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魂牵梦圆:老兵笔下的新中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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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新春乍暖多蠹虫(4)

霍益始终没有把容检察长批的第二封信拿出来,他拿出的信捷舟也没批,旷啸天坐不住了,亲自打电话问捷舟。

捷舟不冷不热地答:“我还没批呢!您怎么知道的?容检察长已经更正了,您问问霍益吧。”

旷啸天找黄剑书、霍益、薛雨商量,都想不出个所以然,黄剑书说:“抓一个纪检部长是不是要报上级机关啊?如果捷舟不同意,单凭这封信‘双规’不了他。还是再找点事,加把油。”

“到哪里找啊!不是查了一年多吗?现在都知道我在整政治机关,他妈的,我看到政工干部就烦,动不动就原则、理论的给你瞎叨叨,多少好事都让他们搅黄了。”旷啸天气愤地说。

“首长啊,我也是政工干部,可不能把我们等同看待啊!看我现在怎么解决这个难题。”薛雨说着,走到旷啸天办公桌前拨通了G学院院长裘飞的电话,“老裘啊!你帮我开个证明,说纪检部向雁南从学院科研部拿走六万元现金。”

“没有此事啊!”裘飞说。

“领导交办的,我在旷总指挥办公室呢。快办吧,有你的好处,我让柳云河去取。”说罢,薛雨扣下了电话。

“有这六万元的嫌疑够了吧?”薛雨转回身问。

“够了,够了,只要把人‘双规’起来,就有办法找到事。”黄剑书已不怀疑薛雨的能量和下水的决心。

一个半小时后,柳云河取回裘院长写的证明信。旷啸天要捷舟来办公室商量点事,捷舟来后,他拿出学院的证明,说纪检部长的问题很大,找霍益和薛雨来研究研究吧?请黄剑书也参加。他刚说到霍益的名字,三个人推门进来了。

“你们赶来得这么快啊?”旷啸天故作惊讶。捷舟明白,这是在演戏。

落座后,薛雨汇报向雁南问题严重,将企业出售给丰久公司,造成国有资产流失,有严重经济问题,涯水反贪局转来人民来信,上级检察机关有批示,他还到学院拿了六万元钱,去向不明。

“无中生有,涯水的公司已经流失几年了,是向雁南带人去要回来的,挽回了国有资产流失。涯水那封信的漏洞我已讲过,容检察长更正的信也是当天上午发的,学院这六万元是谁去拿的?什么时间?什么理由?全没有,怎么能算证据呢?”捷舟分析道。

“这六万元钱是向雁南打电话要的。”薛雨说。

“他要来干什么用?”捷舟问。

“他要贪污还用什么理由?”薛雨反驳道。

“没有理由,学院为什么给他?”捷舟问,“打电话要,他们就给,问题在学院还是在向雁南?”

薛雨语塞,其他人也不再讲话了。

“采取组织措施,要依据事实,对党员负责。这些材料不能说明问题。”捷舟看大家没话了,站起来想走,旷啸天问薛雨:“今天就先这样?”

“等等!”薛雨着急地说,“向雁南承认他要了六万元,说‘双规’他十次也够了。”

“那把他的检讨拿来,有经他签字的笔录拿来也行。”捷舟说。

“搞那么复杂干什么?”旷啸天说。

“这是‘双规’党员领导干部的必经程序啊!要有证人,要同本人核实笔录,现在什么都没有,怎么能‘双规’呢?”捷舟说。

“有证人啊,学院裘院长可证明。”薛雨怕事情黄了,赶忙说出举证人。

“拿出他的证明材料来,有笔录也行。”捷舟说。

“学院科研部的证明信就是他指示开的,大红印章盖在上边,还不能证明吗?”薛雨争辩说。

“询问案件当事人,要有笔录和本人签字,这是法定程序,不能盖公章办事。”捷舟说。

“刚才,薛雨给裘院长打电话,我们仨都在这屋里,我们可以证明。”旷啸天说。

“你们刚刚打了电话,这么快送来了证明信,更说明此事没有核实。这样说吧,就算裘院长写的证明,也不行,没有向雁南要钱的电话记录,没有会计签字的复印件,没有出纳的笔录,只能算个孤证。”捷舟说。

黄剑书早已听出了名堂,凭这点材料,是不能“双规”干部的,他站起来拍着捷舟的肩膀说:“捷舟啊,还是同意‘双规’吧,‘双规’了好啊!现在都传向雁南有问题,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万一他想不开出了事怎么办?‘双规’了安全,对他个人也好,查查没大事就让他上班了。”

“老黄啊,事情闹得这么大,对我们影响更大啊,总不能把我们五个也‘双规’了吧?”捷舟说。

“我们就算了,‘双规’向雁南吧!”旷啸天说着,看了看表,“咳,八点了,吃饭去吧,你们饿吗?”

黄剑书站起来说:“饿了,饿了,吃去吧。”

霍益、薛雨站起来,跟着走了出去……

第七十九节任宵小暗室动私刑

散会后,捷舟以为,今天下午的讨论无果而终。岂料,晚上霍益送“双规”向雁南的批件来了。

捷舟说:“‘双规’一个纪检部长,要经过纪委、党委,起码要讨论一下吧!今天我们几个人既不算纪委,也不算党委,怎么能算党委决议呢?”

“算啊!旷总指挥要我们抓紧送你们三位首长签发的,要不,你划个圈让他俩定吧,说明你看过就行。”霍益说。

这时,薛雨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比划了两下说:“旷总指挥催我们马上去,首长,你快划个圈我们去吧,我们把首长的意见转告他俩。”

捷舟说:“好吧,我只画个圈,不写‘建议同意’,凡给几个领导写在一起的呈批件,我不赞成的都是这样圈,写了‘建议同意’的才算同意了,这个圈只能说看过此件。”俩人接过捷舟圈后的材料转身走了。

夜里十一点,捷舟接到向雁南的电话:“首长,没有事实依据为什么‘双规’我?”

捷舟还没来得及讲话,听得电话里传来一句:“少费话!”便响起了嘟嘟声……

“真是无法无天了!”第二天,捷舟向上级写信反映了这一问题。听说捷舟写了信,旷啸天心慌了,凭心而论,他还懂得捷舟昨天讲得在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那点私欲,他才不耍这个横呢!黄剑书怕旷啸天顶不住,过来给他打气:“我们是以一级党委的名义作的决议,上级也不能轻易推翻,上级领导也不是铁板一块,过去资历差不多,谁怕谁呀!”

一番劝说,旷啸天又镇定了下来。黄剑书、霍益、薛雨三人乘势做工作,要求旷啸天报告上级调整捷舟的分工,让他不要再分管政治、行政后勤等工作,旷啸天不同意,三个人轮番劝告:“首长,您家旷成看上了青山那块地,下边都同意了,捷舟不答应,这是给您难看!”

“宏园的工程,赖大姐和首长家老二介绍公司承包,下边都把手续办好了,捷舟不同意,卡住了,谁干不是干啊,为什么单卡您呢?”

“审计局长孟昭方服从命令听指挥,让他审计谁就审计谁,想说谁有事,就找谁的茬,可捷舟硬是不同意提拔他。”

“伊明河对首长您多有感情,一天去家里看几次,捷舟拦着不让提拔他!”

旷啸天越听越气,终下了调整的决心。一天,他找来捷舟,试探性地问:“捷舟啊!这些年你分管政治和行管后勤工作,成绩不小,可这活太累,干长了,身体哪能撑得住,你管管动员、陆军航空兵和综合部门的工作怎么样?”

没想到,捷舟痛快地答应:“早就想换个工作了,一个人老管一块不好,三年前就想调一下。”

消息传开,有人善意地劝捷舟:“和平时期,动员工作不被重视,还是把这个部换一换!”

“人民战争是我们党的光荣传统,兵民是胜利之本,怎么能不重要呢?”捷舟回答说,“和平时期,世界上哪个国家都重视预备役建设,有的国家把它的领导机构放到与正规部队同等的位置。”接过这项工作,他就忙着听汇报、四处调研。

捷舟工作调整后,趁其他领导新来不熟悉情况的机会,旷啸天、黄剑书、霍益策划了几次人事调整,孟昭方首先被提拔为后勤部副部长,几名不讲原则,只是跟他们跑的干部也受到重用,一些干部的思想天平开始剧烈倾斜。

副检察长伊明河私下写信给黄剑书、旷啸天:“向雁南的案子要办下去,必须定为涉及国家机密,这样,当事人的家属不能请律师,把案情控制在我们手里,公司购买方、中介方都是地方人员,按一般经济案办,不能拘捕到部队,只能归地方检察院管,我们不能搞‘逼供信’。要按涉及国家机密的重大案件办,才能并案,申请案件管辖权,把地方人员抓到部队。”

旷啸天看了,如获至宝,他明白不采取这种措施,难以找出问题来。可是检察长不同意这样做,他说:“这样做不妥,将来会有重大后遗症。”

伊明河向旷啸天表态:“检察机关是检察长负责制,让我当,我不怕违法,只求对首长负责。”

不久,薛雨找检察长谈话:“你常讲伊明河虽然毛病多,但是也有优点!”

“对啊!对人对事都要一分为二,伊明河虽然缺点多,也有优点。”检察长说。

“好啊,有优点?”薛雨一本正经地望着检察长问。

“有!”检察长点点头。

“好啊!这话可是你说的!有优点就该重用,你到一个研究所去工作,把他提起来干吧。”薛雨果断地说。

“我说他也有优点,是指每周能上几天班,但他的业务不熟,是从干部部调来的,对法律不熟悉。我是律师出身,搞了一辈子司法工作,有检察官的职称,怎么能让懂行的离开,不懂行的干呢?”检察长说。

“懂业务重要,按领导意图办事更重要,业务要为指挥服务。让到地方抓人,你为什么有不同意见?”薛雨说。

“办案不是打仗,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不能领导怎么说就怎么办,这是法制的起码要求。”检察长答。

“你不要强辩,你是捷舟的人,凭这一条就可以调你走。”薛雨说。

“我是党的干部,怎么是捷舟的人呢?我从来没同他单独谈过话,没有私下接触过一次。”检察长争辩说。

“看你的作派就像。”薛雨耍起横来。

“你才是捷舟的人呢,你两次差点进监狱,都是他带人把你拉回来的。我佩服他,但同他没有私人交往。”检察长也火了。

薛雨被揭得一时语塞,好不容易把气咽下去:“我过去是,现在不是;你过去不是,现在是。调动你的工作,是革命的需要,共产党员要服从组织决定。”他不愿多说了,“回去吧,通也得走,不通也得走。”

检察长很快被调走,伊明河当上了检察长。他不顾事实,把案件定为国家机密大案,以此为借口,从省市检察机关要来了地方相关人员的案件管辖权。

捷舟听说后,找到他说:“这个公司是搞液化气的,不涉密啊!被挂靠的人员弄到地方五年,和法国人合办,又为香港商人购买,中介商与国外及台湾地区经济往来很多,更无秘密可言,怎么能定为涉及国家机密呢?用这种方法抓港台籍人士,影响也不好啊!”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是领导定的。”伊明河说。

“司法不是作战,怎么……”捷舟的话还没说完,伊明河抢过话题说:“您后边要讲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是吧?要这么办,还轮到我当检察长?”

一个好好的干部,怎么几天就变得不可理喻?捷舟叹息着摇了摇头。

向雁南被“双规”,不务正业的柳云河当了纪检部副部长,不懂业务、有点神经质的伊明河当了检察长,深深吸引了人们的眼球。胆大能升官,这比哪条进取之道都容易,不少干部跃跃欲试。保卫部按照检察院要求到地方抓人时,受到地方检察院质疑,他们说:“以我们的名义抓人,送军队羁押,出了问题,无法负责。”

保卫部部长自告奋勇解决这个难题。他通过熟人上下打点,从涯水市公安局搞到了几张拘捕证,到涯水、庆都等地抓人,人抓来后,补填羁押通知书,羁押地点换了几次,因此一个通知书上有几个人的笔体、几处羁押地点。

当事人被抓到,大规模调查开始,几路人马,走涯水、赴庆都、到香港,查了几个月,没有发现问题,各地反映纷至沓来。

旷啸天把黄剑书、霍益、薛雨、柳云河和办案人员召集到一起,铁青着脸问:“不是说展开调查,能抓出一串蚂蚱吗?怎么一件事也没有查到?”

柳云河吓得低着头,回避众人的目光。黄剑书出点子说:“埋怨也没用了,捷舟等人当时那么反对抓向雁南,我也怀疑他们有事,现在只能查查银行存款,只要有钱,就是从这个公司回收中得来的。”

指令下达,办案人员像群苍蝇,四处乱闯。纪检部每天给各银行开出二百多封介绍信,联络查账。半个月过去了,银行被查得厌烦,没有发现有多少存款,旷啸天的脸色更难看了,他问黄剑书该怎么办?黄剑书无奈地说:“现在可只有口供这一条路了。”

严厉的审讯开始了,四个审讯室,昼夜不停,训斥、诱逼、车轮战,都没有找到需要的口供。

霍益训斥办案人员太文明,办案人员说:“整死了,留下伤疤,我们谁也无法交代,现在的措施,已经远远超出规定范围了。”

黄剑书告诉霍益:“把‘法’字挂在嘴上的都不能用,要换人。”

霍益说:“请首长推荐些骨干。”

黄剑书从边防部队提供了个名单,霍益、薛雨分头跑去考核,赤沙山守备师部队营职干部邱利勇已确定转业,薛雨找到他问:“愿不愿意留队?”

“当然愿意啊,为此我已找领导闹了两年,只是已经四十二岁了,怎么闹领导也不松口。”邱利勇说。

“只要你能办成一件事,我们可以留下你,调到盛丰市,还可越级晋升为正团职务。”薛雨说。

“哎呀!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你说办什么事吧?难度大不大?”邱利勇问。

“难度不大,关键是敢干,有手段,说白了吧,就是打人,打了不留伤疤,痛得忍不住,让他说啥就说啥。”薛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