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贺文慈所领导的乡自卫队又扩大到了200多人,芭茅溪一带的抗战活动也搞得轰轰烈烈。郁大麻子见贺文慈的势力大增,心里很觉不安。他想,贺文慈的势力越大,他在五道水作为邻乡就越不安全。于是,选了八月下旬的一个黄道吉日,悄然乘船从水路来到县城,然后进了县府,欲找岳县长告贺文慈的状。
县长岳德伟在办公室会见了他,并主动招呼他坐下,然后问道:“郁乡长,我们好久没见,今日你从何到此?”
“我从五道水来。有个重要动向要向你报告。”郁大麻子道。
“啊,什么动向?”
“贺文慈又有通共嫌疑。”
“有证据吗?”
“当然有。他擅自招兵买马,队伍扩展到了200多人,还到处宣传抗战,肯定与共产党有不轨活动。”
“你写个材料吧,把他的情况搞清楚些。”
“我已写了一份,你看看吧!”郁大麻子说罢,即把一份举告信递了过去。
岳德伟接过信道:“好,我会处理此事,你等着吧。”
第二天,岳德伟即听信密告,宣布撤销了贺文慈的乡长职务,同时下令让贺文慈再次去听候质询。数日过去,贺文慈并未到县城投案,岳德伟即召集县保安团、警察局及五道水、谷罗山等地的团防头目开了一个会。会上,岳德伟征求众人意见道:“贺文慈过去当过游击队长,去年参加抗战不到一年,负伤回来又当了乡长兼自卫队长,现在掌握的一支队伍越扩越大。此次有人举报他办学校有违法行为,县政府决定罢免他的乡长职务,并通知他到县里听候质询,贺文慈抗命不来,说明此人确有通共嫌疑。如果贺文慈真的是一个共党留下的潜伏分子,我们该怎么抓捕,还请诸位提提意见。”
郁大麻子随即发言道:“贺文慈很狡猾,让他来县城接受质询,他没有那么愚笨。县里只有速速出兵,才能将他打个措手不及。”
“他目前还有两百余人枪,实力不小啊?”县保安团向团长道。
“是呀,他们的实力不可小觑,人枪多,贺文慈的枪法又很准,要抓他也不容易。”县警察局巫局长又道:“我有一计策,咱们乘夜去偷袭他在小溪口的住房,或许能成功!”
“对,来一次长途奔袭,攻其不备,或能奏效。”向胖子也赞成道。
“偷袭之计可以一试。但我们先要摸清贺文慈住处的情况才好动手。”郁大麻子道。
“摸清情况好办,我们在他们那里不是还有一个内线吗,现在是启用的时候了。”向团长道。
“对,那个内线会起作用,我马上派人去联系。”巫局长道。
岳德伟点头道:“搞个里应外合最好。这次抓捕人就交给你们保安团了,向团长,我看你可以带一个营去围剿。”
“光我们保安团的一个营恐怕不行!”向团长又道:“我带一个营去围剿,你们二位也要率部去助剿,这样才有把握。”
“这没问题,我们一定好好配合向团长。”巫局长表态道。
偷袭之计定下后,巫局长即安排侦探黄少琪速往芭茅溪,去与巫豪进行联系。黄少琪扮成一个贩卖背篓的篾匠,背着几个玉背篓,趁一个赶集日到了芭茅溪的街上去摆摊。刚卖成交两个背篓,巫豪从街头走了过来。
“你这背篓多少钱一个?”巫豪问。
“一块钱。”
“怎这么贵?”
“我这货好。手艺不同嘛。”
黄篾匠仔细指点着背篓,接着轻声对巫豪道:“巫局长让我转告你,请你做好准备,保安团要来袭击贺文慈,你把他的驻防情况说说吧。”
“是这样,贺文慈每天住在小溪口的家里,他的身边只有七八个护兵和几个家人,其余队伍都驻扎在芭茅溪街东头,距离有一里多路。如果袭击小溪口,那很好办,只要从庙嘴河绕道,经小溪口对面的山坳来袭击,他驻芭茅溪的岗哨就发觉不了。”
“好,太好了,我把这情况马上带回去,今夜就来袭击。你于凌晨时分到小溪口河边来策应吧。”
“行,就这样办!”
两人商议完毕,就各自离开了街头。巫豪刚走到队伍驻地,贺教之叫住他道:“巫副队长,大队长找你。请你快去。”
巫豪径直来到贺文慈办公室,只见贺文慈一脸严肃地坐在木椅上,眼睛盯着他似要冒火。
“大队长,你找我?”巫豪问。
“刚才你干什么去了?”
“我到街上转了一下,去看看热闹。”
“看热闹?你找个什么人没有?”
“没有哇,我没找什么人。”
“你没找人?我问你,那卖背篓的黄篾匠你可见过?”
“啊,你是说黄篾匠,我是见过他,我只问他背篓怎么卖?”
“你的戏演得不错哇,还在想骗我?”贺文慈忽然声色俱厉大叫道:“来人,给我把他抓起来!”
几个护卫很快动手将巫豪抓了起来。
“大队长,你为啥抓我?”巫豪挣扎道。
“你想知道为啥抓你?告诉你,我们早就知道你叛变了。从购药回来,你的神色就有所暴露。野鸡山一仗,游击队突然被敌人包围,这是你送的情报吧?不然,敌人怎知道我们的住地?后来几次你又想出卖游击队,但都没有得逞。这次,你和黄篾匠接头,又有什么阴谋,你老实交待吧!”
“冤枉呀,我没叛变,你这是胡说。”
“哼,你还想耍赖,我告诉你,那黄篾匠是县警察局的侦探,你以为我们不知?我们有人早就认得他。你要不坦白,今日就要你的命。你坦不坦白?”
“我坦白,我坦白。”巫豪于是只得从头至尾作了交待。他说,当初买药被警察局抓获,起初敌人拷打他都没有动摇,后来,敌人要杀他的相好花儿,为救她的命,他才作了招供。从此开始叛变。上次游击队被袭击是他提供的情报,这次,保安团又要来袭击小溪口,时间就定在明日凌晨。
“我要交待的就是这些,老大,真的对不起,你要杀我就杀吧。”
贺文慈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接着一字一顿道:“听着,猴子,你是我结拜的兄弟,我再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明日凌晨你照计划把敌人引上勾,不要让敌人怀疑。我们会打敌人的埋伏。你要用改悔的行动来证明你还是我们的兄弟。”
“我一定照办,老大放心。”
“好,就看你行动了。”
贺文慈说罢,就吩咐人放了巫豪。接着,便通知招集各分队长会议,商议制敌对策。贺文慈道:“向胖子这次纠集了五百多兵力,准备偷袭小溪口,我想来个将计就计,搞一次伏击,狠狠打击一下敌人的气焰。至于如何打法,请大家谈谈看法。”
贺教之道:“咱们的队伍只有100多人,兵力上悬殊大,要对付500多敌人,还得摆个好阵脚。”
甘荣道:“只要埋伏好,攻其不备,胜利就有把握。如果人手不够,可以发动老百姓参战,芭茅溪就有上千村民,可以动员起来。”
马加宁道:“发动群众参战是个好办法,另外,我看可以去野鸡山联系赵金辉的绿林武装,请他们助一臂之力,这样可多一份力量。”
贺文慈道:“有道理,上次我们帮助过赵金辉,这次请他来助战,他应该会出兵相助。只是现在时间很紧,今晚就要把他请来,谁愿意去跑一趟?”
“让我去吧!”甘荣道。
“好,你马上去,务必把赵金辉请动。请他来后,让他率部埋伏在狮子山,那是敌人败退去苗嘴河的必经之道。其余埋伏兵力我都会安排好。只要他堵住敌人的退路,我们就能把敌人彻底歼灭。”
“保证完成任务。”甘荣说罢,就带了两个随从,当即向野鸡山赶去。
太阳快落山时,甘荣一行到了野鸡山的一个关卡边。几个守卡的汉子端着枪挡住了他的去路。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头戴青手巾的高大汉子喝问道。
“唔,我是湘鄂边游击队的人,有要紧事来找你们赵爷镇山虎。你们快带我见他吧。”甘荣急迫道。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甘荣。”
“啊,你是贺文慈的警卫队长吧?我听说过。”
“正是。你们赵爷知道我的。”
“好吧,你随我来。”
那大汉遂引他来到山顶一石头房边,进门秉报道:“赵爷,贺文慈派人来了,说有急事见你。”
“啊,请他进来。”
甘荣遂走进屋去,只见赵金辉正端坐在太师椅上。
甘荣上前拜道:“赵爷,你可会享清福啊!”
“啊,甘荣,你不是给贺大哥当护兵吗,跑来这儿干啥?”
“大哥派我专程来一趟,想请你今晚下山助一臂之力。”
“哦,什么事,这么急?”
“是这样,向胖子的县保安团和县警察局明晨要来袭击小溪口。”
“他们有多少人?”
“有500多吧,这些兵力已在沙塔坪集结了。”
“这么多人来袭击,你们那点兵力肯定吃不消哇。”
“是呀,所以贺大歌想请你去助一臂之力。他说你是个讲义气的人,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可我也只有60多号弟兄,人数可不多。”
“有你这支人马就够了。我们自己有200多人,另外还可组织上千村民参战。”
“你们怎么打法?”
“我们会在小溪口一带设埋伏,你的队伍可布置在狮子山,堵住敌人的退路。这样可全歼敌人。”
“好吧,看在贺大哥上次帮我解围的份上,我答允祝你一臂之力。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吃过晚餐就可行动。”
“行,听你的,你就带路吧!”
两人如此商议妥当,赵金辉就传令手下,准备去狮子山进行埋伏。
是日下午,不知情况有变的黄侦探回到沙塔坪,将联络情况作了汇报,巫局长与向团长即商定了袭击时间。天黑后,保安团向团长与巫局长及郁大麻子的人马在沙塔坪做了汇合。接着,三部人马共500余人,借着夜幕,悄然向数十里外的芭茅溪方向奔去。
是夜,小溪口贺文慈一家人住的院子一片寂静。贺文慈将队伍埋伏在院子背后的几处山包上。凌晨时分,向胖子率部从蛤蟆潭背后的大山绕道而来,因为避开了芭茅溪口前的大路,果然未被贺文慈队伍所设的哨卡发现。保安团数百人来到小溪口,带路的黄少琪与巫豪在河滩会面了。
“情况怎么样?”黄少琪问。
“你们跟我来吧,快攻进去,贺文慈就住那院子。”巫豪往前指了指。
黄少琪遂带保安团,跟着巫豪向前冲去。到院子门口,保安团一阵猛烈射击,院子内却毫无反应。大队敌人冲进去,里面却不见一个人影。
“糟,我们上当了。”黄少琪刚说完,突然有颗炸弹在院内炸响了。几个保安团士兵被当场炸死。接着,密集的子弹似雨点般射向院子,埋伏在山头的游击队和上千村民从四面呐喊着开始攻击了。
“撤,快撤!”向胖子吃惊不小,他匆忙下达了撤退命令。但是,游击队咬住敌人紧紧不放。这时,巫豪大叫道:“向胖子,别想跑,你们被包围了。”说罢,举枪朝向胖子射击,黄少祺伸手一挡,一颗子弹击中黄少祺臂部。
“他妈的,巫豪,你把我们又卖了。”黄少祺气愤地大叫着。随即,几个向胖子的护兵一起开火,巫豪连中几枪,随即倒在了地上。
游击队这时占据几面山头,不断向下射击着。贺文慈带兵从后山往下直冲,何子林、童文安、贺教之各领兵从側面包抄而下,李金莲也手握双枪,跟在贺文慈一起,不断向敌人射击,她的枪法打得很准,有几个团丁都死在了她的枪下。在游击队的袭击下,向胖子带兵被困在稻田边不能动弹。双方战斗到天亮,敌兵左冲右突,几经周折才冲破游击队在小溪口的包围。贺文慈这时率部冲到稻田边,见巫豪已奄奄一息,随即抱起他道:“猴子,你怎么样,你不能死啊!要挺住。”
巫豪嘴角留着血笑道:“老大,我还算不算你的兄弟?”
“算,你用行动证明了,你是我的好兄弟。”
巫豪满意地垂下眼睑,接着头一歪,在老大怀中死去。贺文慈轻轻将他放下,命人将他抬至堂屋前,后用一副上好的棺木给他作了安葬。
天大亮后,向胖子和巫局长率部撤退到狮子山下,官兵皆以为可以歇口气了,不料,早已埋伏在此的赵金辉的队伍,迎头又是一阵猛击,疲惫不堪的官兵又阵脚大乱,向胖子气急败坏,他挥着枪大叫:“他妈的,不准后退,今日战也要战死在此地。”说罢,从护兵手中夺过一支冲锋枪,嚎叫着带头往前冲去。撤退的官兵遂又跟着往前冲。一阵激烈的互射之后,赵金辉被一颗流弹击中了大腿部,他忍着剧痛,手握短枪,朝冲上来的一个敌兵扣动了扳机,只听“呯”的一声枪响,这敌兵迎面栽倒在地。赵金辉打完这一枪,自己也仰面倒在了地上。其部下见头领受伤,随即抬着他撤离了阵地。狮子山最终被官军撕开缺口。最后,向胖子率残部100余人侥幸冲破包围撤了回去。其余300多官军则全被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