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黑塞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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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叛逆雏儿(1)

出世

1877年,世界史上没发生什么特别重大的事件,历史长河按部就班静静流淌着。可对住在德国南部符腾堡的小城卡尔夫的黑塞一家来说,这一年却是个不同寻常的年份。7月2日这一天,约翰尼斯·黑塞及妻子玛丽迎来了他们又一个新生儿——赫尔曼·黑塞,这是约翰尼斯的第二个、玛丽第四个孩子。

黑塞祖父一支来自波罗的海国家。黑塞的父亲约翰尼斯·黑塞出生在爱沙尼亚,拥有俄国国籍,后来作为传教士曾在印度传教,后因传教才入了瑞士籍。约翰尼斯·黑塞不适应印度的生活,染上疾病,返回德国,在卡尔夫任岳父赫尔曼·贡德尔特(即黑塞的外祖父)这个传教士和印度学者的助手,从事出版工作。贡德尔特的女儿玛丽(黑塞的母亲)在前夫去世后带着两个儿子返回娘家,结识了比她小4岁的约翰尼斯并于1874年二度披婚纱。婚后第三年生下小黑塞。他们夫妇俩绝不会想到他们为世界生下了一个伟大的诗人,一个誉满全球的诗人。

赫尔曼·黑塞4岁时,随父母离开了卡尔夫,迁至风景秀丽的瑞士巴塞尔。父亲在此教书,并于1883年入了瑞士籍。黑塞的父亲知识渊博,聪明过人,也具有很好的语言天赋,会说印地语,英语更是运用自如。母亲在家相夫教子。她很会唱歌,善讲故事,那些美丽动人的故事在小黑塞心田播下了想象的种子,使他长大成人后成了一个写故事的能手,而且写出了世界水平。和世界上所有孩子一样,父母在小黑塞眼里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他后来在给姐姐的一封信中回忆起自己的家庭,他动情地写道:给我们以教育的是外祖父的仁慈智慧、母亲无穷的幻想和爱的力量、父亲受苦受难的能力和他十分敏感的良知,我们或许永远无法同他们相提并论,但我们与他们是一类人,他们是我们的榜样。缘于此,我们才能够在这日益昏暗陌生的世界上保持着一些力量。

黑塞对父母极度崇拜,他从小就立下一个生活目标,要成为他父母那样明朗、纯洁、胜人一筹、生活有条理的人。同时他也知道,要成为父母那样的人有很长的路要走,得上学,学习,考试……1886年,9岁的小黑塞又随家人返回了卡尔夫,在这里开始了学校的学习生活。

家庭氛围

小黑塞不是神童,他和其他孩子没什么不一样。要说有区别的话那就是所受的家庭影响不同。黑塞出身书香门第,但这个书香门第与一般的德国同类家庭不同,它充满着浓郁的国际气氛。

他外祖母是瑞士人,会法语。外祖父是德国人。外祖父是传教士,在印度工作生活过多年。外祖父母在印度传教时成家并有了黑塞的母亲。外祖父博学多才,会许多欧洲及亚洲语言,且有丰富的藏书,小黑塞从小就徜徉在书的海洋,这些人类文化的精髓为求知欲强的黑塞提供了精神食粮。小黑塞很怕外祖父,但更多的是敬重他,爱戴他,他长大后称外祖父是“印度的智者和魔术师”,是“全知者”。14岁时黑塞经历的一件事使他转变了对外祖父的看法,对外祖父的畏惧变成了感动与痛心。这在以后章节里再提。

这个家庭因血缘和工作关系充满着国际气息:与黑塞一家交往的人来自天南地北,各式各样的人汇集在此;家里的用具富有异国情调;祖、父辈扎根于西方文化,又熟谙东方文化,家里藏书不但丰,而且广,有关东方文化的书籍也印证着黑塞一家的东方情结。黑塞是这样描述家庭气氛的:这幢屋子里交错着许多世界的光芒。人们在这屋里祈祷和读《圣经》,研究和学习印度哲学,还演奏许多优美的音乐。这里有知道佛陀和老子的人,有来自许多不同国度的客人,有外国的衣服和异国的香气,有皮和藤做的奇妙箱子。

(这是)一个既是德国式的又是基督教的世界,一个既是斯瓦本的又是国际性的世界。那每一个灵魂,甚至每一个基督教徒的灵魂,都是平等的,那儿,人们对犹太人、黑人、印度人还是中国人都不感觉陌生,都受包容。由于祖父母和父母都献身传教事业,这些有色人种弟兄也进入我们生活画面和灵魂世界,我们不仅听说他们以及他们的国家,我们也认识来到我们家做客的几位。家中如果有来自印度的客人,不管是印度人还是从印度回来的欧洲人,谈话中就可以听到梵文,还可以听到现代印度语。我们自己家中的氛围又是多么非民族性更非民族主义的!

黑塞在这样的家庭里耳濡目染,接受了不同文化、不同信仰的熏陶,最终成为一个具有世界胸襟的作家,其作品呈现出东西文化交汇的特征。

这样的家庭给小黑塞的教育是传统的,基督教的,这些传统都深深铭记在黑塞心田,溶入他的血液,他一辈子也没偏离这个传承下来的“家产”。

这个传教世家另外一个特征就是虔诚,每天都以祈祷、咏经、唱赞美诗开始和结束,家里的宗教气息很浓。另外对孩子的教育也是传统式的,家有家规,父母的绝对权威是不容置疑的。这样一个传统型的家庭对孩子的天性、需求、爱好、发展、天赋、特殊性往往重视不够。但这个孩子的自由空间略微小了点的家庭对孩子们来说绝不是监狱或是劳教所,用黑塞的话说,而是一个“充满爱、富于教养、精神生活和文化生活的家”,“有种种活泼可爱有趣的习惯、练习、游戏和活动。”唱歌、绘画、讲故事、读书、散步是家里的主旋律。全家人都喜欢大自然,一家人常外出散步,欣赏花草树木。节日里,母亲把温馨的家布置一番。到了晚上,父亲想出点游戏,全家人又都成了顽童,大家一起或猜猜谜语或玩玩文字填空游戏。

黑塞小时候最喜欢玩的就是猜谜语和演戏。下学了,做了祈祷,吃过晚饭,小黑塞与弟弟汉斯就开始了“演出生涯”。既没有舞台,也从不用背台词,全凭心血来潮,想扮什么就扮什么:强盗、印第安人、魔术师、渔夫、巫师……观众有时是父母,有时是同学,有时是邻居小孩,好不热闹。小黑塞最爱扮演的是魔术师,当然表演最好是晚上,暗淡的灯光可以不让魔术“穿帮”,用黑塞自己的话说,“黑暗是我们最好的盟友和助手”,白天演岂不露馅儿?只见小黑塞身穿魔术师的服装,一个纸帽子头上戴,站在魔术桌旁,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和道具,弟弟做他的助手。只听小黑塞嘴里念念有词,呼鬼唤神,不一会儿大厅后边黑暗处有个东西开始移动,一把椅子或是一个板凳就会突然出现在观众面前(猫儿腻是弟弟汉斯用一根绳子偷偷把东西拽到前边来),有的小观众吓得连喊带叫。有一次小黑塞演得太深入角色,冲着弟弟大喊:“给我照亮!”弟弟小心翼翼地拿着油灯走过来,不知照“魔术师”哪个部位,“魔术师”厉声喝道:“哎,你犹豫了?照这儿,告诉你,你这个该死的怪兽!”吓得弟弟一下子把灯掉在地上,大厅差点着火。

如果天气不好,没法和弟弟到户外玩,小黑塞就坐在家里玩自己的玩具或翻阅那本有插图的《圣经》,里面许多故事小黑塞都喜欢读,最喜欢的是《天堂里的狮子》、《艾利沙的骆驼》和《摩西的孩子们在芦苇中》。小黑塞不但喜欢阅读,而且也有丰富的想象力,还在儿童时代就展现了些许创作才华。在他十岁那年,小黑塞在妹妹过生日时送给她一个特殊的礼物——一篇自己写的故事。妹妹始终珍藏着这个礼物,后来把它还给了黑塞,这才使我们有幸读到黑塞儿童时的作品。故事的题目是“兄弟俩”:从前有个男人,他有两个儿子。一个漂亮和强壮,另一个瘦弱和畸形,那个大的因而蔑视那个小的。小儿子心里很不高兴,于是决定到广阔的世界去漫游。他走出一段路程后,遇见了一个渡船夫,他问对方往何处去。渡船夫回答说,他得把一批财宝送到茨维根的一座玻璃山去。小儿子问报酬多少,他获得的答复是:一些钻石将作为他的工作报酬。小儿子很乐意与他同去茨维根。于是他再问渡船夫,他是否认为那些茨维根人会欢迎自己。渡船夫说他无法答复,不过愿意携他同往。他们最后来到了玻璃山,茨维根人的管理员为渡船夫的辛苦付了很丰厚的报酬,随后就让他离去。这时他发现了小儿子,便询问来此目的。小儿子叙述了自己的一切情况。那个管理员说他可以跟随自己回去。茨维根人高兴地接纳了他,从此小儿子便过着愉快的生活。

现在我们再来看看另一个儿子。这人很长时期在家乡生活得十分美满。但是在他年纪渐老时,他得穿上军装参加战争。他的右臂因伤残废,不得不以乞讨为生。有一天这个可怜人也来到了玻璃山,看见有个残疾人站在那里,他完全没有料想那人竟是他的弟弟。小儿子却立即认出了哥哥,就问他想要什么。“啾,先生,我很高兴有点儿面包皮,我实在饿极了。”“请跟我来吧”,小儿子说,他们走进了一个洞穴,墙上全是闪闪发光的钻石。“我允许你拿走一大把,”那个残疾人说。乞丐便试图用那只健康的手从那钻石岩上掰下一些钻石来,当然他做不到。于是小儿子说道:“你大概有弟兄吧,我允许他来援助你。”那个乞丐便开始大哭,接着说道:“我确实曾经有一个弟弟,瘦小而且畸形,像您一样,但是他十分善良、性情温和,他肯定会帮助我的。可是我当年对他冷酷无情,以致我许多年全然不知道他的下落。”这时小儿子便说:“我就是你的小弟弟,你不会再受苦了,和我呆在一起吧。”

晚年的黑塞评价自己的幼年创作是理想的折射,他说:“这是在幻想和游戏领域内完成的理想愿望,至少我可以断言,十岁时的我既非资本家也非珠宝商,而且可以肯定那时哪怕一粒钻石也不曾亲眼见过……宝石山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很少是对财富的想象,多半是对无与伦比的美和魔力的梦想。”

小黑塞是个聪颖早慧、精力充沛、幻想丰富的孩子。他从小就爱观云赏月,幻想联翩,时常把脑海里涌现的画面形诸笔墨,画的东西使父亲连连称奇。小黑塞唱起歌来也是有声有调,合辙押韵。在这些稚嫩的图画和天真的儿歌中是否已露出艺术家的端倪?后来事实证明,黑塞不仅仅是个文学家,也是个艺术家,善丹青,懂音乐,创作出一系列艺术家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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