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魂牵梦圆:老兵笔下的新中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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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有作为者得秘笈(3)

霍克唯恐众人被观通老人的话触动,再次蛊惑道:“你们千万不要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讲的核心是:只有搅乱时局,才能趁机挖宝。”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只要我们齐心找到宝藏,早日远走高飞,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在我们西方自由世界,谁有钱谁就是老大!”

众人想想也在理,有些人又跃跃欲试起来。

一木也为大家打气:“我们今后的首要任务,就是找到菱湖老人,搞到藏宝图!眼下,最要紧的是寻个隐蔽身份,建一个联络点,供各位碰头,伺机挖宝。”

黑色古刹的杂役屈亭说:“我们那座古刹,只有两个和尚,一个方丈。现在战乱不止,寺中断粮,昨天方丈命两个和尚去卖一幅古画,换些米面回来,维持生计,救济过往饥民,途中遭土匪抢劫,送了性命,方丈气得急火攻心,正躺在病榻上,不如……”

“明白了!是西峰山那座黑色古刹吧?”霍克打断他的话问。

“没错!”

“黑色古刹在这里有些声誉,日军侵华时,民众外逃,现在那里的和尚已没人认识,梁团长可换上和尚装束,在刹里住下,建个联络点。”霍克说。

“就怕方丈不答应。”屈亭说。

“那就送他见上帝!”霍克伸出双手,做了个掐死的动作,蓝眼睛里冒出凶光。

傍晚时分,一行人随屈亭来到黑色古刹。屈亭扣动佛像后的机关,露出一个洞口,众人鱼贯而入,内中是一个宽敞的大厅,有十几个房间设在大厅两旁,顶端有开在崖缝处的隐蔽天窗,虽无灯烛,也颇明亮。一圈垫皮木椅,整齐排列中厅,众人依次落座。

霍克环视左右,说:“我再强调一下,当前我们主要有三项任务:第一,追寻菱湖老人,找藏宝图;第二,对金珠山八十一个峰峦,逐一排查,总能找到藏宝洞的蛛丝马迹;第三,大家下山后,马上到附近村落寻个掩护身份,定居下来,日后相机联络、行动。”说罢,他让随从取出些银元,分发给众喽罗。随后,屈亭带他们离开大厅,到古刹外等候。

厅内只留下十来个人。最左边的一个,中等个头,白皙皮肤,微黄的眼睛,一袭灰色长袍从颈到脚。霍克介绍说:“这位是牟智兴,他可以担任我们的军师,分析形势,研究对策——‘牟’就是参谋的谋!”

居中站的是个高个子,宽臂膀,方脸大耳,对襟短袄,黑布长裤,一双圆眼凶光毕露,一木介绍说:“这位是邢冬浩,负责追寻菱湖老人,组织排查藏宝洞——‘邢’就是行动的行!”

紧挨着邢冬浩的一位,身材瘦小枯干,贼眉鼠眼,一身短小打扮,面无表情,一看就是个有城府的人。霍克介绍:“这是辛席童,专司打探消息——‘辛’就是信息的信!”

霍克扫了其余人员一眼:“你们分三组,归他们仨指挥,按你们中国江湖上的说法,就称舵主吧!”

一切安排就序,霍克让屈亭把众人引进大厅,听牟智兴分析形势。

牟智兴把两条细绳一拉,一块白色的幕布,从墙上垂了下来,他向顶棚挥了挥手,一束白光映到屏上,一幕幕动态图,像无声电影,映现了出来。代表共党的粒子凝成一团团,向代表国军的粒子移动,国军的粒子丛不停地消失,内部分成几个团块不断相撞;代表土匪的粒子,星星点点,在各个山头坚持。

“眼下形势混乱,虽非长久,但适合找宝!”霍克命令关闭影灯,带大家走出古刹。

屈亭走过来耳语道:“方丈已经被‘咔嚓’了……”

屈亭还要说什么,梁朝安身披袈裟,走了过来。“阿弥陀佛”,只见他双掌合十,深深一躬。

“还挺像!”霍克点了点头。

一木招呼众人说:“黑色古刹是我们碰头的地方,以后,谁扮什么,就得像模像样!”

“黑色古刹——西峰山黑色古刹——西风古刹——西风黑煞——”霍克念叨着,双手一抬,开玩笑地说,“嗬,按你们中国人武侠小说的称谓,我们可真成‘西风黑煞’了,就作为我们的组织代号吧!以后,大家同心合力,把各地对现政权不满的人,都笼络起来,制造乱局,寻图挖宝。”

“教士,就请您来当我们的盟主。”一木提议。

“不,我的鼻子太大,冒充不了中国人!只能在幕后参谋,你汉语流利,也是黄皮肤,还是由你和梁团长当盟主吧!”霍克推让道。

“眼下局势混乱,美国人比中国人吃得开,还是您先干着。倘若局势稳定,再换其他人不迟。”一木说得诚恳。

“那就先这么办!”霍克点点头,众人齐声响应。

就在霍克等人密谋的时候,菱湖老人正在一个山洞里,双膝跪地,面前的长桌上摆放着九十多个牌位,身旁放着他抢出的那坛菱湖泉水。老人悲怆地拱手告白道:“列位祖师在上,天数如此,我亦难违!愿祖师在天之灵,保佑古州再育圣泉……可怜我古州百姓,何时方能安享太平?”两行热泪洒落地下……他回头望望躺在草榻上的重孙忌春,继续喃喃诉说,“前几天,我去水脉图、千金方秘笈窟巡察,见日寇砸开洞壁,触动机关,砸死窥图之人。想不到,他们在那里藏宝,埋设了雷管和化学弹药,没想到今天为了保护秘密、转移视线,又毁了菱湖。”他长叹一声又诉说道,“如今战乱频仍、恶魔横行,圣泉如在,不是被霸占,就是被破坏,这些人只顾眼前小利,谁会为百姓长远着想,要想恢复,希望渺茫,再育圣泉,还需太平盛世,出现有办法、能解决难题的人物。我欲把藏宝、水脉二图留给后辈,望列位祖师保佑他们,代代相续,完成此任!”老人虔诚地三拜九叩后站起身来,见忌春已从榻上坐起,急忙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说:“烧退了!我来时,你正发着高烧,服药后,好的可真快!”

忌春拉着老人问道:“爷爷,刚才听您说要把藏宝图和水脉图传给后辈,图在哪里呀?”

老人简要讲了得到藏宝图的经过后,神情凝重地说:“一木走掉,藏宝图、水脉图在我身上的消息,很快会传遍江湖,看来以后我凶多吉少。为防备万一,我已把图给你和几个妹妹了!”

“我只有一个妹妹啊!”忌春说。

“前几天,我又给你认了两个。”老人回答。

忌春摸了摸兜里,又探手入怀,寻遍全身,哪里有图啊?他愣愣地望着太爷爷,老人说:“不用找了,我已为你们放在一个丢不了的地方,待天下太平,会有人帮你们取出来。这个人忠良求实,办法多、能解难题,致力创建盛世!”

“他是谁?在哪里?”忌春着急地问。

“他会找你,也需要你去找他。哪里有国家发展的难点热点,你就到哪里去考察,总会把这个人找到。”

“要多长时间?”忌春问。

人闭目掐指,沉思良久说:“一个甲子,六十年就够了!”

“要那么久啊?”忌春吃惊地睁大眼睛。

“前十年,在人群中选定重点对象;中间二十年,在重点对象中找出重点考察的人;之后三十年,考察清此人能否担当大任。唐僧取经历经八十一难,要找的这个人,也要闯过三十六个难关吧!”老人郑重地嘱咐。

“噢!”忌春认真听着,不住点头。

老人进一步嘱咐:“不过,要注意隐蔽好自己,想得到这张图的人何止千万啊,尤其一木那伙人,更是如狼似虎!”

“我三岁被师傅抱去调教,九年来,得些奇技和医术,认识的江湖朋友各地都有,隐藏好自己,考察寻找此人,还能做到!”忌春自信地说。

“日寇投降,古州逃荒的百姓,已开始陆续返乡了。忌春,你就从中注意考察寻找吧!”

菱湖老人说的没错。山险路阻,信息不畅,逃避兵荒的人们,一两年后才陆陆续续听到抗战胜利的消息,纷纷携家带口返回古州,家有病人的亲属,听说菱湖老人舍命保存下了一坛菱湖泉水,纷纷打探他的下落,前来求水治病。

又是一个深秋的上午,天高云淡,鸿雁南飞,龙门崮西边的一条崎岖山路上,一队抬着病号的行人,急匆匆向菱湖赶去。秋老虎的闷热,长途奔波的劳累,使这些路人个个气喘嘘嘘,挥汗如雨。一个大胡子中年男子焦急地喊着:“快些,义男!有了菱湖圣水,仲羽就有救了。”

一匹军马上坐着一个儿童,青布长袍,外罩一件蓝绸小褂,面色红润,他手搭凉棚,往前眺望着:“白叔叔,菱湖就在跟前,我叔有救了!”

山东面也有一伙人,走得更急促,一辆独轮车,在三个壮汉的推拉下,急匆匆向菱湖飞奔,车上躺着位奄奄一息的病人,车旁毛驴上驮着像是一位富裕人家的男孩子,身上绫罗衣裤,干净整齐。他指着前方对车上躺着的病人说:“爸爸,再坚持会儿,马上就到了!”病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玉望,别着急,我还能坚持。”

两队人马急促向菱湖飞奔的同时,山南坡下的荆棘丛中,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对一个躺在草丛中的妇人说:“娘,你等着,我去取水!”那个妇人面容憔悴,无力地喘着粗气,说:“捷舟啊,娘不行了,算了吧!”

“娘,再有不远就到了!有了菱湖圣水,您的病很快就会好。”说完,捷舟使出浑身力气扒荆扶草,向坡顶爬去。坡顶那一线天际,好似就是他的希望、他的未来,给他无穷的力量。他艰难地爬到坡顶,擦了一把汗水,抬起头来。山东面来的一队人已经到了菱湖老人的草庵前,得知他们的来意,菱湖老人抱出那坛圣水,刚要递到来人手里,西边一队人也已赶到。

“慢着,我是白凯,我们这里有位伤重的抗日志士,为民族立过大功,已经昏迷三天了,还是把圣水先给他用。”一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大汉从队伍中飞身而出,大步向前,伸手要抢坛中圣水。

东边的人正要争辩,又有一队人马从山背后爬上山顶,大喊:“此山是我开,此水我家财。头领病重,正需这水做药引子,哪个敢跟我抢!”一人率众飞奔而下,也伸手抢夺。

捷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个陶质土坛怎禁得住三人争抢,千万别掉到地上打了,大家分分足够用了……想到这里,他焦急地大声喊道:“小心……”

也不知是喊声分散了菱湖老人的注意力,还是三方争夺用力过大,只听“啪”的一声,坛子落到地上,打得粉碎,惊得大伙顿时呆住!

北山来的土匪最先从惊愕中醒过来,厉声喝问:“老家伙,还有吗?”

菱湖老人冷笑道:“没有了!只能再育圣泉。”

“什么?怎么个育法?”土匪喊道。

“有宝图,不过天时……”老人正说着,一个人影从草庵中箭一般钻入丛林,瞬间没了踪影。

“忌春!”老人轻呼了一声。

“老家伙,赶紧把宝图拿来!”土匪粗暴地叫着。

“宝图不在我手上,不过,光有宝图也不行,还得等待天时……”

“什么天时不天时的,宝图是否被刚才那个兔崽子拿跑了?快喊他回来!”土匪“刷”的一声推子弹上膛。

老人面无惧色,长叹一声:“唉!没有太平盛世,育出圣泉,也得毁在你们手里。终究是白费力气!”

“少费话,我们手里的家伙可不是吃素的,不帮忙就毙了你!”匪首喊。

“就你们那几条破枪,不吃素又能怎样?日本鬼子在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英勇过!我活到这把年纪,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说到这里,老人仰天长啸,“宝图绘奇珍藏处,寓华夏水精,盛世兴,乱世废,有作为者得!”

“啥叫有作为啊?”土匪不解地叫道。

“哈哈……只要在创建太平盛世的过程中,谁的看法对、办法好,谁就有作为!”观通老人忽然风一般地出现在山腰的云际。

在场的人仰头瞻望,打了一愣,菱湖老人乘机飞身远去。

“老家伙,往哪跑!”土匪喊着,“哒、哒、哒”一个点射扫了过来。

“住手!”西边来的络腮胡子一声断喝,拔出手枪高喊,“欺负老人算什么本事!菱湖水是这一带病人的救命水,毁在日本人手里,我们应该协助老人重育圣泉……”

“少管闲事!”土匪自恃人多,刚要举枪,身后的山头上又有一帮人匆匆而下,正是霍克和山村一木等人。

一木朝天鸣枪,梁朝安边跑边喊:“菱湖老人是我们赶过来的,快把他交给我们!”

“老人快走!”说话间,东西两队人马的子弹已向土匪扫去。

老人“哈哈”一笑,转眼没了踪影。

霍克、一木着急地喊道:“别让老家伙跑了!”攻势更猛。

前后人马都有家伙,土匪哪敢恋战,头目喊着:“找老家伙要紧!”可是,举目四望,哪里还有菱湖老人的踪影!

捷舟生气地指着土匪喊:“都怪你们。”

“兔崽子,少管闲事!”土匪边追边骂。

跟在两队人马身后的孩子,也高声喊道:“不要伤了老爷爷!”

清脆的童音在群山回荡。捷舟也站在草丛中发誓,一定要有所作为,得到宝图,恢复菱湖,迎接太平盛世。

瘫倒在地的娘听到这话,眼里闪起一丝光亮,头一歪,离开了人世……

捷舟拭了把眼泪,低下头来,在乡亲们的帮助下,把娘抬回安葬。回到妙疃家中,只见院墙倒塌,北屋被烧,只有西屋还有半个房顶,院子里长满了一人多高的杂草蒿莱,几只狼崽像小狗一样在草丛中嬉戏……

村里人得知他父亲被国军拉了民夫,不知去向,帮他找了一筐豆叶,堆在屋角,权当铺盖。夜静静的,捷舟钻进豆叶,隔着屋顶的漏洞望着空中的星星,渐渐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