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虽然她仍旧保持着一如既往的乐观与微笑,但是身体的不协调却表现得越来越明显,后来甚至发展到连进食的汤勺都拿不稳的程度。乔安娜的内心变得愈加沉重,每次看到安妮的脸,她都会感到痛苦不堪,但她必须支撑着自己的笑容,希望这能对安妮的病情有所帮助。
彼得一直不离不弃地照顾着安妮,尽管自己的妻子已经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做一个家务活行家里手的家庭主妇,但是彼得还是觉得十分开心,因为他总算是能为安妮做一些什么了。直到某一日,正在韦迪恩校实验室上班的安妮突然晕倒在地,他们乐观的态度也就此终止。
那是一个天气十分糟糕的上午。天空灰蒙蒙的,坠着厚重的乌云,仿佛是憋着一场大雨似的,气压低得叫人喘不过气来。坐在韦迪恩中学教室里的学生都有些昏昏欲睡,就连教师们都没有力气去提醒他们好好听讲。乔安娜偷偷朝着窗外的天空张望,眼皮也有些沉甸甸的,脑子一阵阵地发晕。走廊里,一阵急促的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接下来是开门的声音。
“对不起,莱菲尔德小姐,我可以跟罗琳小姐说几句话吗?”
昏昏欲睡的学生被这声音吸引,都望向教室大门的方向。原来是实验室的卡洛夫人,她身材有些肥胖,个子也不高,但是性格却比塔茨希尔教会学校的摩耶夫人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尽管如此,乔安娜还是对这位卡洛夫人敬而远之,因为她实在没法对这位酷似摩耶夫人的教师产生更多的亲切感。
听到卡洛夫人喊她的名字,乔安娜只得离席,跟着这个矮胖的妇女走出了教室。
来到走廊的角落,卡洛夫人站定了看着乔安娜的眼睛:“我亲爱的孩子,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情。不过我希望你听了不要太激动,你的母亲安妮刚刚在实验室晕倒了,现在已经被送去了医院,你可以放学之后直接去医院看望她。但是我猜你不会忍到那个时候的,如果你想早退,我可以帮你与你的任课教师解释原因。”
乔安娜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到达医院的,只是记得在洁白的病床上,母亲躺在那里睡得正沉,她的额角磕破了,贴着厚重的纱布,上面还有一些红色印迹,不知道是渗出来的药水颜色还是安妮的血迹。乔安娜想哭,却又觉得不太合适,毕竟自己是来探病,而不是参加葬礼,她不希望给母亲增加任何的心理负担。她轻轻走过去,握了握母亲的手,就又悄悄地退出了病房。
这次诊断的结论是,安妮患上了一种叫作“硬化症”的疾病。这种疾病是由神经系统的坏损引起的,患者最后将会变成头脑清醒但身体完全无法自由控制的状态,不过随着脏器的逐渐衰竭,清醒的头脑最终也将会被硬化症所侵害。
诊断结果无疑给这个四口之家带来了巨大的打击。乔安娜悄悄查阅过这种疾病的相关资料,这是一种令患者无比绝望的疾病,特别是对于像安妮这种正值壮年、充满活力的女性来说。更残酷的是,这种疾病目前还没有治愈的方法。现实的无奈感无时无刻不在压抑着乔安娜的内心。她开始抽烟,化浓重的朋克眼妆,手腕上缠满了打着铆钉的皮腕带,却仍然无法排解掉心中的空虚与不安。尽管如此,她的成绩在学校依旧名列前茅,因为她不愿意让安妮担心失望,认为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堕落的少女。
正当乔安娜百无聊赖、痛苦不堪的时候,她遇到了她生命中十分重要的一位朋友,谢安·哈里斯。谢安是在乔安娜六年级的时候转学来的,他是韦迪恩中学对面一个驻军部队里的军人的儿子。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军人家庭的影响,谢安总是充满了活力与干劲儿,他是个开朗的小伙子,有着俊逸的外表与高挑的身材,梳着当时流行的朋克发型,这个男孩的出现把乔安娜彻底从无聊透顶的绝望生活中解救了出来。
乔安娜一家是后来搬到威尔士的,而谢安的老家也不在这边,因此他们俩在说话的口音上与当地人有着不少出入。而这一点,让他们俩觉得自己都是这个群体中的“异类”。年轻人的友谊总是会以一个很奇妙的理由作为开始,很快,他们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谢安喜欢称呼乔安娜为“乔”,这是从乔安娜小时候就开始使用的昵称;而乔安娜则喜欢直呼谢安·哈里斯的大名,她觉得这样听上去更亲切。谢安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幽默感,这让乔安娜觉得,只要跟这位老兄在一起,就永远不会有“无聊”这种负能量产生。
谢安有驾照,还有一辆属于自己的汽车。那是一辆老旧的福特汽车,每次发动的时候,老旧的发动机都会发出令人心惊的巨大声响,乔安娜一度担心这辆车会不会跑着跑着就散架子了。不过再如何破旧,这辆车仍然可以带着乔安娜与谢安去任何他们想要去的地方。他们可以离开韦迪恩中学,离开小镇,去更远一些的地方,以便暂时摆脱眼前的压力。从此以后,谢安成为了乔安娜的御用司机,每当乔安娜提出想去某处的俱乐部,谢安都会很绅士地答应她的要求。
这辆车给乔安娜·罗琳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在“哈利·波特”系列小说的第二部《哈利·波特与密室》一书中,曾经有若干段过关于“飞车”的描写,弗雷德、乔治、罗恩开着一辆魔法改装汽车去女贞路接哈利回“陋居”,这里的“飞车”灵感便是来源于谢安的那辆老爷车,而罗恩·韦斯莱的人物原型,就是罗琳的挚友谢安·哈里斯。
结识了谢安之后的乔安娜,在生活琐事上似乎也开始发生一些变化。不知道是不是被谢安的活力所影响,乔安娜觉得以前困扰她的那些问题现在看来似乎都不算太严重。即使是母亲的健康状况,她也开始满怀信心地坚信,总会有解决的办法。她感到自己的生活变得有了一些色彩,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花在图书馆与学业上,但是业余时间她可以跟谢安一起开车兜风,在河边抽烟喝酒,一直畅谈到天明。乔安娜很少对学校的同学谈及自己的苦恼,对谢安,她则不需要有什么顾虑。谢安先安静地倾听着,然后会给乔安娜一些鼓励。那些鼓励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敷衍,在乔安娜看来,那些鼓励给她的人生观带来了很多积极的影响。
然而,就在乔安娜信心满满地打算迎接新生活的时候,一个新的打击出现了。安妮面对自己日渐虚弱的身体无可奈何,有一天,她找来了律师,因为她想要趁着自己还清醒的时候留一份遗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