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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天策府众将敲门显德殿大宗御极(15)

栾镒万亦会其意,急忙喝住家人莫要动手。众家人听主人之命,就不上前,巴氏弟兄、余谦亦就不进来了。花振芳闻得他说给银,也就不大难为他二人,说道:“我原是要的银子;既把银子,我不犯着与你们淘气。”栾镒万道:“闻得你上边人生性耿直,故以此言戏之,你当真以为是了。”分付家人速速秤二十两银子给他。家人遂秤了二十两银子送与花振芳。花振芳接了,就同巴氏弟兄、余谦赴骆大爷家去了不提。

再表栾镒万被花振芳这一抓,疼痛自不待言,更兼又被这一番羞辱,其实难受。花振芳去后,遂与花三千商议道:“我们回家将合府之人齐集,谅这老儿不过在城外歇住,我着他们痛打他一番,方出我心中之恨。”华三千道:“方才门下因何使眼色与大爷?那门外还站了四五个丈余身材的大汉,俱皆怒气冲冠,欲要进来帮打。幸而我们回话得快,不然我二人哪个吃得住?门外四五个人之中,门下认得一个,其年二十上下的一人,乃骆游击之家人余谦也。想是这一众狠人在此与骆家有些认识,不然骆宏勋因何接救他女儿?余谦又因何来相助帮打?他们既然相会,骆宏勋必留他家去了,哪里还肯叫他们下店。大爷方才说,回家齐了合府之人与他厮打。动也动不得!这一伙人,门下不知他怎样就与骆家相熟?如今必到骆家,他家自然相留。那骆宏勋英雄不必言,只他家人余谦那个匹夫,门下是久知他的厉害,乃有名的‘多胳膊’。非是夸他人之英雄,灭大爷之锐气,即合府之人上去,也未必是余谦一个人之对手。”栾镒万道:“如此说来,难道我就白白受他一场羞辱罢了?”华三千道:“大爷要出气不难,门下还有个主意。俗语说得好:强中更有强中手,英雄堆里拣英雄。天下大矣,岂一余谦而已!大爷不惜金帛,各外寻壮士英雄,请至家内,那时出气,方保万全。”栾镒万道:“那非一时之事,待我访着壮士,这老头儿岂不回去了?”华三千道:“这伙狠人虽去,但骆宏勋、余谦不能就去。就在他两个人身上出气,有何话讲!”栾镒万闻华三千之言,谅今日之气必不能出了,只得含羞忍辱回家,俟访着壮士再图出气。这且不表。

再说骆宏勋自放下花碧莲随同徐松朋回家中,分付家内预备酒饭等候;又径至内堂禀知骆太太,说花家母女同巴氏妯娌四人俱至扬州。又将捉猴子花碧莲受惊,现用床抬,不久即至我家,望母亲接迎。骆太太感花振芳相待厚意何尝刻忘,今闻得他母女同来,正应致谢,连忙出迎。花奶奶一众早至骆家门首。骆太太接进后堂,碧莲姑娘连床亦抬进后堂。花奶奶、巴氏妯娌俱与骆太太见过了礼。骆太太向花奶奶又谢了黄河北边的厚情。骆府侍妾早已捧上姜汤,巴氏妯娌将碧莲扶起,花奶奶接过姜汤与碧莲吃了几口,碧莲将眼睁开问道:“此是何所?”众人齐应道:

“好了,好了!”花奶奶道:“你已到了骆大爷府上了。”骆太太道:“此乃舍下。姑娘心中妥定些了?”碧莲道:“此刻稍安。

望太太恕奴家不能参拜!”骆太太道:“好说,姑娘保重身体要紧。”花奶奶向碧莲说道:“我儿,你尚不知,今日若非骆大爷援救,你身已为肉饼,稍停起来叫谢。”骆太太道,“既系相好,何敢言谢,但姑娘坠亭之时,恰值吾儿在彼,此天意也,俟姑娘起来谢神要紧。”仍将碧莲安卧在床上,大家过来坐下献茶。看官,那碧莲不过受了惊恐,一时昏迷,在四望亭坠下,落在骆大爷怀中已醒人事,只因花奶奶低低那几句言语,道着了心病。虽系母女,此事亦要避忌,故不好贸然就站起,只推不醒,及至骆府,方作初醒之态。这且不必提起。

却说花振芳讨了银子,心中惦着女儿,随即就同巴氏弟兄、余谦到骆府而来。及至骆府门首,骆宏勋、徐松朋俱在门前等候。花振芳进得门来,也不及问名通姓,就问道:“我儿在何处?”骆宏勋道:“抬进后堂了。舍下别无他人,家母与老爹已见过二次,请进内堂看令爱何妨!”花振芳道:“老拙亦要叩见老太太。”巴氏弟兄亦有甥舅之情,也要进内。徐松朋、骆宏勋相陪花老来至后堂,早见女儿已起来同坐在那里吃茶,花振芳心才放下。花振芳率众与骆大爷的母亲见礼,彼此相谢。花振芳问妈妈道:“女儿叩谢过骆大爷否?”花奶奶道:“才起来谢过太太了,待你回来再谢大爷。”花振芳让骆大爷进内,叫碧莲叩谢,骆宏勋哪里肯受礼。花振芳无奈,自家代女儿相谢。骆宏勋请至客厅,众人方与徐松朋见礼,分坐献茶。花振芳向骆宏勋问道:

“这位大爷是谁?”骆宏勋道:“家表兄徐松朋。”花老又向徐松朋一拱手:“维扬有名人也!久仰,久仰!”徐松朋道:“岂敢,岂敢!常闻舍表弟道及老爹、姨舅英勇,并交友之义,每欲瞻识,奈何各生一方,今识台面,大慰平生!”花振芳道,“彼此,彼此!”骆宏勋分付摆酒。不多一时,前后酒席齐备,共是四席:

后二席自然是花奶奶首坐,不必细言:前厅两席,花振芳首坐,巴龙二席,巴虎、巴彪、巴豹序次而坐;徐松朋、骆大爷两席分陪,骆宏勋正陪在花振芳席上。三杯之后,骆宏勋问道:“向蒙搭救任世兄,至今未得音信,不知世兄性命果何如也?”花振芳遂将那任正千赴王伦家捉奸,因失火回寓,次日进城,任正千被王伦诬为大盗,已下禁牢中,晚间进临劫出,到王伦家杀奸,西门挂头,后回山东,说了一遍;巴氏昆玉盗王伦之财,并自己相送、失信之事就没有提,恐骆宏勋惶恐,难于议这亲事。又将任大爷受伤重,三个月方好,现染瘟疾尚未痊愈,前后说了一遍。

徐、骆二人齐声称道:“若非老爹英雄,他人如何能独劫禁牢,任世兄之性命实是老爹再造之恩!”花振芳道:“任大爷亦欲同来,奈何病久未痊。老拙来时,付书一封,命老拙面呈。”遂向褡包内取出,双手递奉。骆宏勋接过,同众人拆开一看,其书曰:

分袂之后,怀念至深,谅世弟近祉纳福,师母大人康健,并合府吉祥,不卜可知矣。兹凟者:向受奸淫蒙蔽,如卧瓮中,反诬弟为非,真有不贷之罪;而自缚受屈,不辞回府,皆隐恶之心,使兄自省之深意也。但弟素知兄芥偏塞络,不自悟省,与鬼为侣;又蒙驾由山东转邀花老先生俯救残喘,铭感私忱,嘱花老先生面达。

再者,花老先生谆谆托兄代伊令爱作伐,若非贱恙未痊,负荆来府面恳。今特字奉达,又非停妻再娶,乃伊情愿为侧,此世弟宜为之事。昔者虞有娥皇女英,汉有甘、糜二妇,古之贤君尚有正有侧,何况今人。伏冀念数年相交,情同骨肉,望赏赐薄面,速求金诺,容日面谢。

世愚弟任正千具骆大爷将书札看完,书后有议亲之事,怎好在花老儿当面言之,不觉难色形之于外。徐松朋看见骆奉勋观书之后有此神情,不知书中所云何事,至席前说道:“书札借我一观。”骆宏勋连忙递过。徐松朋接来一看,方知内有议亲之话,料此事非花、骆当面可定之事也。将书递与骆大爷收过。徐松朋道:“请饮酒用饭,此事饭后再议。”

众人酒饮足时,家人捧上饭来,大家吃饭已毕,起身散坐吃茶。值骆大爷后边照应预备晚酒之时,徐松朋道:“适观任兄书内,乃与令爱作伐,其事甚美。但舍表弟其性最怪,守孝而不行权。稍停待我妥言之。”花振芳大喜道:“赖徐大爷玉成!”不多一时,骆宏勋料理妥当,仍至前厅相陪谈笑。徐松朋边坐边说道:“表弟亦不必过执,众人不远千里而来,其心自诚,又兼任世兄走书作媒;且情愿作侧室,就应允了也无其非礼之处。”骆宏勋道:“正室尚未完姻,而预定侧室,他人则谈我为庸俗,一味在妻妾上讲究了。”徐松朋道:“千里投书,登门再求,花老爹之心甚切,亦爱表弟之深也!何必直性至此,还是允诺为是。”

骆宏勋即刻说道:“若叫弟应允万不能,须待完过正室,再议此事可也。”徐松朋看事不谐,遂进客厅,低低回复花老儿道:

“方才与舍表弟言之,伊云:正室未完姻,而预定其侧室,他人则议他无知。须待他完过正室,再议此事。先母舅服制已满,料舍表弟不久即赴杭州入赘,回扬之时,令爱之事自妥谐矣!”花振芳见事不妥,自然不乐,但他所言合理,也怪不得他;且闻他不久即去完娶,回来再议亦不为晚,道:“既骆大爷执此大理,老拙亦无他说。要是完姻之后,小女之事少不得拜烦玉成。”徐松朋道:“那时任兄贵恙自然亦痊,我等大家代令爱作伐,岂不甚好?”花振芳道:“多承,多承!”

天色将晚,骆府家人摆下晚酒,仍照日间叙坐。饮酒席中,讲些枪棒,论些剑戟,甚是相投。饮至更余,众人告止。徐松朋家内无人,告别回去,明早再来奉陪。骆宏勋分付四书房设床,与花老妻舅安歇。他们各有行李铺盖,搬来书房相陪。一夜晚景已过。第二日清晨,众人起身梳洗方毕,徐松朋早已来到。吃过点心,花老见亲事未妥,就不肯住了,欲告别回家。骆大爷哪里肯放,留住了四五日。后来徐松朋又请去,也玩了两日。花老儿等谆谆告别,徐、骆二人相留不住,骆宏勋又备酒饯行,又送程仪,花老儿却之不受,方才同花奶奶、姑娘、巴氏弟兄等起身回山东去了。

这且按下不提。书内又表一人,姓濮,名里云,字天鹏。但不知此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受岳逼翻墙行刺始得妻

却说濮天鹏自幼父母皆亡,还有一个同胞弟,名行云,字天雕。弟兄二人游荡江湖,习学一身武艺,枪刀剑戟,纵跳等技,无所不通。原籍金陵建康人。后来游荡到镇江府龙潭镇上,给人家做了女婿,连弟天雕亦在那岳家住着。

那濮天鹏自幼在江湖上游荡惯了的,虽在岳家,总是游手好闲,不管正事。老岳恐他习惯,他日难又过活,遂对他说道:

“为人在世,须习个长久生意,乃终生活命之资。你这等好闲惯了,在我家有现成饭吃有衣穿,倘他日自家过活,有何本事?我的女儿难道就跟着忍饥受饿。我今把话说在前头:须先挣得有百十两银子,替我女孩儿打些簪环首饰,做几件粗细衣服,我方将女儿成就;不然,哪怕女儿长至三十岁,也只好我老头儿代你养活罢了。”那濮天鹏其年已二十三四岁,淫欲之心早动,见他妻子已经长成人,明知老岳家哪里图他的百十两银子东西,是立逼他挣钱而已。濮天鹏自说道:“我也学了一身拳棒,今听得广陵扬州地方繁华富贵甚多,明日且上扬州走走,以拳为业,一年半载也落他几两银子。那时回来,叫老岳看看我濮天鹏也非无能之人,又成就了夫妻,岂不是一举而两得。”算计已定,遂将自己衣服铺盖打起一个包袱,次日辞了老岳,竟上扬州而来。到了扬州,在小东门觅了一个饭店,歇下住了一日。次日早饭之后,走到教军场中看了看,其地宽阔,遂在演武厅前摆下一个场子,在那里卖拳,四面围了许多人来瞧看,俱说道:“这拳玩得甚好,非那长街耍拳可比。”怎见得?有几句拳歌为证:

开门好打铁门闩,紧闭虎牢关,抬腿进步踢十怀,抹眉搏脸向阳势,金鸡独立华山拳,前出势,如蛟龙出水;后躲避,似饿虎下山。

濮天鹏在那里玩拳之时,恰值华三千与人说话回来,也在那里观看。只见濮天鹏丈余身躯,拳势步步有力,暗道:“此人可称为壮士了。”就急忙回至栾府,见栾镒万道:“大爷,适才门下回来路过教场,看见一个卖拳之人,丈余身躯,拳势力好,凛凛威风,看他拳棒不在余谦之下。大爷如欲雪四望亭之耻,必在此人身上。大爷可速叫人请来商议。”栾镒万自从四望亭捉猴回家,无处不寻访壮士,总未得其人。今知壮士就在咫尺,心中甚是欢喜,忙分付家人速到教场,将那卖拳大汉请来。家人领大爷之命,不多一刻,将濮天鹏请来,进得客厅,与栾镒万见礼;栾镒万也回了一礼,与濮天鹏坐下。栾镒万问道:“壮士上姓大名?哪方人氏?有何本事?”濮天鹏道:“在下姓濮,名里云,字天鹏,金陵建康人。今寄居镇江。马上马下纵蹿登跳,无一不晓。”栾镒万道:“我有一事与你相商,不知你可肯否?”濮天鹏道:“大爷,请道何事?”栾镒万道:“本城骆游击之家人余谦,其人凶恶异常,我等往往受他凌辱,竟不能与之为敌。今请你来,若能打他一拳,我就谢银一百二十两;打他两拳,我谢银二百四十两。不限拳脚,越多越好,记清数目,打过之后,到我府内来领银。”濮天鹏闻得此言,心内暗自欢喜:我弄他一拳,这个老婆就到手了。遂满心欢喜,即刻应承道:“非在下夸口,自己也玩了两年,从未落人之下。但不知其人住居何处?在下就去会他。只恐打得多了,大爷倘变前言,那时怎了?”栾镒万道:

“放心,放心!你如打得他十拳,我足足谢你一千二百两,分厘不少。”华三千道:“今已过午,不必去了。明日早到教场,仍以卖拳为名。余谦是走惯那条路的,他见玩拳棒,再无不观看的。我亦在旁站立,他走来时指示与你,你用语一激,他即来与你比较;你如比他高强,即是你该发财了。”于是,整备酒饭款待濮天鹏。饮毕,天晚回寓。

第二日清早,濮天鹏来至栾府,相约了华三千同到教场,仍在昨日卖拳之所踏下场子,在那里玩耍。今日与昨日不同,昨日不过是自家玩拳,走势空拳,央人凑钱;今日是要与余谦赌胜,他就不肯先用力气,不过在那里些微走两个势,出两个空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