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美国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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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24 (5)

第三章24 (5)

“我明白了。不过,克莱德,在这里的各种证据中,有从奥尔登上衣口袋里找到的那封信,用草湖旅馆的信纸写的,准备寄给她母亲的那一封。她在信中告诉她母亲,说她要结婚了。那天早上在草湖,你是否已对她说过准备和她结婚?”

“没有,先生。不完全是那样。不过,那天动身的时候,我确实说过这一天是我们决定性的一天,她可以决定究竟是否要我和她结婚。”

“我明白了,原来是这样,”杰甫逊微微一笑,好像大大松了一口气。(梅森、纽柯布、伯利和本庭参议院议员雷德蒙全部都仔细地听着,这时几乎异口同声地嘟哝:“弥天大谎!”)

“嗯,现在我们要提到旅行这件事了。你也听到了这里的证词,人家还说这次旅行中每一件事都有恶毒的动机和阴谋。现在我让你解释这件事,这里的证词说你们带去两只皮箱——你的和她的——不过,你到肯洛奇以后,就把她的留在肯洛奇,而把自己的带上船去。究竟为何这么做,给陪审团讲一讲。”

“嗯,这原因是,”说到这里他的喉咙又发干,差点连话也说不成了。“我们原先并不知道在大卑顿能不能吃上中饭,所以就决定从草湖带些吃的。她提箱里装满了东西,不过我的提箱里还有空,而且里面还有照相机和三脚架,所以我就决定把她的留下来,带我的提箱。”

“你决定的?”

“嗯,我问过她的意见,她说这样最好。”

“你是在哪里问她的?”

“在下行的小车上。”

“你当时知不知道自己在湖上玩过之后要回肯洛奇?”

“是的,先生,我知道。我们必须这样,人家在草湖对我们说的。”

“乘车到大卑顿的路上,你记得那位给你们开车的司机的证词吧,说你“很不安”,还说你问过他那天那边儿人多不多,是不是?”

“我记得,先生,不过我没什么不安。我可能问过关于游客的话,不过我认为这没什么不对。我觉得,不论什么人都会这样问的。”

“我也这样认为,”杰甫逊搭腔道,“你在大卑顿旅馆登了记,跟奥尔登小姐上了船,开出去之后又怎么样呢?你或她有没有特别心神不宁或是和普通游客有何不同之处吗?你是特别高兴,特别阴沉,还是怎样呢?”

“嗯,我并没有什么特别阴沉,没有,先生,当然我正想着我要告诉她的那些事,以及她作出肯定或否定的决定以后我的前途如何。我并不特别高兴,不管走哪条路都行,我已决定和她结婚了。”

“她呢?她很开心吗?”

“对,她不知为何好像开心了不少。”

“你们谈了些什么呢?”

“啊,先是关于这个湖,湖多美,还有,我们准备在哪儿吃午饭等等。然后我们沿着西岸寻找荷花。她很开心,我不愿意那时提什么事,所以我们就只管划船,一直到两点钟才停下来吃午饭。”

“到底在哪儿?你站起来,用指示棒在地图上指出你们究竟到过哪儿,停了多久,为什么?”

于是克莱德拿起指示捧,在特别和这次悲剧有关的湖区的大地图上详细地指出了沿岸划了很久的路线,还有吃过午饭后他们就划过去看的那丛树木,还有那一大堆漂亮的荷花,他们就在那里玩了一会儿,还有他们驻留的地方。最后在下午五点左右到了月潭。据他说,他们被月潭的美丽风景迷住了,只是坐在船上睁大眼睛看着。之后,他要拍几张照,他们就在附近树林旁边上了岸,这会儿他一直盘算把某小姐的事和盘托出,并让她作出决定。接着,他把提箱放在岸上一会儿,他们就划出去,在船上拍了几张快照,然后在湖上宁谧美丽的环境中泛舟,最后他才鼓足勇气表明衷肠。

他说罗伯塔开始好像大为震惊、大为沮丧,啜泣了一会儿,说她太不幸了,生不如死,可后来他一再告诉她说他实在很难过,也愿意作出补偿,她就转变过来,情绪稍振;接着,突然是无限温情之余——他不知为何——她跳起来,想扑向他,她张开双臂,几乎要扑向他的脚下或膝上,不过此时她的一只脚或衣服被绊了一下,倒了,他手里拿着照相机(这是杰甫逊在最后决定的,也可以说是在法律上以防万一的一步棋)本能地站起来,想扶住她不让她摔倒。也许——他无法肯定这一点——她的脸或者一只手碰到了照相机。总之那瞬间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双方就猝不及防掉进水中,而那只翻了的船似乎撞到罗伯塔,因为她那样子像是晕过去了。

“船正在漂开,我叫她设法游近船并抓住它,不过她好像没听到,再不然就是没听懂我的话,起初我不敢游到她身边,因为她在乱抓,我朝她游了不到十下,她的头就沉下去又冒上来,然后又沉下去,当时船已经漂开三四十英尺了,我知道无法救她上船了,就决定先自保,最好是游回岸边。”

他说自己一上岸就突然想到自己的处境,一切都离奇得无法另人相信。他说自己忽然觉得这件事一开始就不对,登记假名字,只要她的提箱在那儿,而且他现在再回去解释这一切,弄得人人都知道,他这辈子就完了,某小姐啊,他的工作啊,他的社会地位啊,所有的一切。如果他要是保持沉默(他发誓说自己当时才首次想到这个念头),那人家也许会以为他也淹死了。鉴于此,加上他当时无能为力,一旦承认这件事,只会让他自己惹上麻烦,让她蒙羞,所以决定保持沉默。为了掩盖所有的踪迹,他脱下衣服,拧干包好,然后把三脚架和提箱一起放在岸上,后来把三脚架藏起来,他头上那顶没有标签的帽子(不过,他声明自己事前并不知道标签不见了),既然船翻时丢了,他就戴上另一顶,虽然他还可以戴一顶便帽,(他旅行时经常多带一顶帽子,因为似乎常常会有意外。)然后他就想穿过树林走向南边的铁路,他以为铁路在那边,当时他一点都不知道有什么分路经过那里。至于为何直接到克伦斯顿家,他只能说那是自然,因为他们是他的朋友,而且他需要个地方静下心来想想这一切。

然后,他既然说了这么久,而且以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杰甫逊就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来从容地说:

“那么,克莱德,你在陪审团、法官,以及所有人面前,尤其是上帝面前说过你会坦白真相,全部真话句句属实,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吧?”

“对,先生,我明白。”

“你在上帝面前发誓,说你没在船上打过罗伯塔?奥尔登吗?”

“我发誓从来没有打过。”

“也没把她丢在湖里吗?”

“我发誓没有。”

“也没有以任何方式蓄意或是故意把船打翻,或者使用别的什么方法让她惨死吗?”

“我发誓!”克莱德很坚决很激动地叫道。

“你发誓说这是一件意外而不是谋杀吗?”

“我发誓。”克莱德撒谎说。他认为自己说的有一部分真话,因为这件意外并非预谋,这件事和他的原计划并不相符,这也可以起誓。

这时,杰甫逊用他那只结实的大手摸摸自己的脸,对庭上的陪审官从容不迫地扫了一眼,把薄唇抿成一条线,宣告说:“检察方面不妨讯问见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