和、开朗。他们也会在阅读和讲故事时,特地暂停下来,就是为了等奥蒂丽回来。奥蒂丽也以每天周到的照料作为回报。
与此同时,那两位男士则认为自己有义务为各项工作做好安排,且要坚持下去。所以,每天都在寻思想点什么或干点什么。有一天,他们一起穿过一个村庄,竟意外发现在布局清洁方面,这个村庄远远落后于那些珍贵的土地和注重脏乱治理的村庄。
“你记得吧,我们在瑞士旅行时就曾希望美化一个所谓的乡村公园,还想着以瑞士的清洁而不是建筑风格为榜样,对那个村子进行一番整顿,因为整洁更有利于利用。”上尉说。
“我们不妨就选这个村子吧。它在山峦的凸额上,下面是悬崖,对面的村庄的构筑格局是成半圆形的。有一条小溪贯穿其中,沿途都筑有堤坝。这里,每户人家都各行其是,有的用石头,有的用木椿,还有的用果木,甚至是木板。他们谁都不愿意让别人捡到便宜,都是做损人利己的事情。这样,那些路就修得忽高忽低,有的地方要蹚水,有的地方又满地的石子,很不方便。其实只要村民们肯出力,花不了多少钱就可以筑一道半圆形的围堤,再把下面那条直通村舍的路加高,开辟出一块干净美丽的园地。还可以实施一个扩建计划,一劳永逸地把一切可能的不利因素都排除掉。”爱德华回答说。
“那我们就试试吧。”上尉边说边用眼睛探寻着周围的情况,想快些有所方案。
“要是我们说不动村民和农户,就别想与他们共事。”“你说得对,我这一生,就碰到过许多类似的事,每次都要生气。
要正确衡量得失太难了!要达到目的,又要注意手段也是不易!更何况,许多人都把手段和目的混淆了。沾沾自喜于自己的手段,却忽视了最终的目的。所有的弊端在出现的时候,自然会被加以矫正,但至于其源头和用途,则未被人们关心。另外,与人议事也是件很困难的事,尤其是与那些只顾眼前、而很少考虑长远利益的人议事。在公共建设当中,就免不了会出现一方受益另一方吃亏的现象。如果只是指望协议,那就什么也办不了。只要是公共福利的事业,只有通过无限的王权才能向前推进。”
就在他们讲话的间隙,一个乞讨的人来到他们身边,不过,他并不是真的穷困,而是出于厚颜无耻。爱德华对他的意外出现,感到有些吃惊。起初,他以较为平和的口气试着拒绝,可尝试失败之后,他便骂了他几句。那家伙也喃喃地反唇相讥,在离开的时候,嘴里还嘟囔着要坚持作为乞丐的权利,说什么人们可以拒绝施舍,但不能进行侮辱,他也与别人一样有上帝和政府的保护。
爱德华被那人的话气得发抖。上尉便安慰他说:“我们可以把这件事看作是对我们的一个要求——这里也该有乡村警察的驻扎——施舍也要给,不过最好不要亲自给,特别是不要在家里给。凡事都有一个度,要寻求均衡,慈善事业也是如此,过分慷慨的施舍只会使乞丐增加。其实,无论人们是旅行,还是匆匆路过某地,都可以以偶然的幸福使者的形象出现在某个穷人面前,给他一点意外的施舍。就村庄和古堡的情况而言,这样一项工程是可以很容易就得到实施的。对此,我也早有考虑。”
村庄的一端是一个旅店,另一端则是一对年老的善良夫妇的家。上尉建议爱德华,应该给这两家留下一小笔钱,由他们来代他施舍乞丐,而施给的对象则该是出村的人,而不是进村的人,而这两家又都住在通往古堡的路旁,是所有想到古堡讨钱的人的必经之路。爱德华表示,可马上照办。于是,他们立刻去了那家旅店和那对年老夫妇的住处,把事情落实了。
“我很明白,这世上的事一般都取决于一时的灵感和坚定的决心。
你对我妻子的园林建设的建议很中肯,也曾对我提过改进的意见。说实话,我在第一时间就把你的意见转告了她。”他们又重新登上了古堡的小山。
“我能猜到。”上尉答道,“但是,我并不赞成你的做法,你搅乱了她的思想。现在,她按兵不动,就是在这件事情上跟我们赌气——她一边避免谈论它,一边也不再邀请我们到凉亭去,而她和奥蒂丽还抽空过去看看。”
“我们决不能因为这样就被她吓退了,如果我确定了什么事是能够办到且应该办到的,不把它办成我就不会罢休。而且,做点什么,总是聪明的选择。我们晚上见面的时候,可以把介绍英国园林的铜板印刷的图片和你的庄园地图拿出来。先试探性地开个头,然后,就慢慢搞出个像样的名堂来。”
他们合计好之后,便打开了图片册。里面有许多庄园的平面图,以及按原始状况描绘出的风景画。在另外的册页上,还列有即可充分利用现有地产、又可挖掘其潜力的技术改进措施。这十分有利于向私人占有化、向独特的环境过度,也为人们提供了从中得到锻炼的机会。所以,眼下最愉快的事情,莫过于为上尉绘制蓝图提供依据。虽然他们一时还没法彻底摆脱夏洛蒂的最初设想,但真的又找到了一条更容易走的山道。他们打算沿着斜坡往上,在一片小树林前修一座与古堡相呼应的别墅——人们从古堡的窗口就可俯瞰别墅。紧接着,就可以进一步扩建古堡和园林。
对于这一切,上尉进行了认真的思考与测量,并再次把绘制的那条村庄小路和小溪上的那座围堤拿来讨论。“可以修一条通向山顶的路,”他说,“这样就可以赢得修那条防洪堤所需的石块。只要配合得好,就可以经济、迅速地同时完成这两件事。”
“但是,这就要我来操心了。”夏洛蒂说道,“你们得提出更加详细的计划。搞这样两项工程,至少也要花费若干个月的时间。现金则由我来掌管,我会亲自支付并结算。”
“你似乎不是很信任我们。”爱德华说。“只怕你们会随心所欲。我这样做是很恰当的!我们女人总比男人更加善于自控。”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就开始动工了。上尉经常到现场去,那股严肃的态度以及坚定的意志深深地感动了夏洛蒂。而他也对夏洛蒂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他们在一起工作,并取得了成绩,彼此都感到特别轻松。其实,办事情也像跳舞一样,只要保持步调一致,就会感受到对方的必要性,并相互产生良好的期望。夏洛蒂对上尉有了进一步的了解,也对他产生了好感,于是,她毫无怨言地让他拆了自己原先精心打造的凉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