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基督山伯爵(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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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急报 (1)

第二十一章 急 报 (1)

维尔福先生夫妇在没有到家以前,便知道基 督山伯爵已经在客厅里等候他们了。在伯爵到他家拜访的时候,他正和妻子呆在诺梯埃的房间里,于是仆人便把他领到客厅等候。维尔福夫人由于非常气愤,此时不适合见客,便回到她的卧室休息去了,检察官意志则比较坚强,故而立即就到客厅去了。但是不管他隐藏自己感情的手段有多么熟练,也不管他如何尽力控制住自己面部的表情,但他额头的阴云,使伯爵禁不住大吃一惊。

“啊哟!”基 督山在一番寒暄之后说道,“维尔福先生,出什么事了?在我刚来的时候,您正在那里起草一份十分重要的公诉书,是吗?”

维尔福从嘴角十分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不,伯爵阁下,”他回答说,“我是这件案子中惟一的受害者。我遭受厄运、固执以及愚蠢的攻击,我失败了。”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基 督山用假装得十分巧妙的关切的语气说,“您真的经受了一场很大的不幸,是吗?”

“噢,伯爵阁下,”维尔福无可奈何地笑着说,“我所失去的并不值得一提,那只不过是一笔钱而已。”

“是的,”基 督山说,“您财产富足,而且又明智广博,一点钱的损失的确不足挂齿。”

“我烦恼的倒不只是为了那一笔金钱,”维尔福说,“尽管总的说来,九十万法郎并不是一笔小数目,为此懊恼一下也是有情可原的。但最使我气恼的就是那倒霉的命运和机遇,或不管你叫它什么名字的那种莫名的力量。是它毁灭了我的希望,破坏了我的财产,甚至我孩子的未来也会因此而遭受牵连,这一切都是由一个几乎只有儿童智力的残疾老人所导致的。”

“是诺梯埃先生!但您以前好像已经告诉我他不是已经全身瘫痪,没有一切行为能力了吗?”

“是的,从肉体方面,他的确失去了一切机能,因为他不但不能动弹,而且连说话的能力也失去了。然而,您要知道,他并没有因此而失去他的意志和思想。大约五分钟以前我还和他呆在一起,现在他正当着两位公证人的面立遗嘱呢。”

“但他不会说话呀,他如何做到这一点呢?”

“他已经找到了更好的表达方法——他可以让人家懂得他的意思。”

“但这怎么会呢?没有可能呀!”

“他用一双眼睛来表达他的意志。他的那双眼睛,依然精神十足,仍然有力量致人于死地。”

“亲爱的,”维尔福夫人此时走了进来说,“你也许太夸大那点祸害了吧。”

“早安,夫人!”伯爵鞠躬说。

维尔福夫人接受了他的敬意,面带十分殷勤的微笑。

“维尔福先生所指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呀!”基 督山问道,“那种让人无法理解的不幸——”

“的确是不可理解,”检察官一边耸耸肩,一边插进来说,“一个老头子那古怪的不可理解的念头。”

“难道没有办法使他打消这个念头吗?”

“有是有,”维尔福夫人说,“这完全取决于我丈夫,尽管那份遗嘱并不是要把财产留给凡兰蒂的,但只有他才有力量改变这一切。”

伯爵觉察到维尔福夫人正在向她的丈夫暗示些什么,就假装对此并不在意,而是只顾注视着爱德华,此刻爱德华正在搞一个恶作剧,向鸟的水盂里倒墨水。

“亲爱的,”维尔福对他的妻子说道,“你知道,我向来不认为我可以在家庭里随意玩弄家长权,我从不认为上天赋予了我这种独断专行的权力。但是,作为一家之主,我的意志也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要知道,我酝酿这个计划已有很多年,我不能因一个怪老头的愚蠢想法和一个孩子的随意推测而改变初衷。你也应该明白,伊辟楠男爵是我的老朋友,我的女儿嫁给他儿子是再合理不过了。”

“你有没有想过凡兰蒂或许是和他串通好的?”维尔福夫人说,“她一向不同意这门亲事。也许他们正在实行一个早就商量好了的计划,我们所见到的一切都是他们的表演,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我倒觉得不奇怪了。”

“夫人,”维尔福说,“你要相信我,一笔九十万法郎的财产可不是轻易就能放弃的。”

“但她曾经连整个世界都舍得放弃呀,一年以前,她不是提出要进修道院吗?”

“不管怎样,”维尔福说,“我一定要促成这门亲事,我说到做到!”

“连你父亲的反对你也不顾吗?”维尔福夫人又从另一个角度开始攻击,说,“那事情将会很严重啊!”

基 督山听到了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但他却装着完全没听见的样子。

“夫人,”维尔福回答说,“我可以坦白说,我父亲是我向来都很尊敬和爱戴的,这一部分是天性使然,另一部分则是十分钦佩他高尚的人格。父亲至少在两种意义上是应该得到尊重的——是他赋予了我们生命,同时他又是我们的主人,指引着我们人生的方向。我们要服从他,也应该尊敬他。但是如今,只因为他恨那个父亲,于是便因此而迁怒于他的儿子,在这一点上,我有理由对一个老人的智力提出置疑。如果我受制于一个古怪的念头去行事的话,那么未免太让人笑话了。我对诺梯埃先生的敬意只会有增无减,即使他令我遭受金钱的损失,我也完全忍受并且毫无怨言。但是我一定要坚持我做出的决定,毫不妥协,时间会证明哪一方是正确的。因此我决心把我的女儿嫁给弗兰士?伊辟楠男爵,这门亲事对她再合适不过了,总而言之,我愿意让谁娶我的女儿,就让谁娶她,谁也阻止不了我。”

“什么!”伯爵说。维尔福在讲这一篇话期间,时常望望伯爵以征求他的赞同。“什么!您刚才说诺梯埃先生不准备立维尔福小姐做他的财产继承人,仅仅是由于她要嫁给弗兰士?伊辟楠男爵的缘故吗?”

“是的,阁下,就是这个原因。”维尔福耸耸肩说道。

“至少在表面上看确实如此。”维尔福夫人说。

“原因就是如此,夫人,我可以向你担保,我父亲的为人我自己最清楚。”

“那我就不明白了,”那年轻夫人说道,“但我却很想了解到底伊辟楠先生在什么地方做错了事,会惹得你父亲这样憎恨他?”

“相信这位弗兰士?伊辟楠男爵先生我是认识的,”伯爵说,“他不是由查理王十世封为伊辟楠男爵的奎斯奈尔将军的儿子吗?”

“正是他。”维尔福说。

“哦,照我看,他倒是一个很不错的青年。”

“事实的确如此,所以我才认为诺梯埃先生只不过要找一个借口来阻止他的孙女离开他而已。老年人就是这样自私自利,不肯放弃自己所喜爱的一切事物。”

“但是,”基 督山说,“这种憎恨的来源您是否了解一点?”

“啊,真是!谁又知道呢?”

“也许是他们在政见上有分歧吧?”

“我父亲和伊辟楠男爵都是大风暴时期的人物,他们的恩怨我也不清楚,我只是看到了那个时代的最后几天。”维尔福说。

“令尊是否是一个拿破仑党?”基 督山问,“我似乎记得您向我提起过这一点。”

“我父亲是一个十足的雅各宾党,”维尔福说,他的情绪逐渐不知不觉地超出了审慎含蓄的范围。“尽管拿破仑把一件上议员的长袍披在了他的肩头,但这并未改变他的内心,只不过使他外表有所改变而已。父亲的计谋并不是为了替皇帝想方设法,而是为了打击波旁王室。因为诺梯埃先生做事有一个特点和原则——他从来不乌托邦式地凭空想象,而是非常切合实际地实施自己的计划,力争使其实现,为了促使其计划的完成,他用那种可怕的山岳党原则来要求自己,山岳党做起事来可从不含糊的。”

“嗯,”基 督山说,“我想也是如此,诺梯埃和伊辟楠先生只可能因政治关系而进行私人接触。尽管伊辟楠将军曾经为拿破仑服务过,但他并没有放弃保王党人的思想。尽管大家都认为他是效忠于皇帝的,但有一天的晚上他不是因要离开拿破仑党分子的集会时而遭暗杀了吗?”

维尔福此刻正直盯着伯爵,面部的表情近乎恐怖。

“我的话说错了吗?”基 督山说。

“不,阁下,您所说的完全是事实,”维尔福夫人说,“维尔福先生正是为了化解敌对和仇恨,才想到要用爱的红线把两家顶头冤家的孩子连接在一起。”

“这个念头是相当仁慈和崇高的,”基 督山说,“这种思想应该得到全世界的赞美。如果凡兰蒂?维尔福小姐果真能嫁给弗兰士?伊辟楠的话,那将是多么可喜的一件事啊!”

维尔福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此刻他正望着基 督山,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猜出他说这番话的真正意思。但伯爵并没有被检察官那种极有穿透力的眼光所看穿,在他那习以为常的微笑的表情下看不出任何破绽。

“尽管因为凡兰蒂损失了一份相当多的遗产,”维尔福说,“但我并不认为那会阻止这门婚事。我不相信金钱的损失会使伊辟楠先生不能接受。虽然损失了那笔钱,但我仍会坚守我的立场,将来他会知道我这个人比那笔钱更有价值。况且他也应该知道凡兰蒂继承她母亲的财产后就已经很富足了。她的外祖父母圣?米兰先生和夫人也十分喜欢她,将来他们很有可能让她来继承遗产。”

“凡兰蒂是如此地爱护诺梯埃先生,她也应该把同样的爱献给她的外祖父母,”维尔福夫人说,“一个月以后他们就要来巴黎了。凡兰蒂在经历了这件事以后,没有必要再继续把自己牢牢地拴在诺梯埃先生的周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