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们要去那儿”玲儿在一旁问到,其实就连一直跟着史清扬的唐风也不知道史清扬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从知道真相之后,他就发现史清扬和自己绝不是一种人,现在更是看不透他。
“不管去哪里,总之都不要在待在洛阳了。”平静下来的史清扬坐在河边仿佛不是在和玲儿说话,看着对岸又好像没有看着,他在想什么,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怎么,那些人发现我在这里了?”江城看着史清扬,等待他的回答,其实她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了,可是她还是想在确定一遍。许久史清扬没有回答,可很多时候,不回答就是一种答案。
江城的目光从史清扬身上移开,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是高兴是伤心还是不舍,隐隐的仿佛是被人追赶精疲力尽的模样。“还是逃不了。”她此时回过头看着玲儿,这些年,玲儿和她一起,就好像妹妹一样,当初是想帮她找到她爹,可如今看来却是玲儿被她连累了。“我还以为可以在这安定下来,”她一手将玲儿散在前面的头发拨到后面去。一边说。“玲儿,不,曼若花,一直以来是我连累了你”玲儿一听这话头,想到她后面要说什么,开始慢慢摇头,仿佛惊恐的小鹿。
“你爹也许和我的事情有关。我帮你找,一定把他带回来,但是你不要在跟着我了。你不是习武之人,那些地方都不是和你。。。”
“姐姐。”曼若花打断了江城的话。“你是要丢下我一个人吗?我一个人怎么活,我一个人在中原怎么活?”曼若花惊恐的看着她,仿佛一只受伤的鹿。
江城蹙紧了眉毛,史清扬在一旁不说话,江城和曼若花只能她们自己了断。“一个人怎么都可以活下去。你听我的话。现在你要跟我走,就是要踏上江湖那条路。你不知道,我宁愿你一个人活着,也希望将来有人在我面前杀你!”不知怎么,她眼里忽然充满了泪,曼若花当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江城心里望江阁的大火,戴景辰被掏心,韩千自杀,都是在哪一夜发生的,那些场面还那么清晰,那么鲜血淋淋。尤其是景辰在她怀里的样子,她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些记忆又被唤醒的时候,她的泪如泉涌,本以为这些年的奔波流浪已经让她变得坚强,可是在这一刻所有的防线都被打破。
“啊姐,你怎么哭了。”
江城拭去泪水,忽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蠢,景辰死了的时候就因该知道,自己身边的人无一不被自己所连累,又为何去创造新的羁绊。
“当时死的要是我就好了。”
“什么?”曼若花不同江城再说什么。可是史清扬却不经意的一怔。
“没什么。你听懂我说的话了吧。不要跟着我。跟着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曼若花不说话了,表情却是很委屈,很久才开口说话“阿姐,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你用心良苦,可是。”她停住了,仿佛在看江城脸上的变化。“可是这些年我只觉得你是我阿姐,我自从来到中原从来没有离开你,什么也不会,到了现在你们汉人的话还说的不好,这些年也看惯汉人为人作风,知道什么是尔虞我诈。”说着说着曼若花哭起来越哭越大声,话也断断续续。“我们苗疆人没有你们汉人聪明,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可能活下去,我不懂那套汉人的作风,你要去你的江湖,那我就一个人回苗疆!”曼若花终于痛哭起来,她已经很好了,没有父亲从来也没有这么哭过,着也是因为她说一定会帮她找到父亲的缘故吧,两年来她依靠着自己,或者说是互相依靠吧,今天自己要她留下,她就彻彻底底的没有了依靠,江城忽然觉得自己确实残忍了些,把她带到这里,又让她留下,现在她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女孩,可是江湖是比市井更尔虞我诈的地方。自己又怎么去保护她周全呢?
“潇潇。”
“。。。。。嗯?”江城不太适应史清扬叫这个名字,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带上玲儿一起走。”
“可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看着江城仿佛洞悉了一切。”你很厉害,难道还保护不了她吗?”
江城的表情仿佛凝固了一样,曼若花的哭声断断续续,仿佛注意到了他们。
“什么叫我很厉害。”她仿佛是压着怒火,是的,她没理由不生气的吧。在生自己的气,如果她真的厉害,为什么当年还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戴景辰死去,甚至看着韩千死去,那么厉害有什么用,她终究救不了别人更救不了自己。忽然一声冷笑。仿佛是在笑自己的无能。
“你知不知道人死如灯灭,”江城凌厉的眼神仿佛尖刀一样刺在史清扬身上。“我是个连自己的救不了的人,我这盏灯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灭,我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再去保护别人了。”说完她回过头不在看他。曼若花的哭声停止了,可能是听到了江城的话,彻底的心寒了吧。她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所以现在一定是会心寒的吧。
史清扬并没有被江城的噎住,反而是云淡风轻的笑了,那样子比嘲笑更不屑。“原来你就是这样的,我的师姐,江城,何潇潇,原来只是个胆小鬼,懦夫,什么都不是,只知道明哲保身,或者把自己的命都捧在手里随时都准备交出去。空有其表,败絮其中”这话一说完,唐风倒吸一口凉气,仿佛都闻到空气里随时都有可能剑拔弩张的气息。
“哼,我是败絮其中,我的手上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血。早就是空有其表了,只是我不能在让它们染上自己亲人的血,那样我就罪无可恕了。”江城并没有生气,因为史清扬尽管说的不好听,但是那句不是真的呢,她真的害怕,害怕的恨不得现在就死去在也不去面对这些。“我不能再让过去的事情从新再来一遍。所以玲儿不能跟我走。”她的语气很轻。却很坚定。人就是这样的吧,痛苦的记忆会记得格外清晰,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如果发生相似的苗头,就会立刻警觉的来,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
“不管过去怎样。”史清扬终于正视着江城,“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在未来会因为时间地点人物的变化产生不一样的结果。现在我们在洛阳,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也已经过去,你身边的人是玲儿,还有我和唐风。”史清扬一口气说完,忽然停住,他无奈的看着江城。语气缓和下来。“玲儿是你妹妹,她一个人这里,如果真的有什么事,你最后后悔都来不及。我一直觉得你是难得清醒聪明的人,可是却在这件事上犯傻,你带着她,即使有危险,也还能争取,何必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
江城脑海里仿佛有一记重锤,那一句自生自灭让她顿时醒悟。原来是自己钻了牛角尖,在景辰的死去的记忆里出不来,可玲儿不是景辰,她才十六岁,也没有韩千那样人照顾,更加重要的是她不是汉人,自己何以要这么残忍的让她离开。江城说不出话来。史清扬是看不下去自己继续犯傻才开口劝自己的吧,是的,要是就这样撇下玲儿,她要是有什么事,悔?不,可能只能以死抵过了吧。
许久,她才终于想明白,“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傻,现在你看到了,谢谢你,史清扬”她没有回头看她,但是她仿佛知道史清扬在笑,也知道他正在看着自己,本来她作为师姐因该淡定沉着,可此时到像是反过来了,史清扬仿佛就是有这种能力反客为主。但她也已经顾不来那么多了。
“玲儿”江城回身拥抱着玲儿。笑是真的,感动也是真的。“玲儿。妹妹。姐姐错了,我们一起走,帮你找到你爹,带你去那片江湖,其实是我不好,江湖也并非那么恐怖,对你而言也许是个好地方,我再也不会做刚才那样愚蠢的决定了。”
玲儿当然不会记仇,只是趁江城不注意,偷偷看了一眼史清扬,露出一个大大笑脸。史清扬仿佛意会了一样。嘴角一牵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容。
史清扬不愿意在洛阳在逗留下去,于是决定晚上就出发,不知从哪里弄来一辆马车,马蹄声响起,唐风听见声音从河畔的小屋出来,看见史清扬驾着马车过来。惊讶的不行。
“清扬,你怎么弄到的。”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史清扬,要知道买是不可能,难不成是抢?
“别那样看着我,这是我正大光明的弄来的,真金白银买的。”史清扬跳下马车,看了唐风一眼,有时候他这样平静的模样让人忘记他还是十七岁的少年,而更明显的是唐风与他年纪相当可是相差甚远。
江城出来的时候也是不信的,哈哈,史清扬犹然觉得悲哀,自己的实力真的要这样被人怀疑吗?倒是玲儿很给他面子,看着马车兴奋的样子,暗叹汉人做东西就是精致,连马车都这样好看。
月夜。又是月夜,马车离开了洛阳城,后半夜的月亮悬挂在天上,月光幽幽,还好路途是平坦的,只是没了人家,周围有些阴森,但是换种心情看去,朦胧月光下的草地也还是别有一番美意。
“穿上吧,起雾了有点冷。”江城从马车内出来,放下帘子坐在史清扬身旁。
史清扬没说话只是把马车停在路边,两匹马也是又累又饿,正好这里的草挺多。史清扬拿起衣服,嘴角咧开一笑。“不愧是师姐,还知道关心一下我这个小弟。”他一边说一边披上衣服,才发现江城没有接他的话,回头看去,才发现她不知道看着什么出神,眼睛里泛着光芒,是月光。
“潇潇,月亮有什么不对劲吗?”史清扬也看了一眼月亮,和他活过的千百个日子中的月亮一样,没有什么不同的。
“你叫的还真是顺口。”夜很寂静,史清扬不知道江城怎么把话题牵到名字上来,看着她愣了一会才说。“你不习惯是吧,没关系,我也可以不这么叫。”他转过头和江城一样看着月亮才又说。“我娘的名字叫未霖,我叫她未未。习惯了。”
江城不在看月亮回过头看着史清扬,史清扬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也转过头,忽然露出一个笑脸,少年一样的纯粹的笑容,江城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人若不是平时过于平静沉稳,根本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
“你到底多大了。”
“你说我?”
“废话,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史清扬没有说话,没有着急回答,倒是反问一句。“师姐呢?”
江城缄口不言,年龄她真的没有刻意记过,半天才回答。“二,二十吧。”
“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师姐了,我比你小三岁。”
江城算出他的年纪后有些惊讶,他之比玲儿大一岁,可是她却一点也看不出来。或者说,在这个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在这个年龄就如此老练。
“话说回来。从前别人都怎么叫你。既然你不喜欢我那么叫你话。”
“不必了,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潇潇就很好。我没觉得不好。”江城的眼神收了回来,语气变得刚硬,史清扬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隐隐觉得是触碰到她内心的某一处。
“换我来赶车。”江城二话不说就牵过缰绳,史清扬只好放手,向一旁移了移。马蹄声又响起来,休息好了的马更更有精力,忽的一下冲出去,幸好玲儿和唐风睡的死,一点反应也没有。史清扬很清楚,着分明是江城故意的,心中些许无奈和不明白,她的曾经到底有过什么,让她过了这么久想起来还是会忍不住控制不了自己。他不明白也就干脆不想了,就像自然的落英缤纷早晚有一天她心里的结也会像树叶一样一片片凋落消失吧。月光依旧,他们已经离开了草地,回头看去还能看见,月光下像波浪一样舞动,史清扬不知道,正是因为这幅对于江城来说无比熟悉的景色,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才会想急着离开。
天亮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人,玲儿在车里呆的久了迫不及待的下来,可是这里的情景让人觉得奇怪,艳阳天里吹着阴风,玲儿是普通人这方面的感觉不是很敏锐但是江城睁开眼的刹那就感觉到这种令人恶心的气息,那种感觉就好像他们前面那座城,城门紧闭仿佛一座死城。史清扬在后半夜换了江城说他没有感觉一定假的。
“大爷这里是哪,大爷?”玲儿跑到前面去扯住一个老头的衣角,衣服破烂不堪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撕破,那位大爷仿佛没有听到也没有感觉到玲儿似得,直到玲儿又叫了几声后才缓缓回头。不回头还好,一回头玲儿只感觉到一颗心从头凉到脚。那个老头瘦的不像样子深陷的眼窝和发紫的嘴唇,他已经不是那种和蔼可亲的模样,而是一种濒死的状态,突出的眼睛里透露出他的神识早就不清楚了。他想反手去拉玲儿。猛然见到这样一个人,玲儿当然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可忽然一声大喝瞬间让她清醒过来,史清扬拽住玲儿猛然后退,伸出衣袖却不是捂住自己的口鼻而是帮玲儿捂住了口鼻。
“不要在上前了,他得了瘟疫!”接着他又带着玲儿几步后退到了马车旁边,江城也听到史清扬的话,放眼望去才在早晨的雾中看清楚稀疏的林子里零零散散的倒着几个人。刚开始没有注意。江城这下想起来,那股奇怪的气味,竟然是那些死去的人腐烂的气味。想到这里不仅内心一阵恶心。
“史清扬,你怎么把车赶到这里个地方来了。”江城第一个反应就是问他,他一定早就知道了。
“这里是必经之路。时疫爆发的太快。我来的时候是两个月以前,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两个月以前。不就是我遇见你的时候?”唐风在一旁有意无意的说着,可突然话就戛然而止,唐风抬起头看着史清扬,“如果这里是你两个月之前经过的地方那。。。。。。。”|
“没错我们在去长安的路上。”史清扬仿佛满不在意的说。这也是他的聪明之处,现在想要回去也来不及了。
“你说什么?”江城的声音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发出来的,冷的没有温度。
史清扬牵了牵马。“我说,我们在去长安的路上。”
“哼~我要回去。”江城一声不知所措的冷笑,仿佛是要回避什么似得。
“现在已经晚了。你知道吗?他们到处在找你,他们肯定也走了这条路去洛阳,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你这个骗子。昨天晚上明明一直是向南走,怎么走也不可能走到长安来!”江城有点激动的大喊出来。
“潇潇,你别天真了,我赶得车一直都是向北走的,你忘了。你还看了月亮。它的方向总不会有错吧。所以我也没有骗你。”史清扬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个老汉,已经气息奄奄了。可他就像在看一处和自己没有关系的风景一样冷漠的看了一眼。
江城被他这句话一语点中,月亮,月亮有什么不对吗?她昨天晚上是看了月亮,不过是因为几年前她决定复仇的那个夜里也是那样的月亮。她决定放下仇恨和尹玄玉经过那片芦苇摊时也是那样的月亮。哪里有什么不对呢。
“呵。原来是这样。”江城一声似笑非笑的叹息里,有着认命一样的无奈。原来那晚长江上的月亮无论季节还是方向和昨天晚上的都一样。他们的确是在向北走,可是为什么会这么巧合,一切的开始的都和当初一样,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袖,不是当年和萧如墨离开江族的那件有着暗亚花纹的衣服,可是却偏偏是一袭青衣。暗示!这么多暗示难道是要预示一切都要重新再来一遍吗?
“我没骗你吧。潇潇,我之所以带你来长安是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想和他们玩一玩,他们一定不会想到你就在这里。”
“所以你就拿我来和他们打了赌?你凭什么那么有把握。”江城知道没有理由怪他,可却受不了他那番话。玩?这里有她痛苦的记忆,是所有不幸的源头。可史清扬却只是玩?
“就凭你现在在我手里。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去自投罗网,他们就拿你没办法。”史清扬这番话,仿佛是戏谑但又十分的认真。有时候唐风也好玲儿也好。就连江城都不知道,他到底说的真话还是假话。或许从来就没有知道。
“你。。。。”江城一时语塞。她很想反驳,可是自己现在就在他的带领下逃离。
“其实还有个办法更简单。让他们找到也不能做什么。”
“什么办法。”江城很好奇。
“不告诉你。”
这一回江城已经不想说话了,而是有种眩晕的感觉,是的真的是要被气晕了。如果在选择一次。她绝不会跟这样一个人走。就算他是自己师弟也好,欠他的也好,都不会跟他走!
玲儿当然不知道为什么江城不愿意去长安,但是从刚才的对话中也清楚了,现在不管怎么样也都非去不可了。但是城门紧闭,她们难道要硬闯吗?
史清扬早就想到这个问题。可是也没有着急。江城靠在马车上,不由得觉得好笑,从小到大她第一次被人给耍了还耍的这么彻底。可此时此刻她没有空闲在想这个了。迷雾早就散去了。才看清楚原来有这么多人被锁在城外。只不过有一半已经死了,另一半也是半死不活。看来这些都是城里因为时疫被赶出来的人,真是那些当官的走狗一贯的作风啊。
“城里面肯定还有得了瘟疫的人,只不过碍于权势没有被赶出来。还有就是没有被发现的。”史清扬好像看出了江城心里在想什么似得。忽然一直在远处的那个老汉口吐白沫的倒下去,自然反应肯定不能不管,可是瘟疫纵横谁敢扶他。
“既然要去长安,那么我们现在就要坐以待毙吗?”江城回过头诘问史清扬。
史清扬没有回答,而是慢慢向那个老汉。江城看着他有些不知所云。唐风到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清扬你疯了,他有瘟疫啊。”唐风喊不住他,干脆一手捂着口鼻跟了过去。
史清扬仿佛毫不忌讳的看了看那老头,一手翻开他的眼睛,一双眼仿佛死灰一样。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枚银针,顺着耳朵下一寸的地方扎去,那老头居然不再抽搐。大口的顺了一口气。
“暂时缓解了,只可惜是治标不治本”
唐风在后面看着惊讶的叹到。“清扬,原来你会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