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社科近代以来日本的中国观(第五卷)
9053100000040

第40章 1960年代日本政府的对华认识与对策(8)

与此同时,佐藤政府也通过外交官、亲华派人士等渠道进行私下沟通,寻求改善中日关系的出路。日本驻香港总领事冈田晃就是其中的一位。1971年9月11日,佐藤召见冈田。冈田力陈自己的“中国政策”,认为“中国加入联合国,今年秋必定会实现。在尼克松访华后,从国内外的形势来看,日本与中国不实现邦交正常化已经不行了。因此,日本本年应尊重承认中国联合国代表权问题的决议,不提出阻止驱逐台湾的逆重要问题方案,弃权阿尔巴尼亚提案,积极发挥中介作用,提议联合国内北京与台湾实行统一。”。佐藤听后表示:你说的或许是对的。作为个人,我原则上同意你的看法,然而,作为自民党总裁、作为日本政府首相,现在立即实行你的方案,日本国内政治不允许,党内也通不过。自己今天作为日本政府总理,能够最大限度说的,如下所示:

(1)作为本人,我也承认台湾是中国领土的一部分、一个省。

(2)不反对中国加入联合国。

(3)中国应该停止干涉日本国内政治。

(4)台湾的联合国席位是过渡性的,但不赞成今年立即驱逐蒋介石政权。这是日本人的道义。不好说出口,是“日本人的道义”啊。因此,本年不赞成阿尔巴尼亚方案。

(5)为中日邦交正常化做准备,可以考虑让外相或(自民党)干事长访华,中国能接受吗?佐藤特命冈田,直接向自己或干事长联系、汇报,完全不必通知外务省事务当局。回到香港后,冈田通过各种关系,试探中国的态度,结果中方先后于10月8日和11月8日回复,表明拒绝与佐藤接触。

冈田晃:《水鸟外交秘闻——某外交官的证言》,[日]中央公论社,1983年版,第146—147页

事实上,在改善中日关系,恢复邦交正常化方面,佐藤表面上显示了积极的姿态,然而,实际上没有顺应形势发展,缺乏主动谋求解决的意愿,而是将其定位为长期的政策课题。进而,在实践中,亦缺乏实质性的具体政策,特别是在关键的原则问题上,仍固守“两个中国”的旧有思路,抱着“边走边看”的心态,就核心的“台湾问题”态度暧昧,以求维持中国大陆与台湾的平衡,而自己坐收渔利。

1969年12月25日,佐藤在横滨市表明:“现在还不想取消政经分离的原则,但这并不意味着永远将该原则保持下去。北京政府也说,‘台湾问题是中国内政’,双方都忌讳这个问题,还是不碰它为好,等将来碰它也没有关系的时候再考虑解决。”一周后,在1970年元旦的新春记者招待会上,佐藤明确指出:“中国问题不是‘1970年’即可解决的问题,而是‘70年代’有待解决的问题,(关于恢复中国在联合国的席位问题)现在不能单方面地改变我国一贯采取的方针,但是现在到了重新研究我国迄今采取的方针究竟行不行的时候了。”1月27日,佐藤“(被问到关于中国问题的一系列发言的真实意图时说)我现在只讲到日本作为中国的邻国必须友好相处,我认为(中日问题)还没有到马上要决定如何去解决的阶段。”

田桓主编:《战后中日关系文献集1945—1970》,中国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6年版,第906页。

1970年10月、11月,加拿大、意大利相继与中国建交。此时,佐藤依然固守旧态,12月2日,“与(外交调查会长、原外相)小坂善太郎谈论了中国问题,感觉这个人稍微有些着急”。9日与卫藤沈吉博士亦谈论了中国问题,“结论是不应太急”。1971年1月14日,在研究首相施政方针演说时,“关于中国问题,佐藤首相特别慎重,认为没有必要改变现今的方针。”在佐藤看来,“比起中共加入联合国,更重要的是如何确保台湾的席位。”于是,就中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问题,日方对“重要问题案”、“逆重要问题案”和“双重代表制”反复研究,5月11日,佐藤的结论是:(1)努力确保国府的联合国席位。

(2)为此也可采取双重代表制(DR)方案,但不能把安理会席位交给中共。

(3)照此日美统一意见,立即开展争取多数派的工作。

(4)因明确写着Republic of China,所以宪章问题也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应进一步商讨如何解释。

楠田实:《楠田实日记——佐藤荣作首相首席秘书官的2000天》,[日]中央公论新社,2001年版,第536、546、535页。

伊藤隆监修、佐藤荣作著:《佐藤荣作日记》第4卷,[日]朝日新闻社,1997年版,第216页。

佐藤进一步强调指出:让中共加入安理会的话,国府当然会退出。美国也许不会因此而到了废除美台条约的程度,但是这对日本来说是非常严重的事态。说是追随美国也好,说什么都没关系,要与美国齐心协力,尽快开展争取多数派的工作。尼克松冲击发生后,佐藤考虑的重点仍然是如何保住台湾。他在7月16日的日记中写道:尼克松访华“自然是件应该庆贺的事情,然而今后台湾的处理是个问题,变得更加困难了。”同年8月25日,当中日友协副会长王国权以中方代表身份参加松村谦三葬礼的时候,佐藤通过亲信斡旋,希望会见王国权,结果被中方拒绝。正如古川万太郎先生指出的那样,“在这个问题上,即使为时已迟,如果首相承认1971年7月公明党同中国方面达成一致的复交原则,采取具体保证措施,并表明想会谈,那么也许形势会发生变化。但一点也不触及中国反复提出的对日原则,仅表示想会谈,那无论如何是办不到的。中国能相信任职7年、一贯坚持反华政策的佐藤首相吗?要求会谈这件事本身,再次暴露了首相等人对中国、对两国关系的认识不足。”。为解决台湾问题,周总理早在20世纪60年代就提出了“中日复交三原则”,中日复交三原则: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代表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台湾是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日蒋条约是非法无效的,应予废除。并把承认这些原则作为中日复交的前提条件。

然而,在中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已是大势所趋的情况下,1971年9月22日,佐藤依旧固执己见,追随美国,决定共同提出所谓的“双重代表制”和“逆重要问题”议案。可以说,佐藤由此而丧失了与中国恢复邦交正常化的最后机会。10月25日,第26届联大通过了恢复中华人民共和国在联合国合法席位的决议,美日等的企图宣告破灭。

同上书,第584—585页。

伊藤隆监修、佐藤荣作著:《佐藤荣作日记》第4卷,[日]朝日新闻社,1997年版,第377页。

古川万太郎:《周恩来及其对日原则》,日本纪念周恩来出版发行委员会编,刘守序等译《日本人心目中的周恩来》,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1年版,第326页

为了打开对华关系,自民党干事长保利茂与佐藤商谈后,委托10月25日访华的东京都知事美浓部亮吉带了一封信给周恩来,是为“保利书简”。其主要内容如下:仔细想来,同处亚洲的贵国与我国的关系,为国际形势所左右,十分不幸成为最为接近亦最为遥远的关系,但今天已不允许对这种不自然状态置之不理了。尽快消除这种状态,建立新的两国关系的时候已经来到。为此,我的理解和认识是,中国历来只有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是代表中国的政府,台湾是中国国民的领土。同时,日本应该坚持走和平国家、福利国家的大道,探索和实行把余力贡献给亚洲的方法。11月10日,周恩来在会见美浓部亮吉时指出,该信件不提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代表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的“唯一”二字。信件还说“台湾是中国国民的领土”,这是为策动“台湾独立”留后路,因而这个信件是骗人的。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台湾已经归还给中国。“日台条约”必须予以废除。日本政府只有真心真意而不是虚情假意地考虑这些条件,才能开始谈判。

岸本弘一:《一诚之道——保利茂与战后政治》,[日]每日新闻社,1981年版,第145—146页。

田桓主编:《战后中日关系史1945—1995》,中国社科出版社,2002年版,第228页。

中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后,佐藤仍通过各种渠道与中方联系,并在各种场合表明愿与中国实现邦交正常化的想法,然而在关键原则问题上依然是缺乏明确态度,摆弄着“两面派”的手法,顽固地坚持着“两个中国”或“一中一台”的立场。

1971年11月1日,佐藤在参议院预算委员会上表明,“我已认为应早日实现邦交正常化”,“我此前主张积累的方式,但是,如今,在阿尔巴尼亚提案通过之际,我们不用考虑以往那样积累的局促方式,而应从正面推进邦交正常化。这样的时期已经到来”,“佐藤内阁的寿命究竟如何,姑且不论,我将在任期内积极推进邦交正常化。”但是,“如今,不能简单地无视、或简单地认为日台和平条约无效”,“而是要在中日邦交正常化中来处理日台条约的问题”。[日]第67届国会参议院预算委员会会议录第2号,1971年11月1日,国会会议录检索系统。同样,在12月31日的记者招待会上,佐藤重申了类似主张,他说:“即使同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邦交,也不能无视同台湾缔结的条约,而且也不能无视在台湾有一个叫做中华民国的政权”。

田桓主编:《战后中日关系文献集1971—1995》,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版,第63页。

1972年1月29日,佐藤在第68届国会上发表了在任期间的最后一次施政方针演说。他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