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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甲子城掘井得奇书 (2)

第一卷 甲子城掘井得奇书 (2)

小溜曰:“埰字、烟字、唫字、冰字,何如?”烛生曰:“埰字多爪一杯,烟字多西一杯,淦字无水有口两杯,冰字有水无木,且多两点,两杯。”小溜饮海螺六,卧地不能起。大溜曰:“吾如沙氏子饮六杯可乎?”烛生曰:“汝不书字者,须二十杯。”大溜曰:“若然,我书四字,亦未必二十杯之多也!”桂字、炷字、涔字、淋字,与众议之。烛生曰:“桂多土,炷多亠,两杯;涔无金有岑两杯;淋多木一杯。”大溜笑曰:“我固知如沙氏子不过六杯也!”取海螺一吸而尽。指挥曰:“仆亦有一令,从之乎?抑违之也?”二溜与烛生曰:“谨听命!”指挥曰:“各以姓为诙谐语。一人姓甘,爱女不爱男,女子癸水至,成潭。”大溜曰:“一人姓常,怕妻不怕娘,妻子相火旺,烧汤。”指挥曰:“此拾吾牙慧也,一杯。”大溜曰:“能剿说如斯,即场屋中命中文字。我入彀矣,愿举此杯。”烛生曰:“一人姓桑,说阴不说阳,阴地寸金惜,如糖。”指挥曰:“此中安得有糖,诗人口头习气,一杯。”烛生大噱而饮,小溜沉醉在地,作呓语。大溜代云:“一人姓沙,种壶不种瓜,壶子啄木食,成痂。”盖小溜秃,故云。指挥曰:“一壶千金,君当尽此壶矣。”大溜为牛马饮,竟无余酒焉。指挥击壶而歌:

天一生水兮,万汇之源;

地二生火兮,一气之根。

天三生木兮,四时之元;

地四生金兮,五兵之门。

天五生土兮,我生立命;

我勤于水兮,死必以正。

我攻夫火兮,气惟其盛;

我择其木兮,太阿自柄。

我挥乎金兮,大贤是聘;

我安吾土兮,得一干净。

烛生曰:“指挥歌成,可谓五行攒聚矣!吾非能歌者,请赋今日之事:

君不见甲子石,远知六甲之所宅。造物本吾逆旅,以阴阳为过客。阴阳之数谁能稽,氤氲而入酒人之席。予为桑宏羊,五鼎烹自昔。君为甘罗与甘茂,将相经纶休弃掷。豻鲨二罶,仅比鲵于尺泽。君不见甲乙丙丁才四人,百年性命由欢伯。”

指挥击节云:“好诗,吾甘为君下也!”大溜曰:“我唱摸鱼歌,粤中土音,不识海隅属而和者几人矣:

阿娘勿见小娃娃,叫他的爹,快些与我找还家。阿爹说道:‘娃娃自去寻荔枝吃,我和你不如吊海唱个《浪淘沙》。’浪淘沙,做话杷,阿娘掀开海口水多些。阿爹狠力撑篙下,娃娃走到拍手叫阿爹:‘阿爹你何苦屈臀好像弯弓样,弄得阿娘身子好像死虾蟆。’”

唱毕云:“渔人本调如是,然海口能知其浅深。他日指挥用我,我死不恨矣。岂恋阿娘乎!”小溜蓦从地下起曰:“大溜之唱太俚,可知《寄生草》否?”

行人来在五坡下,五坡不见文爷爷。那五坡,愁云惨雾教人怕。那文爷,祠堂正气生梧。不崩的五坡,不坏的那文爷。宁可移五坡,不可夺文爷。移了五坡,放去了文爷。阿呀,这其间碧海千年泻,那其间碧血千年化。”

指挥与烛生,不觉淋淋浪浪,涕泣不已。谓小溜曰:“自为之欤,不闻他人脍炙也。”小溜曰:“我安能为,人自不作,想太空青苍。吹来天籁,应如是者!”大溜曰:“渠小时聪明,昔弃其累世丹铅,从我渔隐,公等谓何地无才乎?”是晚,四人乐甚,定墟之民物。烛生问二溜,悉能方之。指挥乃邀至所,僦居土屋,更剧谈三更,留烛生宿,二溜返其舟。

其明日,指挥出所构新城图。示烛生云:“仆先居北海岛中,和沙土筑堡,列树木为亭,无虑数百十处。缘其地有寒而无暑,天道毗阴,所置千门万户,引领木公生气,专一随阳东向而已。兹南服也,广狭自成之形,正奇相错之势,悉在图中。仆以两旬创成之,第苞桑之固,非青乌家不能为。且似是之学,不如勿讲求也;是以需之其人,吾子神明于是者,其鉴定焉。”烛生观其图,读其说未竟,常大溜至云:“顷之沙氏子为悬贴所勾,其事若暖昧。我讯之,惟摇首云:‘大难大难不可说。何为瑟缩之甚也。’桑君盍上诸。”烛生曰:“吾试以禽星演之。”大溜代阄,小溜得女土蝠,而勾者为井木豻。烛生断曰:“豻为凶星,能害兽属,蝠有翼能飞,虽为所擒,暗中必能自脱。且演出虚日鼠,为此君起祸之人。蝠之前身,原是鼠也。其为匪人所种毒乎。又演出心月狐,主得阴人助,盖狐将媚隩以援蝠也。生剋之用,则豻本剋蝠;而蝠借鼠日之火,以泄其元。又求狐月之水,以养其性。直可使曲,强可使柔,久当解免。今日木气方盛,故受缚耳。”指挥曰:“以其物穿凿附会之,狴犴有狱象,沙君之缧絏,所谓宜岸是也。

蝠为伏翼,似待夫人之翼而长之矣。”大溜曰:“吾生年在蛇,可应翼火乎?”烛生曰:“变而通之,其机甚捷。然也,速往拯焉而可。”大溜竟慨然去。烛生谓指挥曰:“公为新城图,亦既殚厥心矣;相其阴阳,似无过此墟之上,有石六十枚处。”指挥曰:“吾亦属意其间,第未审城形之与地势,可能相乘而不相戾,试往观乎?”乃联步出,踌躇竟日,元览及数十里,烛生叹曰:“异哉!天造地设,屹此高墉;公所图城,形如灵蠵,本合洛书之数。地则前有九峰可以戴,后有一盐池可以履。左三里港,右七星塘。二珠泷四水,峡可为肩;六了头村八蛮进宝,坡可为足。象数自然,协于畴范矣。请分建四门,则用京房法,以坎、离、震、兑为四监司。就其方位置重关。冬至闭北门,避坎之广莫风;夏至及两分,各闭南东西门,以避离之景风;震之明庶风,兑之阊阖风,盖藏风则聚气也。公解宜于乾位,兵阳事,当以天临之。贮武备库,宜于坤位,守如处子,是为牝马之贞。若用纳甲之法,乾三甲,纳三甲,而甲子首元,又可以贯甲寅、甲辰。公厩中有三百精锐,可抵六百人。若简练揣摩,一以当六。此大易精义,非吾臆说。形家书不及贯患者,垣墉既勤,海上无螺窍声,将军自此升矣。”

指挥命从者伐木,以识其四隅。乃延烛生入幕,曰:“今日筑城伊始,固藉经营,他时捍患非常,亦资启沃,辛苦共之可也。”烛生曰:“某方谈纸上之兵,君竟脱囊中之颖;知己遭际,诚未可以常格推。然吾出门时,筮《易》得同人之九四;‘乘其墉,弗克攻,吉。’便当与君子通天下之志;乘墉而攻弗克,城坚可知也。困而反则,此其时乎?”自是指挥经始城役。烛生曰:“城小而固,石为其根。西岭横怪石五里,据白虎恶气,于形有吞噬之象。故前年御贼多死亡,请剋之,虎尽而城半矣。”指挥曰:“善。惟砖厂稍远,劳肩负者胫骨力耳。”烛生曰:“海中有倒流沙一,插入东界,是为乖龙,能令士卒反侧。请就其过脉处,合土为陶室之。乖龙气死,女墙亦成矣。”指挥亦从之。烛生又以沙土蛎壳,和为细泥,染成五色者,掘地三尺埋之,各画梵字:

正北方白色土;正南方紫色土;

正东方碧色土;正西方赤色土;

西北方白色土;东南方绿色土;

东北方白色土;西南方黑色土;

中央一泉井,相传下通龙宫,深不可测,四面埋之以黄色土。

城外则引峡为壕,借矼为梁;城内则就高阜设丽谯门。定时令,建水柜一处,候潮信。竖门幡两处,以候箕、壁、轸、翼四日风信。盖地气必以是日多风也。

旬日内,有番舶来泊者,一黑瘦鬼子,年约十四五矣,叱咤作番语数十字,人皆不达也。烛生常至大西洋诸国,颇解其义,呼使就署诘之。鬼子作笑声遁去。遂告指挥曰:“顷见西洋小鬼子,殆非常。彼妄出言云:‘此城可取而据也。’吾命缚送,即已豻去。后十年有海警,必是奴矣。”指挥命笔记月日,藏鱼袋中。凡两阅月,城役告成,其将弁公厩及甲库俱完缮。民居新创,得四直街,五小巷,招徕工商,每以日中市,土著之氓,计得四百户,兵舍则四围附城墙。其居战舰者,守左右两澳口。为犄角势。两裨将率之,钲鼓之声晓夜互应。城止三里而遥,隐隐如数万甲兵屯聚矣。

未几,指挥奉节度使檄,援柘林,海贼侦主兵出城,以其徒突至。烛生与两裨将计曰:“新城初建,而贼犯之,必饥欲掠粮食。且觇吾城中兵,赴调者多。故乘间窃发也。今澳口战卒不及百人,闻贼艘十二,殆不止四倍,所恃者城守耳。然炮石不敷四击,守陴半召村农,非以计邀之,主客之形不敌也。两君可望贼帆将落,仓皇以舟师迎斗,佯败登岸,便绕城走,见幡竿处入,贼必以为怯也。我既鱼贯以进,彼将鸱张而前,两君仍向幡竿处出,吾集兵伏门侧,伺贼至,以两翼左右截之。村农但登陴呼,炮石随下,贼失利而退。见我空舰,必争取之,两君即以佯败之师,先设伏于澳口,乘其争舟未定,从后掩击,可获全胜矣。”两裨将称善。及期,贼恃其亡命,逐我兵入城,猝毙炮石者二十九人,死陷坎者六人,遁出城,中壕边鸟机者十一人,走澳口岸殪者八人,水戮者五人,弃我舟,返贼艘而逃。我兵擒贼渠一人,丑四人,我兵内外未挫一毫。两裨将以舟师少储胥,不复出海追袭,贸来之贼,颇丧胆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