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办法怎么样？他们带来部分投资，政府帮忙搞点贴息贷款，农民以土地入股，手里的余钱也可投资，农业劳动分工负责，规模化经营，选几个中心区，把农牧企业、光伏产业、有机肥料办公机构设在那里，人气旺了，其他行业也会来凝聚，不用几年，几个新的城镇会发展起来！”捷舟向市长、书记建议。
“太好了！您怎么不早请他们来？”秦怀雪喜形于色。
“哎！现在有些人只信外国的经验、不信我们自己的！所以，我得先把西方发达国家的经验找来介绍给大家，才有说服力。”捷舟自我揶揄道。
“以后我们借鉴西方，但不能迷信西方。现在，请大家认真讨论，包括实施的细节。”秦怀雪说。
会上的讨论更有针对性，一个新的农业组织雏形很快酝酿出来，赞同的声音很快成为压倒性的多数。
“这个办法好！符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这几年有股风，一说西方发达国家的经验就一股风地仿效，西方好的经验和模式，那是根据西方国家的实际创造出来的，我们可以借鉴，但不能照搬，因为我们的国情不同啊！”
“这个办法好。现在一只七彩山鸡可卖九十多元，一个绿皮的山鸡蛋能卖三块多钱，野猪肉每斤卖到二十多元，我们市和周边几省饭店用的山鸡、野猪肉，都是从外地买的，珍贵而稀少，我们搞起来，肯定卖大价钱，初算一下，带动起规模化经营没问题。”
“农业规模化经营，有利于农业机械化操作，有利于农田水利建设，也有利于科学施肥、喷药和除草，粮菜没有污染和农药残留，价格也会高一些。”
“这个办法符合我们党的指导思想，既体现发展是硬道理，又体现发展的目的是为最大多数人民群众的利益，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的基本观点；如果通过土地流转，使资源都集中到几个大企业家手里，人们再回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土地上打工，和佣工有什么区别，哪里还有主人翁的自豪感？如遇到社会动荡，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土地革命？”
“这个办法适合共同富裕的思想，资金、技术投入者，分配略高一点，广大人民共同富裕，城镇化在农牧业和其他产业不断发展的基础上建立，有利于不断缩小收入差距。”
“这种以产业凝聚带动起来的城镇化，才是有稳固基础的城镇化。否则，只盖起楼房，把人集中在那里，没有产业，劳动力还要跑出去打工，老年人带着孩子在家，多了一层生活负担。”
“我们这样稳步地发展，不断提高收入，积累资金，有了钱和经验，可以办更多的新兴产业，用这种产业建设新的城镇，吸纳农业人口，使城镇化更健康地发展。”
“这也有利于大中城市的科学发展，现在，像摊煎饼一样，不停地往四周扩展，越搞越大，交通拥堵、环境污染、资源承载能力都已成了问题。”
“这真是一个新思路！美国学者里夫金写了本书讲：互联网技术与可再生能源的出现，让我们迎来了第三次工业革命，使信息技术与日照、风能、海水、地热甚至生活垃圾等可再生的能源相结合，形成一个新的体系，实现居住场所、办公区域，以及工厂自助生产绿色能源的梦想，人们将把向城市集聚的模式，转变为向乡镇集聚的模式。而且，他预测，中国搞得好，必将成为这次革命的带头人。三位年轻人讲的这些，不正是这种转变的试验嘛！”专讲城镇化建设的教授激动地鼓掌叫好。
“要害是它符合我国人多地少、工业化起步晚的特点，是解决‘三农’问题的一大突破！”捷舟补充道。
“好是好！只是现在上级不断要求调整结构、扩大内需、促进消费，并且列出了电器、汽车、服装、食品、旅游等细目，我们完不成怎么办？”有人担心。
“这不就是调整结构吗？建立新型农业，兴建新能源项目，发展绿色食品，既是调结构，也是扩内需，又是促消费。一定要吃了、喝了、用了才算消费呀？”有人哈哈笑起来。
“都忙着建设家乡，赚不到钱怎么办？”仍有人担心。
“赚钱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提高人们的生活水平！难道只有给国外加工了产品，赚几个外汇，兜里装着钱，一家人却天南海北，吃着不安全的食品，喝着污染了的水，呼吸着时有雾霾的空气，才算小康？”会场的人齐声喊道，“那种GDP增长，我们再不要了！”
“我们综合研究中心一定要把大家的意见集中起来，认真拿出草案，经人大、政协讨论后提交党委决策。”研究中心主任表示。
“怎么样？”白乘风点名让青湖、灵峰两个县委书记表态。
“好，这个办法好！只是我们已答应董运承搞规模化经营，回去后要给他做好工作。”
第九十三节抓根本综合解矛盾
两县领导刚说到回去给董运承做工作，一木已把“工作”给他们找上门来了。
昨天，一木看到董运承要花三千万元搞祖坟开工仪式，忙找出一本黄历翻起来：“嗨！明天下午是黄道吉日。”他故作兴奋地拍起了桌子。
“太急了吧？”董运承有点犹豫，“已发的邀请函上定的是下月初三。”
“明天确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日子，不可错过，祖茔可是大事。”王四云也在旁边帮腔。
“那就定了！”董运承喊来工作人员，吩咐他们用特快专递重发请柬，联系饭店，买鞭炮、制作条幅，作开工典礼准备。
一木当即把消息传出去，第二天一大早，邢冬浩便组织人马四处点火，憋足了气的村民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对董运承有意见的人要去砸开工仪式！有各种意见的人也愿一起去出口气，砸了仪式，再找政府。
宇翔市的信息中心真够灵敏，村民们串联集聚的事，他们很快获悉。曲桦急忙跑到学习班，向白乘风报告。
白乘风暗自吃惊，同坐在身边的秦怀雪和捷舟低声商量，要派人赶快去做工作。
“不着急，先把情况弄清，理出思路，要不，把人派去，也做不好工作。”捷舟提醒。
白乘风和秦怀雪点了点头，要灵峰县委书记介绍董运承的情况。县委书记不知原委，字斟句酌地谈起了他所知道的董运承。
董运承经营的煤矿，有两个矿井。大矿过去是国营的，小矿是乡镇集体的，原本效益很好，九十年代初，煤炭产业遇到了两个难题：一是我国电力需求不足，生产的煤没有销路；二是铁路运力紧张，好不容易找到销路，也搞不到火车运输指标，挖出的煤运不出去，断了周转资金，发不出工资，面临破产。煤矿被迫改制，卖给民营企业。
董运承从银行贷款三百万元，加上自己的积蓄，把两个矿买了下来。头两年，他四处跑发电厂，为煤寻找销路；到铁路局上下打点，搞运输指标，忙得筋疲力尽，仍然入不敷出，年底发不出工资，矿工们上门讨工钱，吓得他躲在外边不敢回来。后来，他采取措施，减员增效，裁掉了大批矿工，这些矿工多数是当地人，从此和董运承有了隔阂。不久，国家经济进入快速发展阶段，电力需求急剧增加，煤炭价格直线上升，董运承很快成为全县首富，财大气粗。为了出当年讨债受的气，他喜欢炫富，雇用矿工，专从外地找农民工，本地人一概不用，与村民的隔阂很深……
灵峰县委书记介绍情况后，白乘风把刚得到的信息通报给大家，会场上顿时议论纷纷，有谴责董运承炫富惹祸的，有埋怨这两个矿卖得太草率的……
捷舟说：“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们执政能力不够引起的。当年，煤炭积压，工人领不到工资，矿领导过年不敢回家，搞导弹的工资收入，不如卖茶叶蛋的，我们都曾经历过。可惜，我们没能像今天这样坐下来，认真研究，进行前瞻性的思考。如把煤矿工人组织起来，临时搞点第三产业，要不了几年，难关就会过去，煤矿也不会那么便宜地落到个体户手里。这些说明，领导和机关一定要在提高领导能力上下功夫，包括对民营企业和民营企业家的领导能力。”
“过去，我们重视招商引资的优惠政策，忽视对民营企业的管理；重视经济发展，忽视缩小收入差距；说到底，是重视眼前政绩，忽视长远发展。”白乘风分析。
“民营企业已经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力量，加强对民营企业家的教育引导，是关系民营企业健康发展的一个重大问题。有位教育专家曾经总结：民营企业家发迹有偶然性、发展有盲目性、管理有江湖性、交友有多元性。应该帮助他们弄清，自己企业的成长，得益于党改革开放的政策；今后的发展，有赖于人民群众的支持和理解；个人的社会信誉，要依靠自己的道德素质。”捷舟首先谈了自己的看法。
“这个总结很有特点，我们要赶快教育董运承，让他明白，把周围群众激怒了，煤矿将寸步难行，事情弄大了，谁也救不了他。”秦怀雪说。
县委书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要求立即回去做工作。
捷舟说：“领导可以下去，下边的人也可以请来，能不能把董运承请到我们这个班，谈谈心啊？”
“好啊！我马上打电话，能参加市委的学习班，他会感到荣幸的！”县委书记很快把电话打了过去。
董运承接到电话，得意洋洋，以为是请他来介绍经验，带上讲过多少遍的稿子，匆忙上了车，途中，边看讲稿，边安排下午三点举行墓园奠基仪式的有关事项。十一点前，赶到了宇翔市。
信息中心副主任曲桦向他介绍了群众准备集聚的情况，会场上的人纷纷给他做工作。董运承毕竟是个聪明人，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犯了众怒，事情闹大了，将会成为全国的坏典型，那时候信誉没有了，周边环境搞坏了，自己的事业也就垮了。他急得抖着两手说：“我的通知已经发出去了，今天下午三点举行奠基仪式，被请的客人正从四面八方往灵峰赶呢，这可怎么办？”
“那赶快通知他们别来了！”县委书记着急地催促。
“来不及了，都上路了！”董运承急得额头冒汗。
“来了就来了吧！你可以把奠基仪式改为宣布这件事不办了的聚会！”秦怀雪在一旁帮忙出点子。
“那也不值得这样兴师动众啊！”董运承哭丧着脸说。
“这样好不好？市里准备在那几个山川里办个农牧企业，把你准备花的三千万，借给他们怎么样？如果你同意，这个仪式就改成借款仪式。”捷舟也帮着出主意。
“事到如今，还借什么？我就送给他们吧！”董运承表示。
“那更好了，把仪式改为捐赠仪式，又体面又光彩。”白乘风给予热情鼓励。
董运承赶忙返回矿区，组织人改写横幅，安排活动内容，饭也没顾上吃。出席仪式的人陆续赶到，董运承带着人，忙不迭地照应着。横幅还没来得及挂，有人匆匆赶来报信，四乡的群众正打着横幅标语，向矿区走来。横幅上写着“坚决打击煤老板的封建迷信活动”、“护我家园，反对拆迁”、“严查廉价出卖煤矿的幕后黑手”、“严厉惩处腐败分子”、“严惩为富不仁的假洋鬼子”。
“不怕、不怕！我们已把仪式内容改了。”董运承脸上镇静，心里却发慌。
“沿途有人拍录像，准备要发到网上，向全国公布，弄不好，现在已经上网了。”来人慌张地说。
“那可怎么办？赶快给白书记打电话请教。”董运承吩咐。
“我们哪有他的电话！”来人摊了摊双手说。
“我有县委书记的，他正跟白书记在一块。”董运承摸出手机就打。
县委书记接电话时，大家刚走进礼堂，电话内容不少人听了个大概。
“不能让他们发到网上去，这不败坏我们的声誉吗！”县委书记大声喊。
“他们从四面八方走来，沿途有人录像，我们也拦不住啊！”电话那头，董运承着急地喊。
“赶快把捐赠仪式的现场录下来，发到网上，把我们研究的规模化经营办法，抓紧整理一下，也作为征求意见稿发到网上，即使他们录的先上去了，我们也把真相说清了。”捷舟高声提醒。
县委书记把话转给董运承，董运承立即请先到的人入席，把横幅挂上，录像迅速发到网上。事情说来凑巧，他们的录像发到网上不到五分钟，沿途的录像也已经上了网。
各地的网友正在互相发问之际，市里规模化经营的初步设想也发到了网上。下午三点，时间到了。赶来参加奠基仪式的副县长，拿着话筒高声宣布：“捐赠仪式现在开始！”
董运承满怀激情地讲起为什么捐赠、捐多少……
各地赶来的群众惊诧得目瞪口呆，赶忙把标语和横幅收了起来，等他们弄清了真相，纷纷鼓起掌来，有的还代表群众上台讲了话。录像源源不断地发到网上，网友们发帖嘲笑沿途的标语是一场闹剧。
“董运承怎么突然变卦了呢？”余光宪大为惊异。
“这是政府惧怕群众闹事，压着董运承采取的权宜之计。把这个底细公布出去，民众通过闹事争取利益的积极性会更高，有利于在其他焦点上煽火。”一木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