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明
多年以前鲁风就说他要写贾平凹,作为老朋友,我一直翘首以待。迟迟不见动静,不问我也知道原因。圈子里人都知道,鲁风作文和做人一样严谨,绝不苟且。他当过兵,懂得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该说和不该说的话,他都要反复掂量,他搞过技术情报工作,懂得第一手资料的重要,没影的事,他要证明确实没影,传闻再有鼻子有眼,他也会详加求证,他做过记者、编辑,脚底下和笔底下的功夫可想而知,他还是个细心人,留心于细微,发现就异于常人。既然他放言要写贾平凹,必然另有一片天地,既然迟迟不见动静,必然未到火候。
金秋的一日,鲁风找我,一身摩登的唐装,一脸春天的气象,拿着厚厚的一沓书稿,郑重地放在我的面前。我说:“终于瓜熟蒂落了。”鲁风摇头,说他不满意。我一口气看完了书稿,迫不及待地给他去了电话“你不满意,我满意呵!”这话不是恭维,是我的读后感。他的笔不吐莲花,却如春蚕吐丝,密密麻麻,交织着贾平凹的爱和恨、苦和甜、悲和喜,夹杂着文学圈内外的晴和阴、人和事、是与非。贾平凹是经,贾平凹的朋友是纬,穿针其中的是鲁风的眼和心。鲁风把握着一杆秤,轻重自然地保持着理性的平衡,鲁风保守着一根线,恩怨曲直,一眼昭然。许多事我经历过,一经鲁风的娓娓说道,竟然别有了一种异于当时的趣味,许多事我耳闻过,亏了鲁风的忠实记述,我才明白了其中的来龙去脉,许多事我未所未闻,展读鲁风的文字,自然生出会心一笑的快意,在平凹的朋友中,鲁风的忠实一直令我尊敬。多年来,平凹身边的朋友来来去去,亲亲疏疏,是是非非,平凹的毁誉多半滋生其中。鲁风认识贾平凹二十有年,不刻意走近,却自然地亲近了,不着意讨好,却终于成了贾平凹的密友。在平凹失意的日子里,他自觉地肩负着兄长加朋友的道义,默默地支付着呵护与分忧的情谊。面对平凹,鲁风恭敬发乎至诚,写一脸真如性情,背过身去,只要提及“平凹”两字,那种亲切就溢于言表,不能掩饰。我每次见到他,平凹是绕不开的话头。他说平凹,平凹就活灵活现。末了,总要感叹:“平凹不容易!”“平凹真君子!”就这两句话,足见鲁风的高品行和真肺腑。
山上的云雾,越接近越不神秘,我们眼中的贾平凹,越走近越觉得他是一个谜。自从出道后,臧否褒贬一直伴随,直到他成为一棵参天的长青树。他和我们一样生活着,却抬腿提足,都有震耳的声响。文学的成就自不待言,书画的影响更不用说。伏低做小,反而仰望弥高,不喜张扬,反而声名远播。有形无形中,贾平凹成了一个符号,一个象征,一个神话,说不清,道不明,各色人等,越来越多地对他猜想,并生发着向往之心。关于他的传说就多,一个神话,几个版本,传到他本人的耳朵,令他哭笑不得。他的心境却奇好,坦然兼豁然,无辜又无奈。而鲁风呢?眼里揉不得沙子,毁言入耳,必要一一驳斥。有些事,平凹沉默,鲁风偏不沉默,他觉得沉默是对谎言的默认!但常常千头万绪,有口难辩。就存了个心,发了个愿,要写一本负责任的书,给贾平凹迷们一个说法。与其说他要解开一个一个的谜,毋宁说他要拨开一层一层的雾,至少要让是非明于真相,让流言止于证词。仅此而言,鲁风可谓用心良苦。
迟开的玫瑰也是玫瑰。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鲁风的这本书,姗姗来迟,来得却正是时候。她将给贾平凹迷们一个惊喜——当然,还会夹带些玫瑰的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