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滩晒,即用平坦的池子晒制成盐。据上文宁波地方文献记载,宁海于乾隆年间采用坦晒之法制盐,余姚于咸丰壬子年采用泥板晒盐。泥板晒盐是卤水经蒸发浓缩后直接在泥地上结晶成盐,是最原始的滩晒结晶方式。有清一代,“晒坦多设于盐墩高地之上,坦基选用粘土夯实,勿使渗漏。上铺缸片,四周围以木版或竹片,以防卤水溢出。并做放卤水闸口1~2个。坦侧筑泥卤池若干只,上复盖茅草,以备天雨保卤。晒坦之大小,以灰堆多寡为比例,30堆灰占地约2亩,设缸坦长一丈九尺八寸,宽约九尺八寸(约145平方米)。当天气晴正,注卤于坦。籍日光、风力,蒸发水分,至午后漂花,渐渐结晶成盐。傍晚用竹帚扫集,堆于一隅,兜入盐箩。按当时坦晒之盐,混杂泥浆,色黑而卤重”。正因如此,清时板晒盐的质量明显高于滩晒盐的质量。
在盐民的管理方面,明初仿照元代制度,推行“户帖制”,给灶丁以卤地、草荡,岁给工本钞,免杂役,办盐课,盐民编入灶籍,必须世守其业,对于“诈昌脱免,避重就轻”的户役者,则处以“杖八十”,仍发原籍当差的惩罚。
在这种盐民管理制度下,明朝宁波在盐业生产组织方面,主要实行的是“聚团公煎”制,即灶户必须在团舍或灶舍内共同煎盐,“每一场分几团,一团分几户,轮流煎办,以纳丁盐”,禁止民间私煎私煮。为保证“聚团公煎”制的有效实施,在灶户煎盐的过程中,盐场官攒保伍“不时在团觉察,不许私煎货卖”。按《大明律》规定,“凡盐场灶丁人等,除正额盐外,夹带余盐出场及私煎货卖者”,“杖一百,徒三年”。
清承明制,户籍分民、军(卫)、商、灶4类,仍规定“其后民籍之外,惟灶丁为世业”,并针对灶丁的私售制定有《灶丁私盐律》、《获私求源律》、《灶丁售私律》。截至清中期,宁波在制盐方法上,随着晒制的推广,以煎盐为条件的传统管理制度被打乱,灶户逐成板户、坦户,统称盐户,团煎旧制自然也因之废弛。据《余姚六仓志》卷8·《盐法》称:“清同末光初,尚无晒盐名目,即有私晒,官必从而禁止之。嗣后沙漠渐涨,摊晒日多,禁不胜禁,且晒盐之成本轻于烧盐远甚,盐之洁白亦胜于烧盐,遂化私为官,设廒收运,有引商、廒商之别。引商职在销地,廒商职在产地,课有引商担负,缴由廒商开支,故在姚邑仅有设廒者堪稽焉。”由此,盐户逐渐获得选择职业的自由并拥有一定的人身自由。
但在封建官府压榨和廒商的盘剥下,明清时期的宁波盐民终年劳作,生活往往难以维系。如,明弘治初,侍郎彭韶整理盐法,亲到灶地考察,见灶民露宿荒野,以野菜树皮充饥,甚至晕死灶边,于是提出:灶仓半墟,犹有包摊之累,丁户将绝,尚多额外之征,工本克扣而民不聊生,刑罚过严而肌无完肤。请改抑配为折价,并免除宿欠。鸣鹤盐民感其德立祠祭祀之。
又如,顺治十八年(公元1661年),清政府为了禁绝沿海人民对郑成功的支援,进行沿海迁界,下令明州等沿海居民内迁30里,违迁或越界者杀,使得无数盐民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对此,宁海县令李文所作《遣民行》给予了历史的描述。
三、食盐的运销与税制
明朝盐的运销以引盐为主导,实行的是盐引制,即盐商运销盐须先领引,并按引运销,且只准在指定的运销地点运销。是时,浙盐行销浙、皖、赣、苏四省。据明嘉靖《宁波府志》卷12·《额征》记载,当时宁波盐场“盐分二等,盐司按岁征办,商人执引照支,依次递给者谓之‘常股’;增直中纳不依次,到即支者谓之‘存积’。正统以来,常股四分,存积六分。成化间御史李瑢奏改常股六分,存积四分”。即灶户以产盐作盐课缴予官府,官府就场储存,盐商交税利领引,凭引提盐。对于“常股”和“存积”,《明大政纂要》卷22又解释说,“常股者,商人中纳给引守支之盐;存积者,积盐在场,遇边急缺,增价开中,越次放支之盐也”。由此可知,存积盐是为边方急需所准备的盐。后因淮、浙盐场无现盐存积,产盐不敷分配,正德年间,“乃许商人随便买补关支”。但为追逐利润,此时的商人往往舍弃去交通不便的盐场支盐和行盐地卖盐,造成了盐场支盐的混乱。有关于此,嘉靖八年(公元1529年),两浙巡盐御史王化就奏称:“两浙行盐地凡一百二十五处。商所便者,独三十六处。其他商不乐往,故私盐日滋。”有鉴于此,嘉靖十六年(公元1537年),两浙运司实施票盐制度,对偏僻山区官府不到之处,准许“山商”纳税给票,领盐行销66县。两浙票盐的出现,系由黄岩、杜渎和长亭等盐场食盐搬运难所致。此时,宁波唯奉化县行票盐,慈溪、镇海、鄞县、象山以及余姚、定海坐场县分,容令灶丁肩挑易卖。在宁波府还有鱼税票盐,其纳银按船只大小,纳税多寡不一,行销票盐亦随之变化,斤重不等。此类鱼税票盐共计6000张,每票税银0.4两,共计2400两。明后期,宁波实际已形成引盐与票盐并行的格局。
除上述外,在盐的运销方面,明朝宁波又自始至终贯彻着户口食盐法,即严格根据府州县人口统计,按照朝廷规定的户口盐食用标准进行运输、配给。
如,康熙《台州府志》记载:“明有户口支给之食盐,有司开具户口数,令人赴盐运司关支,计口散给。市民、官吏则令纳钞,乡民则令纳米,各随所便。”又“弘治六年(公元1493年),宁海县额征户口盐米一千四百六石三斗七升零,征钞四千五百四十八锭三贯五百文”。可以说,终明一代,作为食盐官专卖体制核心的“计口给盐”原则,贯穿于宁波整个食盐流通与消费领域。
清初,宁波沿用票引法,即引盐与票盐兼行。清时,商人凭引购买食盐运销各地。据雍正《慈溪县志》记载:“鸣鹤场引盐由横河堰头、梁湖坝、曹娥江、东关河运抵绍兴过掣转上江各地行销。”《慈溪盐政志》也记载,清初,镇海的龙头场“由商人在场收盐运绍兴过掣后转运上江各路行销;附近鄞、奉等县则领取商引在龙头场买运抵宁波府过掣后,运至各地设店住卖;肩贩是向商人买引一道,每日至场买盐一百斤,转手行贩须以盐场联票为凭营业”。至于各县的年销票引数量,据《余姚六仓志》卷8·《盐法》记载,清时“余姚年销一千五百四十引,又计丁加引七百五十七引,余引正引配掣之外,场有余盐额外请引给商配运尽销”。
另外,在宁波盐产地还有一种特殊的食盐运销方式。“乾隆元年(1736),宁海有老少盐的名目,规定贫难老少人数,年六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及少壮之有残疾,老年妇女,孤寡无依者,由县验实注册,给以腰牌,每日许赴灶买盐挑卖。盐不得过四十斤,依照官价,每斤减银一厘。贫难老少挑盐转售,只许陆路,不准装船,不能越境,每日可得数十文,用以糊口。”这种食盐运销方式,实际上是对贫难老少群体的一种变相救济。
清时,“浙盐运销,按照离场远近,向有纲、引、肩、住、厘地之分。每年运销一定之额,按年分纲,叫做纲引,销地谓之纲地。请引行盐都有指定地点,叫做引地。宁海北半县划作宁属引地。肩引各地,逼近场灶,皆系小贩肩挑,例由商人结保,领引挑销,额引一道,计盐八百斤,赴挑八日,对灶买盐,每日一百斤,由场秤验盖戳,按照定地销卖。住地离场较远,肩贩挑销不便,准令商人设店住卖,原以四百斤为一引,称为住地。厘地,就是抽收盐厘之地,为台属五县及宁海南半县等地”。其盐税征收,据《宁波盐志》记载,顺治三年(公元1646年),象山县正课票引(300斤),每引征银3钱5分,肩引(800斤),每引征银1钱9分。雍正二年(公元1724年),宁海县认销小引750引。光绪年间,象山县年认销厘额200引(每引400斤),玉泉场年认销厘额50引(每引800斤)。后象山县年认销厘额800串,玉泉场肩销厘额240串。宣统元年(公元1909年),余姚每斤之课为三文。随着封建政治的衰败,清统治者对于盐课这种间接税的加征几近疯狂。对此,时人即称“国家有事,盐税必加”。截至清末,这种盐课的层层加码最终使得盐政日暮途穷,改弦易辙也就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