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梦楼说:“词章上的学问,看上去很容易学完,然而搜寻起来便无穷无尽。如今那些聪明饱学之士,往往看不起诗文,退下来,去研究经书注解史料。却不知自己所会的那一点,只不过是词章之中的皮毛罢了。没有吸取精髓之处,因此觉得取舍诗句很容易;如果研究得很深的话,必定会发愁日子太短促而心中想做的却有很多,孜孜不倦地致身于此,还犹嫌不够,哪里有闲余的精力去从别处寻考凭据吗?”我认为梦楼说得很有道理。然而人的力量才能各有所适宜,区别只不过是一纵一横而已。郑、马主攻纵,崔、蔡主攻横;实在是很难兼顾的。
我曾经考察古代官制,捡搜查寻群书,也只不过是两个月的时间,而偶然想作一首诗,觉得神思滞塞,不能通畅才退而想从故纸堆中发现句子。方才悟出著写诗文和考察审订两家,其中的界限距离,必须亲身经历才有所体会。有人问道:“著写与考订两家,哪一家更好一些呢?”答曰:“世界上先有著作,然后有书籍,有了书籍之后才有考据。著书立说是从三代六经之时开始出现的,而考据则从汉代、唐代注疏开始的。明白了出现的先后顺序,就可以知道两者的优劣。著作就像水,自成江海,而考据则为火,必须依附于木柴才可以存在。‘作者可以称为才智非凡之士。’说的是词章。‘解述之人可以称为聪明通晓之士。’说的是考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