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安居城如同一座死城。
一夜一日的大战,城内居民大多逃出城外。
杨武盘坐在一座残破庭院内,在他四周守护着一百六十九名手下。马玉真、马玉谷等六人为首,别外还有披甲武士三十六人,黑衣武士一百二十七人。
杨武刚才用秘药强行压制伤患,吓退兄长们意图不轨的手下后,他就原地打坐调息,利用药力稳定修复体内受损的血脉。这样虽然会亏损一些原力,却比留下血脉上的隐患强,将来修养疗伤的时间也更短。
将大批手下集中在身边护卫,是防止兄长们的手下去而复返,也是对身边人的一种压制,让某些人不要轻举妄动。杨武知道这些人里有别人安插的谍子,就像父亲和兄长们身边也有他安插的谍子一样。
调息五个大循环后,杨武体内气息流转暂时稳定下来,只是在原本澎湃的原力之河多了一座堰塞湖,正在一点点的凝聚起庞大的原力。父亲杨远山的夺位战远未结束,还有兄长们在旁虎视眈眈,杨武必须留有自保的能力。
准备好之后,杨武环视一周,看到脸色苍白的马玉真,问道:“马玉真你的伤怎么样?”
马玉真诚惶诚恐感激涕零的答道:“属下的伤无大碍。”
“这样就好。”杨武点点头,没有起身又向四周看了看,除了城主府和哨岗方向外,在另一边又多出了一个战团。
那边是杨武二哥杨乾守卫的方向。
争斗在一处的是两名妖娆女子,一人穿纯白笔挺军服,一人穿红色飘逸宫装,如一白一红两轮明月悬挂夜空,让天空那轮如钩新月黯然失色。
杨武一眼就认出两人的身份。
穿白色军装的是杨武的继母李云。
穿红色宫装的是杨武的姑姑杨七巧,也是祖父杨环宇最小的女儿。
两女都是二十七岁,都是十一级神文血圣,武功不输男儿。
“果然安居人不内斗,东南半岛都统一一百回了。”杨武今天第二次升起这个念头,三面战团都不是他能插手的,既然插不上手,他干脆呆在原地等待。
杨武收回视线问道:“杨乾现在在哪里?”
马玉真回禀道:“七姑奶奶突然返城,二公子阻拦被打伤,小夫人才会出手阻拦,司马元侯已经带人过去察看了,进一步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
杨武摸了摸腰间的剑鞘笑道:“风水轮流转,只有我和杨乾吃亏,可不是太便宜我那位大哥了,不过,形势如此也没有办法。祖父应该没有更强的援手了,去告诉乔伯和杨宝,千万不要让我那位大哥乱来,在我有能力压制他们前,我们三兄弟都要好好的。”
马玉真应了声,就转身去传信。
杨武再次闭上眼睛,等待三处战团中有人分出胜负。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吴头陀和郭威间最先分出胜负,郭威刀断人亡换了吴头陀一条手臂。吴头陀将郭威的残尸一拳碰碎,一团血雾在空中炸开,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不亏是可敌玄天的吴头陀。”杨武先是记起父亲对吴头陀的评价,又想起父亲起兵时交待的话。
“你们就是死,也不能放人进入城主府区域。”
父亲冷若寒霜的言语犹在耳畔,杨武面露一丝狰狞,又从怀中拿出一粒秘药吞下,右手按在剑柄上,起身迎着继续前行的吴头陀冲去。他体内堰塞的原力湖大坝崩碎,汹涌原力以万马奔腾之势急流而下,冲击的他体内血脉胀痛不止。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杨武本想回去苦练十年再找吴头陀报仇,没想到不过几个时辰,他又得和吴头陀拼命。
杨武一路飞奔,体内血脉原力流转越来越快,身上蓝芒越来越亮,可是他的右手却完全变成了黑紫色。
杨武继承的是母亲的蓝光血脉。为了练习这一招拔刀术鬼啸,他付出了外人不知的辛苦,每次血脉原力互相排斥,都让他痛不欲生。也正是巨大的痛苦和决不放弃的坚强意志,让他的一招鬼啸有了先祖七分意境。
面对强敌,出手就是最强手。
蓝光为骨肉,血气为精髓,厉鬼咆哮而出,还未拔刀厉鬼就身高三丈。
在厉鬼眉心处,有一枚脸盆大的模糊血色符文,还有稀疏的血色和蓝色脉络遍布全身。
杨武越靠近吴头陀,厉鬼眉心的符文越清晰,体内原力洪流也达到了高峰。
当杨武接近吴头陀十步时,已经有了十一级神文血圣的气机,厉鬼面目也清晰起来,与杨武有七八分相似。
“小崽子,你是找死。”吴头陀勃然大怒,心头却沉甸甸的,他万万没想到杨武会冲过来拼命。
杨武大笑拔刀:“打落水狗喽!”
“找死!”吴头陀单臂恶狠狠一拳碰出,残余血脉原力全都集中在一拳上,同样的一往无前义无反顾。
杨武感觉拳风迎面吹来,三丈厉鬼的身躯如阳春融雪寸寸融化消散,蓝光所作骨肉散去,露出内部精华的血气刀意。
双方碰撞之后,杨武今天第三次被吴头陀一拳碰飞。
血脉原力大损的吴头陀一条手臂被削成了两片,半片被刀芒绞碎,剩下半片白骨袒露触目惊心。
“哈哈!”倒飞出去的杨武哈哈大笑,整个人再次碰入哨塔下小山上,碰出一个巨大的深坑,笑声也戛然而止。
双臂全废的吴头陀一步未退,继续前向冲锋,直直冲到了城主府下,仰头望着空中战团站立而亡。
杨武从深坑中脱身而出,吐出三口黑血,面色病态的红润异常。体内血脉原力洪流过境消弭不见,留下被强行扩宽残破不堪的干涸河道,只有被吴头陀一拳碰出的坑坑洼洼还残留着一些血脉原力。他现在有摇摇欲坠的十一级神文血圣境界,体内血脉原力却已经不多了,任何时候跌出血圣境界都不奇怪。
杨武转头向远处看了看,断剑左手换右手,看清楚一个方向直接冲过去。飞奔中,杨武摸出一把水晶飞刀抛上高空,刀柄上的闪烁蓝光哨音长鸣。马玉真、马玉谷等人迅速跟上,城内几个隐蔽处也有人出现,与马玉真等人合流,不一会就聚集了三百余人。
杨武带队从城主府边缘绕过,直奔大哥杨闻驻守的安居书院。
安居书院内,杨闻正端着青瓷茶杯,轻轻扇着盖子,享受的闻着淡淡茶香。二蛮子和三鬼子先后受伤,杨闻心情别提多高兴了。可惜两人伤的都不重,派过去的人没机会出手。
此战意外多多。最让人意外的是三鬼子那一招拔刀术鬼啸,实在是无耻阴狠毒辣。幸亏这次三鬼子露了底,不然等以后对上,还真可能被阴一把。
杨闻没有信心挡住这一刀。
想到此处,杨闻就没了喝茶的兴致,心头莫名的感到不安。冷哼道:“三鬼子,等事了一定要你好看。”
这时,杨闻的得力束手白云霄匆忙跑进来,低声禀报道:“大少爷,杨武带着人过来,足有三百多人。”
“什么?”杨闻手中茶杯落地摔得粉碎。
“杨武带着三百多人过来了。”白云霄又禀报了一遍。
杨闻拍案而起,但大骂的话到嘴边停下,板着脸问道:“三鬼子竟然敢带人过来,都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突然动手?”
白云霄把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杨闻闻言浑身颤抖骂道:“三鬼子疯了不成,你们两个受了伤,难道就要把我也打伤才甘心,世间哪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事情,我还准备趁你们受伤做些安排的。他既然不怕二蛮子坐收渔翁之利,我就跟他拼了。”
白云霄劝道:“大少爷,我们不如暂时避让一下,拖到杨武伤势复发,他也就是块砧板上的肉,他敢带兵过来,就算杀了他,城主大人也不会怪罪。”
杨闻犹豫不决,满脸的不甘心。
白云霄又劝道:“小不然则乱大谋。”
杨闻深吸一口气,闭目思量了一下,摇头说道:“父亲看着,我们暂时退避,杀了他还好如果失手,我很难有第二次机会。三鬼子鬼精明的很,不会出无理手,去召集附近所有铁卫,三鬼子想要打,我就跟他打。”
杨闻豪气干云,集结手下准备与杨武拼命,可是等了半晌也不见杨武带人杀到。
就在杨闻和白云霄纳闷时,又有人过来禀报:“报公子,就在刚才三公子带人从祥云门进入城主府地宫。”
“三鬼子到底想干什么?”杨闻神情凝重起来,忽然想到什么大叫道:“不好,三鬼子想趁着秘药效力还在,强行将境界提升到十一级时进入悲悯之门,如果让他得到血脉传承记忆,可就麻烦大了。”
听到此处,白云霄脸色也难看起来。
杨闻不敢多耽搁,大声命令道:“白云霄,你去叫上赵凌空和郭过,一定要阻止三鬼子接近悲悯之门。”
“是。”白云霄领命而去。
杨武没有杨闻想的那么不讲理,为了保持势均力敌,非要把杨闻也打成重伤。也只有杨闻会这么想,也许杨乾也会这么想,谁知道。
杨武带人从祥云门进入城主府地下。
此刻城主府内也是空空如也,在两名十二级玄天血圣对决的气场下,城主府内的耗子蟑螂都集体搬迁了,活人更不敢留在这一区域。
“马玉真、马玉谷你们带人守住入口,乔伯你去校军场下方守住地下通道,司徒元侯你带人留守中庭,杨宝你带人留守狭道。”
杨武一一点将调拨,将三百余名手下散开,独自一人穿过地下中庭和狭道,进入一个黑漆漆的地下廊柱大厅内。
当年第一代城主郭崇击杀魔王,在魔城基础上建成安居城。魔城地面建筑大部分被推倒重建,庞大的地宫上层也被大部分封死,少数残留作为普通的储藏室使用,只有城主府地下,还保留了进入地宫的入口。
城主府地下被众人所知的地宫,地下中庭就是二千平米,盘根错节的狭道长十余公里,还有三座数百平米的地下廊柱大厅。
如此庞大的地下建筑,也不过是真正地宫的入口部分。通过廊柱大厅和隐藏在狭道中的竖井,可以进入布局更为复杂的地宫。至今为止,杨家探索的区域只有估算地宫规模的十分之一不到,杨家能够掌控的区域就更少了。
杨家子孙从小练武,十岁生日后就要在护从陪伴下进入地宫历练,十五岁生日后要独自进入地宫历练,活着走出地宫的人,才有资格将名字写入族谱大排行。
杨远山前后有过八个儿女,活到现在的只有三人而已,可见这种历练的残酷。
杨武没有走廊柱大厅内的主竖井通道,而是一直走到最深处,在一条通往别处的狭道入口处停下,用剑鞘在墙上缓缓敲击,很快找到一处声音空洞的墙壁,他轻车熟路的撬开石壁,打开一扇隐蔽的小门进入其中。
杨武拿出一块照明水晶四下照看,门内的空间只有五六平米,地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角落处还有一具灰白的矮小骸骨,看骸骨穿着的衣衫也是杨家子弟。
“十年没来了,一切都没有变。”
杨武记起十年前第一次杀人,杀的就是这具骸骨的主人,那个整天阴着脸装成熟,恨不得在脸上写上“天才”两字的大伯家的杨毅。
“恨我吗?”杨武看着骸骨问道,当然得不到任何回答。
十年前杨武十二岁,按照惯例生日过后第三次进入地宫历练,陪同他的夏辉男和刘邵兵是父亲杨远山的心腹部下。
杨武永远都忘不了当时发生的一切。
按照常规路线进入地宫的三人,原计划在安全区边缘游弋,用一个月的时间猎杀三头四级妖魔。
最初半个月十分顺利,他们猎杀两头四级妖魔,只要在猎杀一头妖魔就可以返回地面。
就在这时他们遇到的杨毅一行人,杨毅见到杨武就对护从下令:“杀了他们!”还冷着脸傲慢无比的说:“连血光血脉都没有继承的杂碎都该死。”
双方护从实力相当,打得不分胜负。
就在杨武考虑怎么甩掉杨毅时,一头十级妖魔闯入战场,交战双方不得不一起逃命。一路上又有妖魔加入追杀,夏辉男、刘邵兵和杨毅的两名护从先后战死,只有杨武和杨毅坠落一处隐蔽竖井逃过一死。
杨毅提议一起寻找出口,还说:“我虽然觉得你该死,但是我们不合作的话,都会死在这里,感谢我赐予你的机会吧!”
杨武当时真有些感激,后来反应过来,对杨毅的厌恶又到了一个新高度。
不过就如杨毅所说,他们不合作都得死。
杨武答应与杨毅同行,但他很快发现平日傲慢无比的杨毅就是一个无能又无知的熊孩子,走路久了喊累,妖魔肉难吃就发脾气,完全把杨武当下人使唤,还傲慢的说:“以后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可继承了家族完整的血光血脉。”
“你难道不知道感恩吗?”说多了,杨毅开始将自己放在上位,无礼的要求杨武感恩。
杨武问:“我凭什么听你的?”
杨毅大叫:“我比你大,我继承了血光血脉,你就必须听我的,杂碎。”
他们一面没营养的争辩一面结伴同行,几次死里逃生后,从互相敌视到互相帮助,又从互相帮助到互相仇恨。在危机四伏的地宫内,没有第三人调停的情况下,他们彻底走到了对立面,时刻想着如何杀死对方,却又不肯分开行动。
他们一起闯入悲悯之门所在的地下大厅,从偶然发现隐秘通道返回地面,在确定脱困的情况下杨武捅了对方一刀。
死前,杨毅问:“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