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旅游美国这头公牛:李杭育旅美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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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7月8日

星期日 杭州经东京至芝加哥 阴转晴

早7点,我和太太阿莉、小女儿微妮离家去上海浦东机场,搭乘中午11点50分起飞的日航飞机,借道东京转机前往芝加哥。

日航的空姐大概要算是世界上最和蔼、最殷勤的空姐了。她们每当和乘客讲话,总是低弯着腰,几乎是蹲着的,好让坐着的乘客不必仰起脸看她们,彼此目光平视,自然而放松,感觉很不错。

三小时后,飞机降落东京成田机场。尽管是过境,只能呆在机场,却也算是到过日本了。仿佛就为这个,我们得买点什么。日本点心素以精美着称,估计会讨人喜欢。阿莉付的是美金,其实这里的商店用人民币也能购物。

在成田机场又等了三个多小时,我们终于登上飞往芝加哥的美航(AA)班机。三年前我也曾去过美国,坐的也是美航的波音777。回国后我对一位爱好美色的朋友讲,你要是去美国,千万别坐美国航班,因为在美国飞机上没有空姐,只有“空阿姨”、“空奶奶”,会让你很失望。在今天的这个航班上,看上去每位“空奶奶”的年龄都在六十岁以上。这让阿莉大为吃惊。她不明白,何以中国的空姐无一例外都须得年轻、漂亮,而美国则不然。我自以为是地解释说,大概是因为美国的年轻女人,就像我大女儿田桑,拖儿带女,又不能像中国的年轻妈妈那样,把孩子扔给祖父母或外祖父母去抚养,所以美国飞机上没有年轻女人做空姐。她们不得不在离家不远的地方工作,不能随着航班满世界地转悠。不知道我的这个解释美国少妇们是不是认可。

经过11个小时的飞行,且在离家22小时之后,我们终于在当地时间8日下午4时许,抵达芝加哥的O,hare机场。

微妮提醒说,从现在起,要把手机和iPad上的时间设置改为美国中部时间了。我算了算,这会儿应该是北京时间7月9号早晨5点多钟。来到芝加哥,我又倒回去把7月8号多过了半天,感觉怪怪的。

田桑和她丈夫瑞恩(Ryan)在机场接我们,开着一辆二手的丰田Avalon,据称是5000美元买的。我们的行李很多,包括我送给瑞恩的一幅油画《巴山夜雨》,后备箱放不下,有一个小箱子只能让坐后排的阿莉捧着。田桑说,本来,瑞恩那部车大些,装行李没问题。但他的空调坏了,暂时没钱修。再说他们打算明年另买一部二手的商务车,修空调的钱就省省算了。

这回来美国,微妮是要在暑假后接着读大三,我和阿莉则是探亲加旅游。我们本想租车自驾游,去东海岸的几个地方转转。微妮从网上查过,租一辆福特车,月租加税加保险费是1300美元。田桑一心为我省钱,提议她这部车借我们用,她每天上班则借用她婆婆的车。我和阿莉当然很乐意。但这部老车需要修理,费用约摸得上千。田桑说她本来打算下个月才修,但考虑到我们将驾车远行,为安全起见,得赶在我们出门前把车修好,所以她问我借这笔钱修车,说下个月发薪后还我。当时是瑞恩在开车,我坐前排,坐在后面的田桑看不见我脸上作何表情。倒是阿莉能猜到几分,当即表示,修车的钱我们出,就算是我们租她车的租金。她的车内部空间大,费用还比我们在网上租车便宜了300美元。田桑不同意这样,只说我们在她家搭伙半个月,付她一半的饭钱就行。由于田桑的坚持,阿莉暂且不和她争了。

行车2 0 多分钟后,我们来到位于芝加哥北郊水牛镇(Buffalo Grove)伯纳德街(Bernard Dr.)的田桑家。这是一栋独立的单层房屋,美国人叫House。单层面积200多平米,包括两个车位的车库,外加一间不小于80平方米的地下室。前后院子,都是草坪和树木。室内有三间卧室,一个客厅,一间起居室,一卫一厨。客厅里有壁炉,正经烧木柴。后院有一个很大的露台,用实木搭建。房子的设计完全不动脑子,是直通通的一条。结构也不合理,来了客人,必须穿过起居室和餐厅才能进入客厅。三个卧室也都嫌小。但田桑说,直通通的一条也有好处,就是房子沿街占地很宽,相应地便拥有了更为宽大的院子。

说到房价,托次贷危机的福,只有22万美元,其中包含中介费和律师费,以及除窗帘、沙发、床等几件家具之外的所有东西——中央空调、双门冰箱、洗衣机、烘干机、全套厨房设备等等。22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不到140万,便宜得让我情不自禁地心想,什么时候我们中国的房子也能让我搭上什么危机的车,去抄它个底?当然我讲的“房子”是中国讲法,就是普通的公寓。我可从没想过我这辈子能住上House,即中国人讲的“别墅”。

田桑还介绍说,她家所在的水牛镇在芝加哥城北,算是芝加哥比较好的居住区。这里的治安状况良好,各类公共设施齐全,尤其公立学校很不错。

当今中国房价高得离谱,田桑认为主要是中国没有像美国这样,征收房产税,就难免有钱人囤积房产,炒高房价。我看不仅如此,而且主要的根源不在这里。问题出在土地上。在美国,大多数土地在私人手里,土地市场有充分竞争。你的地卖得太贵,我就找别人去买。但在中国,你没有别人可找,所有土地都在地方政府手上,独此一家,每每拍卖,总是以最高价成交,不断创出“天价”纪录。地价如此,房价怎能低得下去?

趁着我们在闲扯家常之际,瑞恩去他父母家把两个暂托的孩子接回家来。我女婿瑞恩在一家餐馆工作,每周一凌晨2点就得去餐馆做面包,所以早早睡了。这个美国青年比我女儿还小三岁,自从四年前有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21岁的瑞恩就像是被套上了轭具的小公牛,开始了他人生的艰辛。

住在田桑家,又借用她的车,至少能给我们省下2000美元的费用。阿莉最终还是让田桑接受了1000美元,就算我们付了半价的租车钱加半个月的伙食费。另外,我又给了田桑200美元,是她和瑞恩的稿费。今年2月我在上海办画展,画册上的全部英文翻译都是她和瑞恩做的。

田桑收下了这1200美元,对我和阿莉连声道谢,表情中满含欣喜和感激,还有一点点不好意思。我当时心头一酸,不知说什么好。田桑是我的独生女,又是从小跟着我长大,怎么说都是我心头的珍爱。没想到这点钱竟让她如此欢喜,让我有些隐隐的难过。我两年没见女儿了,按照我们中国父母的惯常做法,就是送给她一笔钱也不为过,或许还觉得数目太小,送不出手呢。这么一想,我的悲凉感又转化为一种骄傲:女儿离家出国六年,从不向我诉苦。几年前我俩有一回通话,我曾问过,怎么你总是报喜不报忧?你就真的没遇到过什么麻烦吗?

她回答我说,跟你报忧又何必呢?只会让你干着急,难不成你飞来美国帮我对付那些麻烦?六年来,女儿就是这样清贫、俭朴地过着她的生活,生儿育女,恪尽职守,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好母亲,而且学会了感恩。那年她办婚事,我因手头紧些,只拿出了两千美元给她。结婚后她就再也没要过我一分钱。这当然是应该的。但我们中国的许多孩子就是做不到应该做的,不然也不会有“啃老族”一说了。

田桑真的懂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