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秦相吕不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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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路遇

前一天夜里,一场大雪纷纷扬扬地洒满赵国的天空。大雪在天亮时才停。雪刚停,太阳便升了起来。风是一丝都没有起。赵国大地变得美丽而安详:一片银白色,只有阳光在雪面上的跳动才给人一种动感。

邯郸以西太行山脚下是涉县地面。出县城向东约三十里的地方,是一片地面起伏不平的旷野。这片地面的中间,有一大片榆树林。树很高,林很密。一棵棵榆树的粗大的黑色树身上面,是一条条黑色的枝权,枝权上面压着厚厚的白雪。望去,这大片树林便是一幅优美的图画。这是豪放派画家用他那饱蘸浓墨的笔画出的,气势宏大,展示着冬的韵律。

万籁俱寂。

突然,一阵急促的布谷鸟的叫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一车队远远地走向这边。

车队走近。这是十余辆牛车,车子上面装的尽是干柴。十多辆车子大小不一,有的干柴码得齐整些,有的要散架了。看上去,大多数车夫是上了年纪的当地农夫,他们坐在车辕上昏昏欲睡。车子晃晃悠悠进了树林中的大道。

赶第一辆车的车夫倒是一个年轻人。车子进入树林、到达一处高地后,他跳下车来,冲着高地那边撒了一泡尿。在他解开裤带撒尿时,他依然是睡眼朦胧。

那车夫头上戴着一顶破旧的黑色皮帽子,撒完尿,他提着裤子追上自己的车子,爬上了车辕。

车队继续往前走,走出树林,车夫们立即精神了起来。

第二辆车上的车夫是一个将近三十岁的人,他高高的个子,头上包着一块蓝色的布,前额的上半部原是被包起来的,现在,他无意中举起右手像向后推帽子一样,向后推了推包着头的那块布。这下,前额上方眉宇之间露出了一个圆圆的红痣。随着他那右手的离开,那遮着前额的布恢复原状,那个红痣重新被遮住了。

他的手离开前额,为的是要做一个手势:让大家停下来。

赶第一辆车子的车夫,就是那个戴黑色皮帽子的小伙子,跟做手势的那名车夫跳下车,到了车队的后尾。

他们向后观察来路的动静。

在这一车队停下之后,树林里又响起两声急促的布谷鸟叫声。

这声音,前面车队的车夫们听到了。随后,树林中传来格斗声和惨叫声。

车夫们不动声色地听着。

声音渐渐平息了。

这时,原来那名做手势让大家停下来的车夫向那名在树林里撒尿的戴黑帽子的车夫和另外一名上了点年纪的车夫示意回树林里去。

显然,树林里发生了抢劫案。三个车夫走到抢劫现场——也就是那名车夫下车撒尿的地方——一片狼籍。

做手势进行指挥的那名车夫在一辆篷车前停下来。车子向前倾斜着倒在那里——驾车的辕马脖子上还流着血,但已经死去。马脖子旁边有两个妇女倒在血泊里,其中一个身子朝上,胸口上吃了一刀,已经断气。另外一个身子朝下。进行指挥的车夫俯下身去,伸手将那个身子朝下的女子扳起来——还活着,但满脸鲜血,看不清模样。进行指挥的车夫向戴黑皮帽子的那名车夫招手,后者赶了过来。二人扶着那女人,让她坐在了地上。

三个车夫巡查了一番,从雪地上的痕迹看出,另外还有两辆车不见了。现场有紊乱的马蹄印。好几匹马死在了现场,看来那些马不是拉车的马。还有三个人死在了现场,这是格斗的结果。东西已经荡然无存。

他们还发现了那名撒尿的车夫那泡尿的痕迹,那尿落在雪地上,画出了一个图形:一只女人的大眼睛。

进行指挥的车夫把那名上了点年纪的车夫招到身边,讲了些什么,后者回自己的车队那边去了。进行指挥的车夫和那名戴黑帽子的车夫又回到了那个女人身边。进行指挥的车夫从篷车里找到一个倾倒着的瓦缶,晃了晃,见里面尚有一些水留下来,便递给了那名戴黑帽子的车夫,示意他帮那女子洗去脸上的血。那名戴黑帽子的车夫照办了,那女子蹲了起来,背过身去洗脸。

当那女子洗完转过脸来时,两个车夫惊呆了:好一个美貌的女子!

那名上了点年纪的车夫拿了一套套具,牵了一头牛回来了。见原来的血姑娘变成了眼前的绝代佳人,他也震惊不已。

那名戴黑帽子的车夫和那名上了点年纪的车夫七手八脚用刀割断了马的绳套,拖开了死马,将篷车架起,将牛套上,扶那女人上了车。

那名上了点年纪的车夫赶着车,另外两名车夫在车后跟着,到了自己的车队。几个车夫在那名进行指挥的车夫的指挥下,把卸下牛的那辆车上的干柴推下车,车上露出了两个箱子。

箱子被抬进了那辆篷车。

原来的车子——除去卸了牛的那辆——与那辆篷车一起上了路。

太阳落山了,那车队驶入武安。

武安是邯郸以西的一个大镇。当时,秦军和赵军正在长平对峙,赵国的军队源源不断开向长平。武安镇到处都是刚刚从各地招来的开往前线的新兵。他们有的领到了国家发的薄薄的军衣,有的还穿着百姓的衣服。士兵们大概是从农村征集来的,个个表现得呆头呆脑,但看上去精神颇为振奋,大有前线赴死的气概。

街上人多,我们跟踪着的那一车队进入镇子后,无意中放慢了前进的速度——他们大概是在边走边寻找着车马店。

在车队走到十字街头时,他们看见一少女头上插着一根草,眼泪汪汪地跪在路边。

这一场景让人看了十分感伤,而更令人感伤的,倒是人们对她的冷漠——谁也不看她一眼。刚才所说的那些新兵,镇上的居民,都对她熟视无睹,仿佛她并不存在,没有人可怜她。

我们跟踪着的那车队对此做出了反应。进行指挥的那名车夫招过戴黑帽子的那名车夫,用眼哨了一下那名少女:“过去问问,她为什么卖身?”

戴黑帽子的车夫向那个女子走过去。

车队继续往前走,到了东街,终于找到一家马车店,车队进入马车店中。

那名被派去的戴黑帽子的车夫赶到,向那名进行指挥的车夫回道:“说她与哥哥一起过活,哥哥逼她卖身还赌债……”

进行指挥的那名车夫说:“买下了——明日让她跟我们一起走。

路上被救的那名女子由店家领着进人一房间。

那被派去买人的戴黑帽子的车夫这时问那进行指挥的车夫:“买来路上侍奉那主儿?”

进行指挥的那名车夫:“快去办吧,别让那孩子走掉了。”

次日,路上被救女子由镇上买下的女子搀扶着上了篷车,然后被买下的女子也上了车。

车队出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