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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大罪(4)

小马看到李疤提着一把杀猪刀拉风似的冲到废墟堆上叫嚣,我日他祖宗十八代的蒋清泉和王建德!他的嗓子喊了没几声,全沙哑了。小马当时刚从警校毕业,还未见过这场面,有些胆怯。李疤挥舞着刀,谁也别过来,我要杀了他们这些狗日的王八!

李疤手里时刻握着那把锋利的杀猪刀,守在校门口,口出狂言要杀了王建德、蒋清泉。那些日子蒋清泉和王建德吓得都躲着不敢露面。

当时局里连夜紧急开会,商议对策。蒋清泉那会儿还没这么发福,头上打了啫喱水,很讲究的样子。他和开发商王建德连夜赶到警局找队长。后来的事,小马便不晓得了。当时局里曾想向上面求援,但是很快没人再提。必须以最快的方式息事宁人。李疤在校门口守了三天,他得到了军州郊区的一套商品房。当然,他的那把杀猪刀最终也没有落到王建德和蒋清泉的脖子上。王湾中学的第一批崭新的教学楼区很快赶在评审团下来之前顺利竣工。王湾中学也很快挂上了省级重点中学的牌子。

小马和李奇紧接着又骑车去了李疤所在的小区。居委会的负责人是个秃顶的老头子,打量了几眼小马和李奇,明显有些顾虑。直到他们出示了证件才放下心来。不瞒两位说,这阵子许多人都来找李疤,李疤这人没得救了。李奇说,为什么来找他?秃头将烟屁股扔到门外,眯着眼睛说,找他要债呗,据说赌博输了,将自己的那套房子也抵押出去了,依旧没扳回本,反而新添了不少赌债,这些日子常有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找李疤讨债,这狗日的不知躲哪儿去了,倒是搞得我们鸡犬不宁的。早年我听人说他和一个女子好上了,那女子待他很好,但是据说他把房子赌输了,那女子很失望就走了。多好的姑娘啊,这狗日的不争气。

李疤的家铁将军把门,小马他们打开门进去时,闻到一股呛人的霉味。沙发上落满了灰尘,看上去好些日子没人住过了。小马将情况向老尹作了汇报。老尹那边让他们赶紧回去。老尹说,已经发现李疤的行踪了,这小子在兰博玩地下赌场已经赌了三天三夜没出来过了。小马说,让我们现在去抓他吧?老尹说,你们回来吧,没你们的事了,宋警官已部署完毕,抓捕的人已经在路上了。兰博玩赌场小马晓得,就在他们上午去过的城中村里面,靠老汽车站不远。小马打完电话,对李奇说,老尹叫你回去。李奇说那你呢?小马皱了皱眉,点燃一根烟说,我刚才头痛得要死,今天刚好没事了,去吊瓶水,待会儿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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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马拦了一辆出租车往兰博玩赶去。无论如何,李疤这小子都是一个可恶之人。小马联想起李疤身上的种种罪恶,仿佛给自己增加了无穷的勇气和正义感。他想亲手抓住他。恨不得杀了他。

兰博玩地下赌场在军州远近闻名,庄家已经换了好几茬了。这种东西和卖淫一样的性质,自古就有,屡禁不止。前几年上面风头紧,查得厉害,捣毁了几次,全部转入地下,这些年又死灰复燃了。小马在兰博玩转了一圈,没发现李疤的影子。他将墨镜摘了,又在赌场里逐个地看了一遍,依旧没看见李疤。小马的心情渐渐紧张了起来,他不知道李疤是否就躲在暗处,已经认出他来了。他随便打听了一个赌徒,那人望了眼小马说,找李疤做什么呢?小马说,讨债。那人咧开嘴笑了,说那敢情好,李疤这狗日的这几天输疯了。小马说李疤在哪儿?那人说,李疤刚才还在的呀,说着指了指东边的那桌说刚才还在炸金花的呢,今天手气比昨日还臭。于是小马走了过去,挤在人群里,见四人正围坐在一张小方桌上炸金花。但是并没看到李疤。小马有些纳闷,刚走出地下室的出口,只见在上面小巷子里把风的人飞也似的往地下室狂奔,朝里大喊一声,警察来啦,大家快跑!

众人一听,纷纷作鸟兽散,稀里哗啦乱成了一片。小马站在门口,见赌徒如丧家之犬般往门外狂奔。小马看得眼花缭乱,这时突然一个身影从眼前一晃而过。小马心里咚的一声响,喊道,李疤!

那人慌张地回了一下头,正是李疤!

李疤愣了一下才认出小马,吓得魂都没了,三步当作两步跨,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小马紧跟其后,追了上去。李疤边跑边回头,眼看没路可走了,慌忙上了一栋楼。小马也跟着上去了。只听见上面的楼梯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像打闷雷似的。小马便喊了一声,李疤,你今天跑不了啦,赶紧给我站住!李疤没作声,一口气跑到了七楼的顶层。上面是个楼梯间,有扇门,通往天台。

小马冲到楼梯间,里面的李疤死死地抵住了门。小马用脚狠狠地踢着门说,李疤,你逃不掉的,赶紧自首吧。李疤在外头说,马警官,求你放我一马吧,我被逮着就死定了。听说蒋校长死了,头也被人割了,但是真的不是我杀的。

小马说,不是你杀的那是谁杀的,你开门来说个明白。李疤说,真的不是我干的,我只教训了他一下,没想到要杀他,我肠子都悔青了,求你了马警官,放我一条生路吧,以后做牛做马报答你。

小马说,我不求你的报答。像你这样的人渣,世界上多你一个不如少一个呢!李疤说,我出去就死定了,妈的我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啊……

小马没再说话,退了几步,一个飞腿重重地朝门踢去。薄薄的木门板应声而破,小马一个鱼跃冲顶钻了进去。李疤手里握着一个木棍,棍子上的铁钉砸在小马的手臂上,撕破了一大块肉,鲜血直流。小马咬牙切齿地瞪着李疤,将衬衣撕了一块包扎了伤口。两人就在天台上对峙着,一方拿着木棍子,另一方拿着枪。

小马说,信不信现在我一枪打死你?李疤的脸色茫然又绝望,拿不定主意该如何是好。小马用枪指着李疤说,将木棍扔了,举起手来跟我回去。李疤摇了一下头,歇斯底里地喊道,我真的没杀他,那事情和我无关!小马说,回去再说吧!李疤摇了摇头,扔掉棍子跪倒在地上说,马警官,我求你放我一条生路吧,我欠阿娇太多了,我得还她。小马说,你现在才知道忏悔啊,有什么用呢?你赌博的时候怎么就不记得阿娇了呢,房子都赌掉了你还好意思说阿娇?

李疤低着头沉默着。小马又说,她早该走了,跟了你一阵子害了人家一辈子,你这种人渣就该送往阎王殿去!李疤涨红了脖子,举起手来说,你抓我走吧!

小马从腰间掏出手铐,走到跟前说,想清楚就好。李疤的手刚触到手铐,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一手拍掉了小马的手枪,两人顿时扭成一团,在天台上扭打着。李疤在部队待过三年,比小马个子高出一头,小马一时半会儿拿他没办法。他很想去捡地上的手枪,但是刚要够到的时候,被李疤一脚又踢开了。

有那么一会儿,小马很想杀了李疤。他觉得李疤就像一条垂死挣扎的鱼,他却怎么也按不住。这条鱼的求生欲超出了他的想象。两人又继续对峙了一会儿,谁也干不过谁,都累得气喘吁吁。小马觉得肺部里的氧气全被一台机器给吸光了,有种被掏空的感觉。他渐渐有些失去了底气,这样继续下去,干三天三夜,他也不一定能稳操胜券。小马很想放他一马,让他马上在天台上消失。但是李疤和他紧紧地扭在了一起,两人相互掐着对方的脖子,双眼直翻白眼。小马松开了手,感到都要窒息了。李疤也赶紧撤,两人像虾米一样蜷曲着,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小马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充实感,这种感觉失去过许久了。小马眼里噙着被掐出来的泪,觉得自己终于干了一件很牛逼的事。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对方也疲惫至极地站起来,手里还拿着那根木棍。小马很想对他说,够了,狗日的快跑吧,我放你了。李疤手中的棍子挥舞着朝他脑门砸了过来,小马重重地倒在天台上,听见自己像个冬瓜一样闷响一声,栽倒在地,渐渐地失去了知觉。

11

李疤拿着枪还没跑下楼就被抓了起来。陈乘赶到医院时,小马已经被紧急送往军州的武警医院去了。当晚,陈乘又赶紧去了军州。小马依旧没醒来,医生说那根木棍上布满了生了锈的钉子,扎进了右脑。和陈乘同去的还有小马的同事李奇。陈乘无比沮丧地坐在桑塔纳警车里抽烟,一言不发。李奇说,这小子是脑子进水了,如果等我们一起来,怎么可能出这样的事!当晚,医院连下了三道病危通知,陈乘六神无主地替朋友祈祷,心里五味杂陈。

连夜审问李疤。小马的同事们将满腔怨怒全撒在了李疤身上。

李疤的表情显得异常沮丧,一副竹筒倒豆子的态度,问得少,答得多。

老尹和宋警官亲自来审问,李奇当记录员。小小的审讯室里密不透风,烟雾缭绕。老尹开门见山地说,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当然你也可以不说,老尹瞅了瞅他,咬咬牙根阴沉地说道。李疤抬起头说,人不是我杀的,我只打了他一顿……宋警官说,你打了谁,说清楚点!

蒋清泉。我打了他一顿,只想教训教训他,没想到后来就死了,头也被人割下来了,这绝对不是我干的,我发誓要是我杀的,死了没人给我收尸。

你还想有人替你收尸吗?老尹说道。李疤愕视了老尹一眼,声音软了下来,人真的不是我杀的,我犯不着杀他。

老尹厉声道,快说那晚是在哪儿干的!李疤说,在南塘。

南塘那边的现场保护得还算是不错。前一天下了一场雨,夹竹桃的枝叶上还噙满了水珠。李奇他们在芦苇丛中找到了那辆坠入沼泽丛的别克君威,确定是蒋清泉的车。路面上的泥浆已经被雨水冲得有些模糊,依稀可见几只大脚印和轮胎刹车的痕迹。那沼泽地不是很深,别克君威陷进去了一半,再也没法沉下去,被水草遮盖了。前门驾驶室的车门把手上,提取到了李疤的指纹。现场均有搏斗过的痕迹,从脚印来分析,也和李疤的吻合。这些都是铁证啊。宋警官瞧着这些物证对老尹说道。我就知道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赌博我们曾处理过他好几回,狗改不了吃屎,这世界上,好人就是好人,这坏人哪,您甭想指望他会有回头是岸的那天!老尹说得有些来劲。

再次审问李疤时,老尹显得平和了不少。李疤很配合地回溯了下当晚的情形。

那时是十一二点钟的样子,我给蒋清泉打了个电话,说有样东西想给他看。之前他不肯答应,但是后来他就来了。我说在南塘那边等他,让他把车开到那儿见我。

你给他看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