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朝鲜战争:未曾透露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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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走向深渊(4)

中国人下一个主攻点指向了美军第2师,就在韩国部队西面的方向,具体来说,就是第9步兵团的B连。该连的第一个任务是夺取219高地,这是清川江西岸一个重要的山脊。B连和第8集团军的大部分连队一样,由新兵和老兵混合编成,其中一位来自弗吉尼亚州南波士顿的步枪手沃尔特·克劳福德下士只有17岁。129名官兵中大约三分之一是黑人(包括执行军官埃利森·韦恩中尉),还有10多名韩国士兵。

B连里的士兵在吃着牛肉土豆泥早餐、喝着咖啡时牢骚满腹。他们说,该团每次打仗时,B连都打头阵,现在他们又接受了这个苦差事。他们并未料想会打多少仗。事实上,很多士兵甚至扔掉了他们的钢盔,说它们碍手碍脚、过于沉重;此外,刚发下来的绒线帽能够更好地御寒。他们也不愿意带很多弹药——每人平均带1枚手榴弹,每支步枪平均只有16发子弹。挖战壕的工具呢?在路上丢失或扔掉了。罐装的军用食品呢?太沉了。他们背着空背囊行军,要靠朝鲜民工下午把食品和铺盖卷背来。战地电话呢?唯一的一部还不能使用(尽管该连通过炮兵前进观察哨的电话线与后方保持着脆弱的联系)。这就是第8集团军在其“结束战争的攻势”中一个典型的连队状况。

219高地是一连串的低矮山丘,上面布满了松散的石块和密密的灌木。B连的先头排在上山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离山顶还有25码时,突然被中国人雨点般的手榴弹所阻滞。在整整一天的交火中,B连遭受很大伤亡——包括威廉·华莱士上尉,他的一只耳朵被迫击炮弹片削掉了一半——但却无法把中国人赶出坚固的阵地。

团长小查尔斯·斯隆上校简要地观察了一下激烈的战斗,然后用无线电报告第2师指挥部说:“我想这一次不太一样,这也许是真家伙,我们最好观察一下。”但师部不同意。

中国人在当天晚上实施了猛烈进攻,击溃并部分歼灭了最左侧的第9团第3营,并在清川江边包围了第2营。然而对B连来说,战斗演变为防守219高地一侧的两个小山包:一个山包上有14个人,另一个山包上有40人左右,他们面对着10倍、20倍之多的中国人。

中国人爬到离西奥多·韦瑟雷德中尉率领的、人数比较多的那个山头不到20英尺的散兵坑里,并向山头掷手榴弹。山顶地域狭窄,士兵们无法躲过手榴弹,他们只能把手榴弹踢开或在爆炸前把它们甩开。韦瑟雷德后来估计,在两个小时里有60枚手榴弹扔到了山包上,有40枚被甩开了。激战中不时可以听到一阵阵刺耳的哨音,然后中国人便跳出散兵坑,试图冲上山头。这样,美国人学会了保留他们稀有的手榴弹,直到听见哨音。哨子一响,他们就把手榴弹扔下山坡。中国人十多次重复了这种错误,山坡上死尸成堆,足以构成另一道防御屏障。

战斗稍有停歇时,韦瑟雷德召唤150码以外的韦恩中尉,他在那里指挥着一伙被包围的士兵。“向我们靠拢,”他叫道,“这里情况好一些。”

韦恩同意了。“做好跑过去的准备,我掩护你们。”他对其他人说。

这位身高体壮的黑人军官已经没有武器在手,但他无所畏惧。他俯身抱起一大堆石头和罐头食品,只身站到毫无屏蔽的山包边缘,把石块和罐头向不到25英尺外的中国人头上扔去。中国人被他的勇敢行为所震惊,一时竟停止了射击。一名美军士兵爬到防御圈外,与韦恩站在一起。他挥动手中已经没有子弹的步枪,准备把任何冲向韦恩的敌人打翻在地。

韦恩在所有人都撤离山包之后才动身离开。那位士兵则把他的步枪扔向山下的中国人,算是撤退前的最后一击。

就在韦恩转身离去之际,一枚中国人的手榴弹在他头部上方爆炸,削掉了他的一边脸部。然而,直到傍晚前的空袭把中国人撵走,他仍然留在山上,并拒绝接受包扎和麻药。“给那些伤重的人用吧。”他说。韦恩后来由于失血过多而晕倒才被抬走,他在医院里住了117天。

这场历时26小时的残酷战斗打响时,B连有129人;战斗结束时,只剩下34人,其中6人为“能走路的伤员”。

与此同时,第9团的G连在战斗的第一天晚上平安无事,尽管该连在清川江沿岸阵地周围的所有部队都被分割开来。但是,在11月26日拂晓,该连遇上事情了,当时的情况使G连先发制人。破晓时,该连的步枪手在清川江边一个较高的山坡上掘壕据守,他们在华氏零下15度的严寒中浑身发抖,遥望着江面上升起的晨雾。军士长威廉·朗打哈欠和伸懒腰时,看到一些人正沿着他下面的一条小河运动,丝毫不作隐蔽。朗毫不上心地望着他们,认为他们一定是美国人,才在这个地区公开行动。朗一直盯着他们,当他们走近不到300码时,他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中国佬!”他对他的排喊道,“他们是中国人!”

步枪和勃朗宁自动步枪的第一排子弹把半数中国人打倒在地,幸存者慌忙爬到稻田地和河床的石头后面躲起来。连长弗兰克·穆诺兹上尉叫来一辆坦克。在5分钟的时间里,G连击毙了70名中国人,还俘虏了20人。

然而,中国人当天晚上就凶猛地扑向G连,把该连和F连都赶下了沿江的高地。中国人一波接一波地顽强进攻,用步枪和机关枪猛烈射击,抛出了看来是永不告罄的手榴弹。他们冲上美军阵地,用刺刀把他们刺死在散兵坑里。当天晚上,在不到20分钟的时间里,G连有70多人被打死。

中国人俘虏了一名叫斯莫利的二等兵和两名配属给该师的韩国士兵,并把他们押到后方一个地区。审讯员是一位操着流畅英语的军官,他打了一个响指,接着韩国人就被押到几步外枪毙了。

那位军官转向斯莫利说:“我们对你们了如指掌。”他接下去讲述了G连的情况和该连军官的名字。“你现在回去吧,告诉你们连长不要使用燃烧弹——凝固汽油弹——打我们。你的部队在那边,”他指着河对岸说,“走吧。”

斯莫利觉得他背后要挨枪,便急忙奔向河边,并找到他部队的残部。他是被中国人俘虏又马上释放了的许多步兵之一,这显然是为了宣传,然而这种做法对斯莫利却未能奏效。“给我一挺机关枪,”他对连长穆诺兹上尉说,“我看见了他们是如何对待那些韩国人的。”

然而,并非每个士兵都像勇敢的斯莫利那样意志坚强。在撤退中,穆诺兹听见河边一所简陋的木棚中传出一阵哭泣声。他感到很奇怪,随后发现一名惊恐不安的美国士兵在地上缩作一团,泪流满面。

“你在这儿做什么?”穆诺兹问道。

“我不知道——不知道。”士兵结结巴巴地哭着说。

“跟我来。”

“上尉,我不想去那里——”

穆诺兹忍无可忍,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拉起来。“把你的屁股坐到那些坦克上去!”他命令道。这个士兵服从了。穆诺兹收拢了其他掉队和受伤的人,然后向河边行进。一些中国人向他扑来,他拔出0.45英寸手枪打倒了其中5人。他的一行人终于逃到安全地带。

第8集团军陷入混乱

11月26日这天,第8集团军开始四分五裂,联合国军司令部指挥的一场协同密切的攻势已经不复存在。至此,战争成了一系列连级小规模战斗,所有的连队都在孤立作战,也没有希望能得到增援,它们被蜂拥而至的中国人四面包围,与上级指挥部的联系也被切断。第8集团军甚至不能把局势稳定下来,以便让其优势火力发挥作用。作家费伦巴克(他对朝鲜战争也做过重要的研究)当时在第2师指挥一支部队,他写道:“在其车轮无法到达的地区不能实施机动,在这些山岭中无法观察或联络,美军是被一口一口吃掉的,而不是被大批击溃的。”

美2师的军官直到11月26日午后才得知该师溃败的严重程度。第38步兵团团长乔治·佩普洛上校守卫着该师右翼,按计划应与其东部的韩国师协同。他从他的指挥所看到韩国军队的一个整团正穿过美军阵地溃逃。这个韩国师已被中国人粉碎,他们的指挥官要士兵逃到美军地域以保全性命。

佩普洛给第2师师长凯泽将军打电话。“韩国军队的一个整团正拥向我的防区,我究竟该怎样对待这些人?”

凯泽对这个听起来跟废话一样的问题勃然大怒,他厉声答道:“指挥他们,使用他们,浑蛋!”

为了堵住战线右翼的这个突然出现的缺口,沃克将军把几天前才来到朝鲜的5000人的土耳其旅紧急派往那里。(历史学家马歇尔把这一调遣比作是“用一个阿司匹林药瓶的软木塞去堵一个啤酒桶的桶口”。)土耳其人事先未得到情况介绍;尽管他们极其需要与美2师密切协同,但他们的部队中却没有配属美国顾问。他们被匆匆忙忙地投入战斗。

然而几小时之后传来了土耳其人大获全胜的惊人消息:他们第一次与“蜂拥而至的中国人”交战,就守住了阵地,并以白刃格斗赢得了一场“浴血战斗”,还抓了“几百名俘虏”。美2师的情报部门派遣一位翻译耕夫路中尉去审讯俘虏。他发现这些俘虏是一些时运不济的韩国士兵,他们在逃离德川附近的阵地时误入了土耳其人的防线。被打死的“中国人”全都是南朝鲜人。

翌日,11月27日,当土耳其人在卧云村与一大股中国军队遭遇时,再也不会搞错对方身份了。人们永远不会知道当时所发生的确切情况。不管情况如何,土耳其人进行了战斗,而且大部分人阵亡了。据一些报告说,军官们把他们的帽子扔到地上,以此为线,不许后退一步,“要与阵地共存亡”。战斗以后,只有几个土耳其连队得以幸存,而且也都罹受重创。

麦克阿瑟的攻势显然已被阻滞。沃克将军的目标不再是抵达鸭绿江,他现在必须竭尽全力解救第8集团军于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