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黑塞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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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结束语

黑塞死后在世界范围内掀起过身后热,他开始越过边界在国外“热”了起来,其作品已被译成53种语言,742种译本,仅在印度,《席特哈尔塔》就被译成了12种方言。

二次大战后,美国文坛的霸主非海明威莫属。然而自60年代中期起,黑塞渐渐向海明威的霸主地位挑战,黑塞成了许多美国人心中的偶像。特别是《荒原狼》,它在问世差不多半个世纪后在美国掀起一股“狼潮”,甚至有个摇滚乐队都取名“荒原狼”。一些离经叛道的年轻人在小说主人公哈勒尔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哈勒尔成了他们的楷模与偶像。哈佛大学的讲师、嬉皮士卫护士、作家蒂摩西·利莱就曾说《荒原狼》是他的最爱,黑塞是“世界文学最伟大的作家”。许多嬉皮士青年和激进青年都把读黑塞的书看作时尚。过去遭冷遇的黑塞一下子成了畅销书作者,10年间黑塞的书就售出1100万册。黑塞不仅在大众那里受到青睐,也成了教育机构和文学批评界的研究对象,有关黑塞的博士论文大量涌现,大学里关于黑塞的讲座听众众多,评论文章和书籍也数不胜数。《荒原狼》和《纳尔齐斯与歌尔德蒙》还被拍成电影。黑塞在美国的强劲势头连评论家们都看不懂了,比如彼得·威廉就曾说,黑塞“在美国的胜利进军对于一个欧洲作家来说真是史无前例”。

黑塞在美国走红不难理解,因为黑塞与美国人毕竟都属于西方文化圈,有共同的文化背景。但黑塞不仅仅属于西方,他在东方同样受到了推崇。黑塞在日本的影响非常大,被某些日本人称为“捍卫真理的英雄与殉道者”黑塞,《致一位日本青年同业》,载《朝圣者之歌》,谢莹莹译,中国广电出版社,2000年,第300页…他的作品在那里深受读者欢迎,读者还成立了赫尔曼·黑塞协会以系统地研究他。除了出版了14卷和17卷的全集外,还有65个单行本发行,作品发行量早已超过1200万册。黑塞在日本不像在美国那样作为消遣文学来阅读,也不是作为了解德语国家文学的窗口,而是日本青年在黑塞作品中找到了他们企盼与期待的东西,诗人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尤其黑塞的《轮下》深受日本学生的喜爱。

日本与美国虽然文化不同,但毕竟同属一个意识形态体系,同属资本主义国家,就算文化观不同但价值观相同。黑塞同样处于资本主义国家,他在日本有巨大影响也能说得通。但黑塞的影响并没止于资本主义国家。在以前的苏联和东德,黑塞同样受到读者的爱戴。黑塞已超越了东西方文化和意识形态而成为世界公认的作家,被世界各地的读者认可。

人有时看不清或忽略属于自己的东西,水晶也被看成是玻璃,等到别人告诉他这可是水晶,他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自己原来拥有的是宝物。黑塞也是这样,当他在国外走红后,就开始“出口转内销”了,在德语国家,特别是德国自20世纪70年代起,黑塞热年年升温。1972年他的作品只售了35万册,1973年39万,1974年55万,到了1976年就达70万册。德国文学评论家约亨·希贝尔在20世纪90年代末仍认为“黑塞最重要的长篇和短篇小说仍然具有一种爆破力”。现在一个不争的事实是,黑塞是经典作家,黑塞的作品不仅在德语国家定期出版,而且也养活了众多研究他的学者。蒙太格诺拉还成立了赫尔曼·黑塞博物馆,吸引了大批的崇拜者去参观。

黑塞的读者主要以青年人为主,读者群中有一半年龄在14至30岁之间有人认为,黑塞的作品主要在世界各地青年读者中产生巨大影响是因为这些读者看中的是黑塞作品中的内容与倾向性,他们在黑塞的作品中寻找的是类似生活指南的东西,黑塞的真诚,黑塞的可依赖性打动了年轻读者的心,而他们很少从美学方面对作品进行考察,作品的结构与语言等都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所以他们对黑塞作品的价值判断不属于美学范畴。其实这种见解失之偏颇。对于任何一部文学作品来说,职业读者,也就是批评家与一般读者之间的评判标准总是有差异的。从接受理论来看,读者不管从什么角度阐释作品,只要阅读能满足他对作品的需求(读者对作品的需求多种多样),那么接受就算成功了。职业读者更多的是把理性带入阅读过程,而业余读者则更多的是把感情与感受作为自己选择阅读作品的标准,这两组读者的审美需求不同,判断必定有差异,但两组的阅读方式都是成立的,都属于文学接受的范畴,不能把业余读者的阅读经验排除在文学范畴外。

黑塞的作品往往是在社会或个人处于一种危机时吸引读者,这是因为一代一代读者想在黑塞作品中寻找生活的意义与前进方向。黑塞对社会与现代文明的无情批判都给读者留下一个叛逆者的印象,他作为社会的局外人,一方面高举维护个性的人道主义旗帜同包括家庭与国家等权威机构抗衡着,另外一方面则呵护着个体的心灵。特别是黑塞的和平主义思想,他反战的坚定态度更是在世界各地读者中找到了知音。

黑塞对中国读者来说既陌生又熟悉。说他陌生,是因为没有多少人知道他,读过他作品的人那就更少了,虽然早在上个世纪前半叶,即1926年中国就有了关于他的评介,1931年就有了他短篇小说的中译本,1936年,上海商务印书馆出版了黑塞作品的单行本——中篇小说集《青春是美好的》;说他熟悉,是因为只要读了他的作品,就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有个读者读完黑塞作品后不禁感叹道:黑塞怎么像个中国作家!这个读者发感慨时黑塞的《玻璃球游戏》还没中译本呢,如果他读了黑塞这部重要的作品后,更会觉得他像中国作家。读者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感受,是因为黑塞作品中表现的思想与中国文化相通,作品中矛盾的对立统一的思想无处不在。他的作品包含众多的中国文化元素,比如有中国人出现,大段引用中国典籍。他的作品读多了,就会由熟悉变为喜欢,甚至被黑塞感动。随着黑塞作品不断地被译成中文,喜欢他的中国读者越来越多,有些读者对黑塞的作品简直是爱不释手,百读不厌,这里仅举几例。女作家袁筱一曾把黑塞读了二十遍。认识黑塞是因她在少女时期处于迷茫困惑之中,她当时内心软弱,孤独寂寞。一次偶然,她与黑塞的作品相遇了,从此,黑塞伴随着她由少女长大成人,帮助她领悟了生命,她说:读完二十遍黑塞,我知道黑塞的伟大只在于他营造一个童话的梦想。不论他建成了没有,他是在抵抗日常生活带给人的必然的沉沦。这种抵抗才是生活的文艺。

她每每阅读都有新的收获与期待:“读到十九遍时,我仍然不知道第二十遍会发生的事情。”

作家刘毅然也对黑塞喜爱有加,他的小说《我的夜晚比你们的白天好》刘毅然,《我的夜晚比你们的白天好》,长江文艺出版社,2001年。就是以黑塞作品中的一句话作为题记:“我除了要想按照我内心自然产生的愿望去生活之外,别无他求。这为什么如此艰难?”小说的内容也涉及黑塞这句话。残疾姑娘桃子爱上了放荡不羁的青年小毅,小毅最喜欢黑塞这句话,并为这句话流过眼泪。桃子在黑塞《魂系青春》(即《德米安》)这部小说中读到过这句话,开始并没理会其含义,等她认识小毅后才被这句话震撼,所以她把它作为小说题记写在前面,以此献给死去的最心爱的人——小毅。男主人公小毅生活着,痛苦着,在现实生活中他不能按自己的心愿生活,他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但他骨子里又不会随波逐流,他的本性决定了他不会按别人教给的方式去生活,最后他死去,与其说他死于疾病,不如说他死于这生活的两难。小说男女主人公因黑塞而相识,因黑塞而相爱,因为黑塞说出了他们的共同心声。

日耳曼学者欧凡(笔名)更是对黑塞喜爱有加,她写过一首《读黑塞》的诗:夫子何高健,皎皎灿清辉。

田园有真乐,岂怨人心危。

浮生若有寄,春心未许灰。

憔悴家室内,芳草自葳蕤。

谢与世人党,独伴秋云飞。

宏扬唯人性,魍魉不能摧。

寂寞生前事,死后堪语谁。

独有伤时客,掩卷几低徊。

这首诗五言格局,一韵到底,既是对黑塞一生的高度概括,也有作者读黑塞的感受,情真意切。特别是“宏扬唯人性,魍魉不能摧”一句把黑塞高扬人性旗帜,谱写生命之歌的意志与执著刻画了出来。

日耳曼学者谢莹莹教授曾在一篇虚构的与黑塞对话录里写道:我自从读了您的《温泉疗养客》之后,就敬您为良师益友了。那儿,您在疾苦中所表现的风趣幽默以及对个体、生命、自然的思辨,都深深打动了我的心……您的小说、散文、书评……书信以及您的诗,真是使我获益良多,还使我得到无上的精神享受。有幸遇到如此值得尊敬爱戴,可以信赖可以付托的长者智者,我不但欣喜,而且满心感激。

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一些中国网友把对黑塞的喜爱“移植”到网络中,设立了黑塞网站WWW.HESSECN.COM,或把黑塞的一些作品(包括绘画作品)及对黑塞的评论“搬”进站里,或畅谈对黑塞及其作品的感受。

署名晓暮的网友对黑塞《玻璃球游戏》的评介是:奇、酷。他是在感情低谷时读了这部小说的,读后感触颇深,他写道:“刚读《玻璃球游戏》的时候,我正经历着从出生以来所受的最大痛苦的时期。在这篇读感的开头,我一定要表达我对于赫尔曼·黑塞私人的感谢——读过这本书,我的痛苦几乎消失殆尽了。”黑塞的书给了他解脱痛苦的良方,使他勇气倍增地继续上路,他最后写道:“文字的确抚慰了我内心的痛苦。《玻璃球游戏》让我又一次从个人命运的窠臼里超拔出来。让我们向前看,勇敢地出发去。”

黑塞之所以受中国读者,特别是青年读者与知识分子的青睐,有多种原因。一是黑塞虽为瑞士籍德语作家,但他是属于世界的,这不仅指他在声誉上跨出了德语国家的边界,名满全球,而且也指他那包容世界许多民族文化的襟怀。他把东方文化视为自己的精神故乡,古老灿烂的中国文化给他的创作提供了丰富的养料,以至在他的作品中有许多中国文化的成分,所以中国读者读起来有似曾相识之感。

二是黑塞作品始终体现着人文关怀。黑塞是人道主义的卫士,他关心的是每个个体的命运,作品涉及的是个体心灵拯救的问题。他笔下的人物有顽强的个性,他们虽然在黑暗的现实中碰壁,但始终抗争着,在经历了心灵磨难与精神炼狱后找到了精神乐园,寻到了内心世界与外部世界的和谐,精神得到升华与提高,超越了现实而达到一个较完美的境界。黑塞承继了西方人文主义的传统思想,为个性的解放而呐喊,所以黑塞说他是“个体、灵魂与良心的律师”。他的伟大的人道主义精神就体现在忠实地捍卫着人的个性与人执著的自我追求,体现在深入人的内心深处,体现在对人的心灵的揭示与呵护,通过探讨理智与情欲、禁欲与纵欲、扼杀与发展个性的矛盾使人达到内心的和谐。

在改革开放前,中国对黑塞的评介与译介几乎是空白,只有个别的日耳曼学者提及过黑塞,如冯至在《德国文学简史》书中指出,黑塞早期作品如《浪漫主义之歌》和《午夜后一小时》“带有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书中抒情的成分多于叙事成分,全书充满了浪漫主义的淡淡的哀愁。应该说冯至的评价还是客观的,没有呼应当时文学批评的主流话语。此外张佩芬在50年代的《译文》上介绍过黑塞。黑塞与当时的中国失之交臂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中国与西方隔绝,以致使黑塞本人对当代中国缺乏了解,对中国当时的形势产生某种误解,所以也不愿意把他的作品介绍到中国来。在50年代末,当时在德意志民主共和国的一个中国留学生杨某想把黑塞的作品翻译成中文介绍给中国读者,为此他给黑塞写信征求意见,黑塞婉言拒绝了,因为他认为,中国人连自己国家的精神遗产都抛弃了,古老经典著作都遭禁,那么就是他的作品被翻译过来,比中国自己先哲的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宁愿其作品遭禁,也不愿看到作品遭到拒绝。他做出这个决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心里是非常痛苦的。

中国当时的社会接受方式瑙曼术语,指受某一社会形态的物质和意识形态制约的思维方式和评价标准在文学问题上将社会、阶级、集团、阶层的意识具体化,“也就是这样一些观念,例如:过去、现在和将来文学是什么,应如何评价,解释和理解作品、作家、潮流、流派、整个文学时期、整个文学历史,哪些作品和作者读者应该读,哪些不应该读”。及黑塞本人的意愿等种种因素都不可能使他在解放后的中国产生丝毫影响。他的作品在这样的文学接受土壤中是无法播种的,遑论开花、结果。

黑塞走近中国读者是在改革开放后,他的作品乘着中国改革开放的东风来到中国读者面前。黑塞虽然姗姗来迟,但来势迅猛,在短短的二十几年中,其重要作品几乎都有了中译本,单行本就有20个,此外还有大量散刊在杂志与书籍中的作品。

随着时间的推移,笔者期待着越来越多的中国读者熟悉并喜欢上黑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