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有人领头高呼口号,台下群众齐声高呼响应。
口号过后,主持人便道:“下面,请省保卫局局长麻武讲话。”
“同志们,乡亲们,”麻武接过喇叭高声叫道:“今天我们召开公审大会,审判反革命改组派分子杨国茂和反革命分子张锡侯。这俩人都是我们革命的敌人。杨国茂是混进我们苏维埃内部的改组派,对他的反革命行为,我们要严厉惩处。现在,敌人在围剿侵犯我们苏区的同时,隐藏在我们内部的反革命改组派活动很历害,他们企图颠覆暴动,推翻我们的苏维埃政权,我们要百倍提高警惕,擦亮群众的眼睛,掀起群众性的肃反运动,把一切暗藏的反革命分子都揪出来,给予彻底打击。”
麻武讲完话后,接着由江奇宣布杨国茂的“罪行”。江奇接过喇叭,即高声叫道:“杨国茂身为县苏维埃军事部长兼游击大队总指挥,他在攻打小里潭的战斗中,同张锡侯相勾结,消极作战,并假装谈判投降拖延时间,致使第二天清晨敌人援军反扑,游击队遭受大量伤亡,杨国茂还和张锡侯勾结,密谋要在5月18日举行火线暴动,血洗苏维埃。他们的罪行是不可饶恕的。早在4月份,他带着县游击队和红8师一个营扼守崔家横堤附近的马家口一带,阻挡徐源泉部队的进攻,不久红军主力撤走,红军营长向杨国茂交待,要他坚守七天七夜,以掩护红三军的行动,可是红军一走,杨国茂就把游击队撤走了,这正是他把敌人引进来的罪恶铁证。根据上述的事实,我们县保卫局已将此案报告请省委保卫局和中央分局批准,商定对杨国茂执行死刑!”
江奇的话说完,被梆着的杨国茂突然大声说:“我有两句话要讲,讲了再杀我吧!”
“不行,把他的嘴堵上,不许辩驳。”江奇下令道。
立刻,看守的两名保卫人员用毛巾将杨国茂的嘴扎住,又将他的衣服剥光,然后赤裸裸地绑在台子旁的一颗小树上。
接着,蔑匠滨出名的杀猪匠唐罗兵,手拇寒光闪闪的杀猪尖刀,一刀割了杨国茂的左耳,又一刀砍伤了杨国茂的面颊。杨国茂连声惨叫,鲜血直流,痛苦不堪。唐罗兵哈哈大笑着说:“你喊什么,你这反革命分子,死有余辜,你还叫哇!看我把你那两个卵子割掉,那东西吃了才补哟!还有你的心肝,挖出来我可要下酒啰。”说着,扯住杨国茂的生殖器,一刀就割掉了。杨国茂被堵着嘴,惨叫不出,只是挣扎不停。他的身下血流如注,惨不忍睹。唐罗兵最后又持刀划开杨国茂胸膛,取出两瓣红红的心肝,一齐都用木脸盘装了,然后哈哈笑着,果真跑到蒋场另一个二流子家里,将那心肝耳朵和生殖器炒得下酒吃了。
杨国茂被杀死后,主持人宣布将张锡侯押走,说是张锡侯与另外的反革命分子还有勾结,省苏保卫局还要审讯。公审大会到此就结束了。熙熙攘攘的群众,这时都走上来,争相目睹那杨国茂惨死的尸休。
县委书记汤龙对江奇道:“派几个人把杨国茂的尸休埋藏了吧,摆在这里不好哩!”江奇说:“反革命的尸体,管他那么多干啥,就让他在这里抛几天,再去通知他家人。”
“不能这样,”汤龙果决地说:“应该把他埋掉,”说罢,就另外吩咐几个游击队战士,从村里买了一付薄棺材,将杨国茂收殓了,然后埋入了湖塘边的一块荒草地中。
杨国茂尸休安葬的当天夜里,晴朗的天空突然变了脸,阴惨惨的乌云厚厚的罩着天空。不一会,雷电大作,暴雨倾盆。那行刑后留下的一滩鲜血,伴着浑浊的泥水冲进湖里,那清亮的湖水顿时变成了一片浑红。
第二天,风停了,雨住了,太阳从云雾中露出头来。湖边那座新坟边,有一位大肚子孕妇烧香来了。
这孕妇是杨国茂的妻子何全枝。昨日,当她得知县苏维埃召开公审大会将杨国茂处决之后,顿时只觉天晕地转,差点昏死过去。这日夜里,伴和着风雨大作,她和两位老人一起嚎陶大哭,通晚未睡。一清早天还未亮,她便提了一篮香纸,走了10多里路赶到埋丈夫的新坟旁。
那新坟是一座圆圆的土堆,上面没挂牌子,她是靠了人们指点才找到的。
目睹新坟而不见故人,何全枝心如刀绞。她跪在坟上,点燃香纸,面对新坟哀悼丈夫,眼里又止不住泪水横流,哭泣不停。此时此刻,荒野里没有一人,近处的几株枯树上,唯有几只乌鸦在哇哇呜叫。
何全枝哭着哭着,脑子里便不断现出丈夫昔日英俊面容。从相识到相爱,从相爱到婚后的甜蜜生活,这一切是那么短暂,又是那么销魂荡魄,令人铭心刻骨。
记得三年前,当她满18岁生日的那天,父母在家中办了一桌酒席,一家人正围坐吃饭的时侯,村里忽然闯进一伙强盗,这伙强盗连续抢劫,抢到何家时,为首的盗贼见全枝长得漂亮非凡,顿起歹意,他们将全枝的父母用绳子绑了,然后又将全枝手脚绑住,放倒床上就要强行奸污。正在此时,忽然一声枪响,那为首的强盗被打得脑浆迸裂,其余几个盗贼吓得没命奔逃而去。这枪响来自何处?原来是时任苏维埃区政府主席的杨国茂路过此村,正碰上盗贼抢劫何家,杨国茂当下掏枪将那为首的强盗打死了。另外几个盗贼跑走后,杨国茂将何全枝及她父母的绳索解掉,全枝一家承国茂相救感激万分。
此后,全枝的父母打听到杨国茂还未娶妻室,便主动托人提出,愿将女儿嫁他,全枝也十分钦佩杨国茂的人品,愿与国茂结成白发夫妻。国茂亦倾慕全枝的美貌,俩人在媒人的促合下,最终完成了相互的心愿。国茂家用一乘花轿,将何全枝从10里外的芦市区何家村抬到了小板区的土剅角。从此,二人生活在一起,小俩口相亲相爱,互敬互恭。国茂专心致志在苏维埃搞革命,全枝尽心尽力在家操持劳动孝顺老人。国茂工作忙,常常十天半月才归一次家。全枝勤劳苦做对丈夫没半点怨言。俩人配合默契彼此都很理解,谁知道命运多舛好景不长,国茂竟惨遭不测突然被杀,全枝哭干眼泪恨不欲生。当香烟缭绕,香纸烧完之后,她从怀里拔出小刀,口里喃喃自语道:“国茂啊,我的好夫君,你今日被人冤枉致死,我要生下你的儿子,让他继承你的血脉,你的骨气,你的事业。为了你和我的爱情,我要矢志守寡矢志抚育,决不嫁人。此时此刻,我以我血在你坟前明志祭奠,但愿有一天云开雾散,重见天日,你的冤案能得昭雪!使你在九泉之下也得安息!”
何全枝说毕,即用小刀划开中指,任那殷红的血一滴一滴淌在了国茂的坟土上……此后半月,何全枝回到家里果然生下一遗腹子,何全枝为其取名接发,即为接班发达之意。为抚此小儿,何全枝苦心劳力,历尽磨难,终使苦命的接发得以成人。解放后,何全枝活到九旬,尚幸健在。遗孤接发现年近发甲,有6个儿孙。这一家九口因受杨国茂是反革命分子的牵连,备受歧视,至到80年代初仍蜗居在杨国茂生前住的那矮小破烂的老屋里,过着饥寒交迫的生活,杨国茂沉冤直到1983年才得到昭雪,全家处境从此才有好转,这些都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