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见贺龙后的第二天,贺教之等5人即被送到西南革命大学参加了为期3个月的学习培训。
三个月后,5人先后被分配了工作。有的分到了公安局,有的分到了外贸局,有的分到了煤炭局等等,贺教之分到了重庆砂坝区粮食局。
到单位报到不久,贺教之将妻子刘长英和孩子贺兴桐接到了重庆来居住。贺兴桐此时已有10岁,在贺龙的安排下,贺教之将他送到了重庆巴蜀学校读书,巴蜀学校也是一所培养高干子弟读书的学校,在这所学校里,与小兴桐一起就读的桑植籍学生还有贺学商、贺萍等许多人,他们都是与贺龙有亲眷关系的子弟。
贺兴桐到这所学校读书如鱼得水,每天快乐无比,童年的天真和顽皮集于他一身。读书极聪明令老师欣喜,性爱贪玩又令老师担忧。
有年春天,一只鸟儿在巴蜀学校内一棵大树上的鸟窝中下了蛋,贺兴桐爬上树去,想把鸟窝中的鸟蛋掏下来。同学们在树下好奇地观看着。只见贺兴桐爬到树巅时,对着下面观看的同学嬉笑着打了一个手势,接着把手伸进鸟窝,很快把两只鸟蛋取出。这时,有几只鸟儿在树尖上叫个不停,仿佛在抗议孩子的顽皮行为,贺兴桐兴冲冲地拿着鸟蛋溜下树,正在这时,班主任刘老师走过来,立刻喝令他道:“贺兴桐,你给我站住,谁叫你上树摘鸟窝的。”
贺兴桐拿着鸟蛋乖乖站着不动了,刘老师上前一步,挥手打了他两巴掌,一面口里喝下道:“你不好好学习,竟然爬上树摘鸟窝,要是摔下来怎么办?”说罢,又把两只鸟蛋没收了。
贺兴桐遭到刘老师责打,一时不知所措。这时,学校教导主任杨主任忽然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围在这里干啥?”
“贺兴桐上树掏鸟窝,被刘老师打了耳光。”一位同学如实相告。
“啊,刘老师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杨主任说着,忙把刘老师叫到一旁问了情况后道:“这些孩子都是高干子弟,你管教他们,得注意工作方式啊!你怎么打孩子,被他们家长知道了,那责怪起来怎么办?”
“大不了不让我当班主任了,我还不想干了!”刘老师气呼呼道:“我还没见过这么难管的孩子!”
“你不要激动嘛,意气用事是不行的!”杨主任又道:“你知道这贺兴桐的监护人是谁吗?是贺司令员。”
“那我怎么办呢?”
“态度放好些,等着挨批评吧”杨主任道。
过了几日,贺龙司令员果然到巴蜀学校过问贺兴桐的事来了,学校校长和教导主任等都小心翼翼陪着,准备挨训。
贺龙来到那棵树下,口里问道:“杨主任,你把刘老师和贺兴桐都叫过来。”
杨主任心想不妙,贺龙肯定要责备他了。他匆忙将刘老师和贺兴桐叫来了树下。
“刘老师,我听说贺兴桐上树掏过鸟窝,你把他训了一顿,有这回事吗?”
“有。”刘老师回答道:“我是怕他摔下身来才一时情急打了他,我行为过激了,是不对的。”
“不,你没有错。”贺龙严肃地说:“要是我呀,就要这样教训他!”说罢,提起脚,向贺兴桐屁股上踢去,贺兴桐顿时被踢出了七八尺远倒在了地上。众人忙上前将贺兴桐扶了起来。
贺兴桐没有哭,他倔强地低着头,强忍着眼泪在眼里打转。
贺龙这次用特殊方式教育了贺兴桐,也教育了所有在场的老师和学生,从此之后,顽皮的贺兴桐再也不贪玩了。
又过数年,转眼到了1957年初春之时。一天上午,在重庆朝天门码头上,贺教之偕妻子刘长英带着3个孩子,缓步向一艘轮船上走去。到检票时,刘长英道:“你回去吧,我们上船了。”
贺教之轻轻点头道:“好,我就不送上船了,你们一路平安。”
“爸爸再见!”几个孩子挥手喊道。
“再见!”贺教之扬了扬手,眼眶中似有泪水打转,他朦胧地意识到,这一别,也许便是与家人的永久诀别,因为,此前一日,有领导找他谈话,让他老实交待自己的“历史反革命”问题,他预感到自己很可能要被捕了。所以经与刘长英商量后,决定让3个年轻孩子与妻子一道返回老家去。只留长子贺兴桐继续在巴蜀学校读高中。刘长英理解丈夫的苦衷,毅然带着孩子踏上了返乡的路。
在朝天门码头送别妻子与孩子们后,贺教之独自返回到家中。这时,只见一辆公安囚车已停在门前。
“贺教之,你被捕了!”一位公安人员走上前,拿起手铐就将贺教之的双手拷了起来,押着他上了囚车。
半个多小时后,囚车开到某拘留所,贺教之被押下去,同几十位囚犯关到了一起。
第二天,有几位公安人员开始对他进行审讯。
在问了基本情况后,主审员严肃地说:“贺教之,你从1941年到1946年脱离过游击队吗?”
贺教之道:“我脱离过游击队几年,这是事实。但那是有原因的。1941年,我们的队伍被向胖子追剿,为了避敌锋芒,游击队决定分散趴壕。马加宁和谷育箴等人准备去延安,我奉命护送,行前没有盘程费,慈大叔和我商量,把我家三十多担谷的田卖了,才凑足路费。我把他们送走后,自己回来,隐蔽生活了几年,等慈大叔又拉起队伍,我才归了队。”
主审员又道:“还有人揭发,你在游击队时为赌博打死过人,有这回事吗?”
“冤枉啊,这真的是天大的冤枉啊!”贺教之一听急道:“那是戴明与贺文堵几个人赌牌,贺文堵输了,出不起钱,戴明说了他几句,文堵一生气拿起锄头把戴明一下打死了。事情的经过清清楚楚,这事怎么能说我赌博打死人?真是岂有此理!”
“这事是真是假,我们会进行调查的!现在你要老实进行交待,把你脱离队伍的经过如实写出来,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知道吗?”
“知道了。”
“好吧,你就好好交代问题吧,把他押下去。”
几位公安人员遂将他押回了囚室。经过几个月的关押和交待问题,贺教之最后竟被法院判处了五年徒刑,并被押到了重庆松山煤矿强制劳动改造。
贺教之被关押后,贺兴桐在学校十分忧郁不安。这时,贺龙仍每月按时给他寄生活费。一天,贺龙还派人把贺兴桐接去道:“兴桐,你娘老子出了什么事,不等于你有问题,你是党培养的孩子,要好好读书,不要因为父母的问题背包袱啊!”
贺兴桐听罢贺龙的话,眼里含着泪道:“大爷爷,我一定听你的话,好好读书!”
“这就对了。”贺龙点了点头。
贺教之等人去重庆后,贺文慈就想回家当农民了,有一天,他正在乡公所的一间简陋的办公室内抽旱烟。门外一位汉子忽然闯进来道:“善臣哥,可找到你了!”
贺文慈抬头一看,见来人是童文安,即回道:“懒虫,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专来喊你的,你家金莲又生了,你还不回去看看!”
“啊,是带把的还是不带把的?”
“儿子,带把的!”
“太好了,我有儿子了!”贺文慈立刻站起来道:“我也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儿子都出生了,我也该回去看看了。”
“是呀,你再不回去,怎么对得起你婆娘!”
“我安排一下,咱们就走!”贺文慈说罢,即把邓副乡长找来交待了一下,然后与贺文安一起匆匆向洪家关走去。
太阳快落山时,贺文慈终于到了洪家关,接生婆王大妈见到贺文慈回来,叹了口气道:“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这家里没有男人,就没有主心骨,你看,你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你家的日子都没法过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贺文慈道:“我听说金莲生了就赶紧回来了。”
“你回来了就好,现在你家里穷得快揭不开锅了,金莲又坐月子,没有肉吃,奶水都没有,你要赶紧想想办法啊!”
“我知道家里穷,我正准备辞职回来呢,你放心吧!”贺文慈说着,就来到李金莲房里,招呼了一下,就顺手抱起儿子道:“呀,我的宝贝儿子,让爹看看,长得好帅气哟!”
“你的宝贝儿子还没取名字,你快取一个吧!”金莲道。
“他是什么时候生的?”贺文慈问道。
“就是今天天快亮的时候。”
“那是黎明时分,他是学字班辈,我看就叫学明吧。希望这孩子将来有个光明的前景。”贺文慈道。
“行,就叫学明。”金莲表示同意,贺学明的名字当时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有奶水给孩子喝吗?”贺文慈接着问。
“没有啊,这饭都吃一顿没一顿的,不发奶啊!”
“那得赶紧想办法买点肉回来才好啊。”
“家里没钱啊,积蓄都花光了。”母亲道:“人家说起来,你还是个当官的,当游击队长那么多年,居然没有捞点钱,别人都还不信。”
“我这个人,从不为个人贪财,难道你不了解?现在我当乡长,也没多少薪水,我兜里还有几十元钱,王大妈,你拿去买两只鸡和一些鸡蛋吧!”贺文慈道。
“我已买了几只鸡回来,你放心,等会儿就给月母子做好送来。”王大妈道。
“你哪来的钱?”贺文慈问。
“我把自己的镯子给卖了,买了些粮食和鸡肉回来。”王大妈回道。
“多亏你了!”贺文慈很感激地说:“我这个家也全靠你过来帮忙操持啊!这几十元钱你还是拿着吧,就算还你的帐和工钱呀。”
“好,我要了。”王大妈接过钱又道:“我一个人帮你也没法。你一个男子汉,当乡长都养不起老婆孩子,也不光彩哩!我看你还真不如回来做生产还强些!”
“我是要回来的,你看,我报告都写好了,只等去县里交给县长去了。”贺文慈回道。
“你要递给哪个县长去?听说贺锦章已没干了,现在是另外一个了。”
“我知道,锦章他去了重庆,到省参事室工作。现在的新任县长姓马。”贺文慈道:“我明天就去给他递辞呈去。”
“他会批吗?”
“我不干了,他也不能为难我吧?”
第二天上午,贺文慈果然到了县城,在县政府找到马县长办公室,很直率地说:“马县长,我不想当乡长了,想辞职回家做个农民,还请你批准。”
“啊,你为啥不干了?”马县长吃惊道。
“实话跟你说吧,我革命多年,也只想将来过个太平日子。现在解放了,没有仗打了,自己也年纪大了,就只想回家种种田,过过安定日子。所以不想干这份差事了!”贺文慈说:“具体理由我都写在这报告上了,请你过目。”说罢,将一份手写的辞呈递了过去。
马县长接过辞呈一看,只见上面列举了六大不能胜任乡长职务的理由,大意是年老体衰,剿匪任务又已完成,再者又希望多给年轻人机会,自己希望多与家里人在一起等等。
马县长看毕报告,当即对贺文慈道:“你既然写了报告我们会仔细研究的,只是眼下正值秋收,再过一段时间,我会给你答复的。”
“那好,我就等着你早点给我消息。”贺文慈说毕,就告辞回了长瑞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