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东军区决定联合作战,解放沿海的五个岛屿。这五个岛屿是大鹿岛、小鹿岛、鸡冠山、羊屿和积谷山。分两步走:第一步先攻占大小鹿山、鸡冠山和羊屿四岛,得手后立即转入第二步:攻占积谷山岛。
这四岛,位于大陆和国民党占领的披山岛中间,一直是敌我双方争夺的对象。1950年,我二十五军曾解放了四岛,不久,因经常受到敌舰袭击而不得不放弃。1951年,胡宗南到大陈岛后,在舰艇的掩护下,二百多敌人重占了四岛。
敌人占领四岛后,控制了近岸航道,抢劫过往船只,杀害渔民,还时常袭击大陆沿岸村镇。这是首先要解放这四岛的主要原因。
5月29日晚上6时,天空刚暗下来,陆军的五个炮兵连首先进行猛烈、连续的轰击。随后,陶勇指挥炮艇出击。装备了新式自产炮艇的两个中队,掩护陆军一个营登上了羊屿和鸡冠山,并进至大、小鹿山东北和东南海域,实施抵近射击,支援陆军另一个营登陆该两岛。大、小鹿岛上的敌人还没摸清是怎么回事,就被我八艘炮艇包围,陆军部队迅速登陆。此次战斗,毙敌53名,俘敌“反共突击队”第四十二纵队司令何卓权以下186名,击沉敌机帆船2艘。而我炮艇除消耗1590发炮弹外,无一伤亡。
人民解放军有了自己造的威力不小的炮艇,并迅速占领了四岛,不仅让大陈岛上的胡宗南大吃一惊,也让台湾岛上的蒋介石大为恼火。5月30日,蒋介石给胡宗南发来特急电报,报文中说:连丢四岛,实为耻辱,切实追查,立即报我。
胡宗南一遍遍地读着电文,又急又气。他把部下召到他的指挥所,检讨教训,寻找原因,以便好给“老头子”回话。
丢了四岛,会议的气氛变得肃杀紧张,很久无人说话。
海匪头子、“海上突击纵队”司令黄八妹实在忍受不了沉寂,开了头:“我认为要夺回四岛,关键在于加强海上力量;只有打掉共产党的炮艇,夺回四岛才有希望。”
总算有人说话了,胡宗南鼓着的胸脯总算平伏下来,他称赞黄八妹:“说得好!这的确是关键,对此,诸位都有何具体高见?”
军官们见胡长官同意黄八妹的见解,便顺着他的思路,七嘴八舌地发表“高见”。最后由胡宗南总结:“好,我现在决定,由海军组成一支由九艘驱逐舰、护卫舰和炮舰参加的海上编队;由包括黄司令率领的海上突击纵队在内的陆军组成登陆部队。各部都要做好准备,等候进攻命令。”
胡宗南不敢有丝毫马虎,在行动之前,又采取多种手段,对四岛进行了周密侦察并很快得出结论:共军四岛防守单薄,周围没有共军炮艇活动。
这个情报是基本准确的:华东海军的炮艇部队已撤回海门港休整,准备配合六十师解放积谷山岛。
6月19日夜,胡宗南亲率舰9艘,运兵船50艘,载运步兵1600余人向四岛猛扑。我守岛部队浴血奋战,坚守羊屿、小鹿山,情况十分危急。陆军两次渡海增援,均遭敌舰封锁阻击。
四岛告急,守军危在旦夕。
胡宗南连得二岛,趾高气扬,竟用明码呼喊起来:“天亮以前,给我拿下大鹿山和鸡冠山!”
再说负责炮艇的温台大队长陈雪江检查完配合六十师解放积谷山的准备工作,一直忙到深夜,倒在床上就呼呼睡着了。20日凌晨,突然,浙江军区参谋长赵俊的电话叫醒了他,赵俊在电话里焦急地说:“几次打电话都打不通,胡宗南调了好几艘军舰向我们进攻,四岛危急,请你请示陶司令,最好能马上增援!”
请示后,陈雪江马上把炮艇两个中队长和指导员叫到作战指挥室,向他们交代了任务:“现在时间紧迫,来不及讨论了。你们的任务是,把胡宗南的九艘军舰赶跑,掩护六十师部队登上四岛歼敌,并从海上截住已经登上四岛的敌人退路,协同陆军歼灭逃敌。”
关于战机,陈雪江说,艇队到了寨头角,就立即隐蔽起来,待到黄昏时,再突然出击,打入敌舰群,进行近距离袭击。他鼓励干部们:“他军舰多也没有什么可怕,他们最怕我们的夜战、近战!只要你们按照计划,灵活处置,准能胜利!好了,你们走吧,我不送了!”
于是,温台大队在张家麟中队长的指挥下,迅速出动,通过了敌积谷山的炮火封锁区,又冲过石圹和寨头之间的海面,于当天黄昏到达寨头,向步兵第六十师首长报到。入夜,我艇队向位于羊屿东北之敌舰艇逼进,在夜幕掩护下勇猛向敌舰射击,打得敌人措手不及,慌忙逃窜。此时,陆军增援部队在海军支援下安全航渡,先后登上羊屿和小鹿山,与岛上守军一道冲击敌人,至21日拂晓胜利结束战斗。这次抗登陆作战,共歼敌700余人,击沉敌机帆船2艘,帆船10艘,击伤敌舰艇5艘。
接着解放军又乘胜挥戈北上。6月24日16时,陆军一个营在8艘炮舰的掩护下,背水攻坚突破敌占积谷山岛前沿,于22时攻占该岛,歼灭敌“军官战斗团”一个连110余人。战后,俘虏们胆怯地说:“你们小兵舰好厉害,打得我们抬不起头来!”
陆军第六十师参谋长王坤高兴地对陈雪江说:“要给炮艇大队请功!”
陶勇也打电话来鼓励他:“老陈啊,小炮艇打出了威风,既打败了敌舰,也打跑了胡宗南,是很了不起的!”
据说胡宗南感到夺回积谷山无望,只好给台湾发了一份电报,称五岛失利,乃麻痹大意所致,恳请总裁给予立功赎罪机会,改过自新……
胡宗南不甘心失败,还没等蒋介石回电,又指挥军舰频频出动,前去炮击五岛,一连数天,都遭到岛上炮兵和海上炮艇的还击;他又命令黄八妹部三次偷渡登岛,但在航渡中就遭到解放军艇队的堵截。
胡宗南感到解放军已经巩固了五岛阵地,加强了海上力量,要想夺回五岛已困难,只有另找“立功赎罪”机会。
这次连战皆捷后,陶勇来到海门港视察,亲自在码头上给温台大队指战员讲话。他说:“我们配合陆军解放敌占岛屿的实战证明,不是我们怕敌人,而是敌人怕我们。你们看,敌人的军舰不是被我们的小炮艇打跑了吗!”他的话是有针对性的,当时不少刚到海军的人在我海上力量大大低于敌方时,是有不小的顾虑的,陶勇想通过这件事增强他们的信心。
陈雪江对陶勇说:“我们的炮艇一出海门口,敌舰就掉头返航,不敢与我们硬拼,水兵们都感到骄傲和自豪!”
陶勇眼睛斜睨了一下,他的目光里明显有一种警惕,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战士骄傲点没关系,因为他们不怯战、不怕敌舰,但是干部不能骄傲轻敌,搞不好要吃亏、要打败仗的,不要头脑发热啊!”
临走时,他特地叮嘱了一句:“打仗要从实际出发,不能照搬苏联的战斗教令和战术原则,一定要重视总结自己的经验,依托岛岸,充分发挥夜战、近战的威力,以小打大,以少胜多。”
再说胡宗南出山的两年间,遭解放军接二连三的沉重打击后,他反攻大陆的雄心和“复国平天下”的报复像肥皂泡一样破灭了,自感羞愧,写了一份辞呈发给蒋介石。蒋介石气得破口大骂,随手抓起一支毛笔,在胡宗南的辞呈上写下了“同意”两个大字。
蒋介石撂下毛笔,转念一想,胡宗南虽然在指挥浙东诸岛反共上吃了败仗,但他毕竟追随自己多年,也是一个反共的功臣。于是,蒋介石派他的长子蒋经国到大陈岛,把灰溜溜的胡宗南迎回台湾,算是给了他一点面子。
胡宗南此刻对蒋的恩赐感激涕零,于是又拿出一副党国利益高于一切的大度胸襟,斗胆向蒋介石建议,让金门建功的胡琏出力,挑起反攻大陆的重任。
自胡琏在金门保卫战中重创登陆的解放军之后,在台湾已成家喻户晓的传奇式人物。只是他的资历尚浅,不便于委以重任。胡宗南自己“忍辱负重”,在蒋面前大胆举荐,蒋介石十分赞赏。
“好吧,在党国处于危急关头的紧要时刻,一切都要从党国的生存大计出发,我们就不能太拘泥于资历和职务了,我就把胡琏调来,给他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毛泽东发来的电报
1954年深秋,爽朗的秋风吹进中南海菊香书屋。
毛泽东在书房办公,两堆文件都垒得有一尺高。他左手夹烟,右手抓笔,阅读文件时眉头稍稍聚拢,全神贯注,容不得别人打搅,否则,也要发脾气的。烟灰缸里已经堆出尖来,卫士进来给他加了水,倒了烟灰,并把烟掰断几支,半支半支地插入烟嘴。毛泽东在稍事休息之后,拿起总参送来的敌情通报。
毛泽东起身踱步,仰着脸,像在思索。
人民海军自组建以来,虽然有了很大发展,并在台湾海峡护渔护航、近海作战方面有一定的突破,但也只是利用有限的海上力量,对台湾海军的骚扰和进犯给予回击,并未重创或击沉他们的大型舰只,更未主动出击,给台湾海军以致命打击。相反,蒋介石虽然不停地撤帅换将,却并未停止对大陆沿海诸岛的进犯,而且出击的大多是大型战舰,令我方无奈。
从不信邪,富于挑战精神的毛泽东,早就想寻机敲打一下蒋介石,让其不要跟美国主子走得太远。
思绪落定,毛泽东快步回到办公椅上坐下,猛抽了两口烟,在纸笺上疾书起来。
而深秋的上海,已有一些凉意,天空时雨时阴。陶勇在他的办公室里,对着眼前的海图,已凝视多时。随着敲门声,作战部刘参谋走了进来,双手将一份文件递上:“司令员,海司转总参来电。”
陶勇顺着电报看去,一眼瞥到下面写着的“毛泽东”三个字,又从头看起。他知道这肯定是份重要文件。果然,毛泽东的每一句话都敲击着他的心扉:时机不可不抓,军威不可不振,务安排近期于大陈至渔山列岛之间对蒋舰实施打击,并力求击沉中型以上军舰一至两艘。不打则已,打则必歼,以证明我海军之实力。
毛泽东
正对自己的心思!陶勇也掏出烟来吸着,为的是更好地集中精力,把这个重要指示落实。像是暴雨要来之前的沉闷,他突然觉得浑身燥热起来,于是干脆脱了外面的军服,在屋里踱起步来。
抽烟,踱步,沉思——几乎成了高级将领们大战前的一种固定程序。
像陶勇这样的战将哪有不渴望打仗的?尤其是到了海军以后,真还没打过大仗。当然,跟国民党海军硬拼还没有资本,只能用打鬼子时的办法——伏击,在海上伏击。
这一段,他也了解了敌方的情况。台湾海军总司令叫梁序昭,是今年7月刚刚接替马壮谋的家伙。当然不能小看他:他是1934年毕业于烟台海军学校,1944年赴美国佛罗里达的迈阿密受训。蒋介石起用他主要是因为梁序昭十分重视军事理论研究,曾创办、协办《海军内部战时通讯》《海军整建月刊》等军事刊物,擅长写战术论文,并能用英文撰写作战计划。估计用他对付共军那些“文盲”将领绰绰有余。特别是梁序昭舶来的那一套纯美国式的战法,要控制大陆沿海的制海权不在话下。美国海军经营多少年了,与之相比,中共海军还在婴儿期呢!
夜已深,秋雨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飘洒下来,空气里顿时充满凉意。陶勇的头脑格外清醒。看来今夜是无法入睡了,干脆拟个作战计划吧。他又伏在巨大的海图上,苦思冥想起来。当他一拳砸在海图上时,他的嘴角出现了一丝细密的微笑,那笑,很有些轻蔑嘲讽的意味。
10月的最后一天深夜,一支人民海军的护卫舰编队出现在东海海面,直向高岛海域驶去。
国民党军雷达站已观测到这支编队。荧光屏上显示,午夜过后,该编队在高岛海域绕了一圈便折返了,没有留下什么疑点。值班的国民党军雷达兵又仔细观察了两个小时,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就打着哈欠进了休息室。
但是,国民党军做梦也没有想到,解放军的六艘鱼雷艇已经进入了高岛锚地。原来,护卫舰的体积巨大,用它的舷侧拖带鱼雷艇,不但肉眼看不出,连雷达也别想测出来。这么绝妙的主意,大约只有像陶勇这样熟知兵无定形的人才想得出。况且,高岛锚地距离战区近,这里既没有可供舰船停靠的码头,也没有对舰船提供弹药、油料、器材等物资的设备,国民党军也认为此地不利于舰艇待机,就更不重点设防了。军语有句常言叫做“兵不厌诈”。正因为这里不具备鱼雷快艇生存的条件,就更容易使敌人麻痹大意。
陶勇特别钟情鱼雷艇这种小巧快捷的海上武器。刚组建鱼雷快艇部队时,艇只还是从苏联买来的。自1951年开始,人民海军开始自行设计制造快艇。小型鱼雷快艇排水量仅22吨,主要武器装备是两座450毫米的鱼雷发射管和两挺12.7毫米高射机枪。四个大功率推进器足以使它的航速达到52节。遗憾的是它还没经过实战的检验。
这是鱼雷快艇首次出击,陶勇自然要打出威风,打出战果。
担任这次伏击任务的是快艇三十一大队一中队,他们已在舟山海域练了多日。当时正值炎热的夏季,机舱温度经常达到40℃以上。练一夜回来,艇员就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不知道流了多少汗。往往一练就是一个通宵,有的同志疲劳得连操纵机器时都忍不住打瞌睡,而晕船的同志有时连苦胆水都吐出来。知道有仗要打了,再苦再累大家都能忍受。鱼雷艇进入高岛锚地后,就与停泊在这里的登陆艇紧紧地靠在一起,一艘挨一艘,然后又在艇只上面做了伪装。这样无论从天空往下看,还是从海上往艇群里看,都难以发现这里的鱼雷艇。国民党飞机经常在待机点巡逻也没有侦察到。与此同时,岸上指挥所也转移到了高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