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不是事态向坏的地方发展,恐怖我也无法在这里见到这些人吧。
此刻,我的面前是三个西装革履的外国人,年纪都不小了,随行的还有几个女孩,挺年轻,只是一眼,我就认出了这些人,不是知道名字,而是职业。
恐怕那些医生也不会知道,就算他们换下白袍,可惜,身上那长久浸泡在福尔马林下的味道还是挥之不去。
不用任何人解释,我都该知道,这些人一定是国外最顶尖的医师了,现在的严曜有那样的本事,他只是不愿接受既定的事实,一如他永远觉得金钱能够解决一切一样。
他们和严曜说话的语速很快,但从他越蹙越紧的眉头我知不乐观,其实早已知道结果,可是又有谁能够坦然地面对,我不是神,我是人。只是个。人!
终于,严曜对着扎因说了几句,后者立刻领着那群人出了门,严曜站在那里良久才转身走到我身边“这阵子先让他们观察一下你的情况,过后我们再去美国!”
我点头,默默地攥紧了被单,如果他非要看到失败才能放弃也只有让他去做不是吗?
“如果身体有什么反应一定要及时说出来!”他又在吩咐,看着我的眼神让人揪心,我又点点头,伸手拉过他“你会陪着我对吗?”
我的话让面前的他愣了愣,似是惊愕,我的心募地一疼,面前的严曜已经点了点头,反手包裹住我的,母指轻轻地在我掌心揉搓“会没事的。”
是啊,会没事的,一切结束之后,就风轻云淡了。
“我不怕,只要你陪着我!”靠拢了身子,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体的温度,我闭上眼,不断地在心里说,没事的,一切结束,就风轻云淡,就风轻云淡了。
接下来的日子,严曜如他所说,每天陪着我,那群医生每天都来给我做一大堆的检查然后就和严曜关在屋里讨论半天,没有意外,严曜回来的时候心情都不是太好,大家心知肚明,聪明地没有人去问及我的病情,小绪每天下午的时候也会来陪伴我,陪着我聊天,跟我说他的趣事,但大多时候都会循规蹈矩地坐着,一些简单的事情都是他抢着做,不管是严曜给他说了什么,又或者他也看到那些医生愁虑的表情,总之,我觉得很安慰,如果真有什么舍不得,我舍不得孩子,我想看到孩子长大,想听到他每天叫我妈妈,尽管,现在,我听声音已经变得吃力。
“为什么在这里?叫你也不回头!”身后猛地多了一双手,身子立即被拥入了一具温暖的怀抱中。我有些吓住,在确定了身后的是他后又缓缓平静下来,严曜翻转过我的身子,手掌轻拂过我的额头,语气里有些责怪“这里风大,以后不要站在这里了,你刚刚在想什么,叫你都不听!”
严曜的手刚放到我的脸颊,我的脸色一变,身子忍不住地抖了抖。
“对。不。起!”我轻轻地说,眼中雾气猛地氤氲。与此同时,我看到严曜的表情也是一变,摸着我的手缓缓地放到我身后,拥紧了我,竟是没有再说半句话。
我靠着他的肩头,任凭泪水在脸上泛滥,他的身子也在抖,我能感觉到他滚烫的耳际,因为,我们同时意识到一个事实,一个不想面对,却不断在展现的事实。
方才,我并没有走神,而是,他的呼唤,我一点都没有听到。
那天以后,我们默契地没有再提及此事,但是,生活中的变化我却能时刻感觉到,大家对我说话都小心翼翼,似乎是有意提高了声量,就算有时候我是不愿意回答,那些人也会轻声地再次重复,然后细细地观察我的表情,直到我点头,或者摇头,或者回答。
就连小绪,陪伴我的时间也是轻言细语,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吵闹或者偶尔小任性,我觉得自己像个被大家呵护在手中的陶瓷,却依旧逃脱不了粉碎的命运。
这阵子,还有一个重要的变化还在花田,那片漫天嫣红的罂粟花田,农人似乎变多了,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隐秘村庄如果多了外来的人一下就能感觉到,除了平时进出的人,我明显感觉到园子里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更知道严曜陷入了某种疯狂,不管他在考量什么,这件事,绝对不是好事。
“又在发呆!”有双手夺过了我手中的东西,放到手里把玩,面前,严曜琥珀色的眸子闪了闪,鼻息间轻轻地哼了哼,我转过头,伸手想要把东西夺回来,却被他举高手,身子在被拥了过去。
下一秒,那条项链却安稳地回到了我脖间。
这是严曜多年前送给我的细链上面依旧没有任何点缀物,除了一枚简单式样的戒指。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一直戴着它么?”头顶是他的声音,沉沉的,但我能感觉到没有怒气。
我闭上眼,缓缓地摇了摇头。
“如果你觉得自己要补偿他,我可以成全你,即使是一个名分,因为我明白,你对他只有愧疚,如果我连你这一点的行为都去阻拦,就会像你说的‘心胸狭窄’!”我不认为这个时候严曜还能够说笑,不过我还是捧场地笑了笑,亦真亦假地回道“这不像你的性格,但,在意料之中!”
“哦?”他扬了扬眉,轻笑“这么厉害?!”
我搂紧了他,点点他的鼻子“当然!”然后看着他,其实严曜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可惜,他很久不笑了,像这样笑。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
轻轻地吻上,这张贪恋的唇,这双眼,这张脸。
“严曜!”谢谢你,这些年,你的眼中只有我。只是我!夏末,夜晚的风已有了一些沁凉,山中的天气更甚,一声轰然的巨响,打破了所有的沉静,我感觉到身边的严曜猛地翻身起来,套着外套朝门外跑去,外面已是一片火红,我紧跟着出去,一路找着小绪的房间,孩子已经被枪声吵醒,混乱的环境没有人顾忌他。
“妈妈!”他似乎这么叫了一声,我却听得不真切,上去抱起他,从后门一路朝前方走。
远处轰鸣声不断,火光四射,还有尖叫声,我知道那是什么,但是我没有迟疑,抱着孩子一直往相反的方向走,一直到那片隐秘的花田。
“夕言,夕言。”面前出现的人吓了我一跳,左霖气喘吁吁“你怎么越叫越跑!”末了,看到我怀里的孩子“小绪!”
孩子没有回答,更是紧紧地缩进了我怀抱。
“左霖哥!他们。”
“已经锁定位置了,先头部队已经抵达,稍后会有空军支援,夕言,依照计划你们从后方撤退,有人在村口接应,我们要去山后的停机坪阻击,你快去和队长回合,严曜一定会找你的!”
我点点头,望了一眼怀中的小绪,没有迟疑地朝村口的方向跑去,身后,不断地有人窜出来,然后就是嘶喊声,吼叫声,我没有理会,一直跑,一直跑。
直到我看到村口闪光的位置,眼前的一切已经开始模糊,有人从我怀里接过了孩子,耳边的呼唤越来越模糊。
面前的人嘴巴不断地张合,我的耳际却是一片轰鸣,前方的火光就像一场默剧,我的世界。
一片静寂,死一般的沉寂。
车子一路地颠簸,我攥着脖间的项链拥紧了怀中的孩子,有人把我的项链取下来,拿下戒指,轻轻都将上面的钻石扳下,只是一瞬间,似乎有微弱的光从中心消散,他说了句什么,然后抹了抹小绪的头,孩子缩进我的怀中。
他又看我,我只是沉默地摇头,一下下地摇头。
我只是一个卑劣的人,不断利用的只是一个男人的心,一颗爱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