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金星英雄”李顺达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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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向干河滩要粮食(2)

张俊虎把电话筒递给了党支部书记马河则。马河则在电话上向李顺达汇报社里的灾情。干部们静静地听着,大家都了解,老李在太原开会,他的心和社员们在一起。马河则打完了电话,转过身来朝着大家,用沉重有力的语调说:“同志们,老李在电话上关心大家。他要我转告同志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战胜灾情,首先要解决社员们的住房问题。老李的意见是,马上把办公院的房子全部腾出来,给塌了房屋的社员住,老李说他的家只留一孔窑,其余的几间房全部让给没房住的社员住……”“我家能腾出一孔窑。”“我家也能……”马河则朝着俊虎说:“你登记一下,等会儿就要分配。”然后他对干部们继续他的发言:“今天要把无房的社员住房问题全部安排好,明天全体投入扶苗的紧急战斗,老李说,要保证受灾不减产,灾年夺丰收!……”李顺达的心情是异常沉重的,去年十二月西沟的金星农林牧生产合作社,同原苏联乌克兰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斯大林农庄开展了友谊竞赛,今年一月他和平顺县的郭玉恩、武侯梨等全国劳模,一同向全国的农业生产合作社、互助组发出倡议,开展劳动竞赛,把提早完成和超额完成第一个五年计划作为首要条件……但谁也不会料想到一切才开了个头,就遭此天灾。顺达急如星火往回赶,可汽车要走二十来个钟头呢,真要命,李顺达心里在擂鼓。丰收在望的时刻,祸从天降。

李顺达从省里开完了党代会,回到了平顺县城。山洪把路冲毁了,他把一双布鞋脱下夹在胳肢窝里,裤腿挽得老高,腿上脚上,沾满了泥浆。他离开西沟的时候,地里长得多好的庄禾,可现在呢,倒的倒了,冲的冲了,地里一片红泥。顺达回想成立高级社的时候,社员们敲锣打鼓,兴高采烈地庆贺,农民走上了社会主义道路,是一件大喜事!要拿出丰收的果实,向毛主席报喜!眼前的天灾,是对高级社的一场严峻考验,要战胜它,也只能战胜它!顺达在泥浆里走着,他不时地弯下腰,从泥浆里刨出玉米秆,抠掉上面的泥土,轻轻地扶起来:“行,大部分还能行!”顺达自言自语说着。他站起来,继续朝前走,只见前面来了几个社员,有的拿着扁担绳子,有的提着工具匣,他们见了顺达,都加快了步子,向他报告社里发生的事情。

“顺达哥,你家的土窑塌了!”“嗯。”顺达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关切地问道:“社员们有什么损失?”“一言难尽啊,顺达!砸死了人,冲垮了坝,卷走了羊,压死了猪,房子塌了一百多间,窑塌了几十间,住不开,吃不开,烧不开,走不开……”两次入社的社员马机灵一口气说了下去。

听说砸死了人,顺达急切地问:“砸死了谁?”马机灵接着说:“方聚生的窑顶塌下了一块土方,正好砸住他媳妇,当下就断了气。丢下孩子们怎么办哩,真是没法瞧……”马河则没有在电话上介绍这件事,是担心他难过。

顺达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眼圈红了。作为西沟的当家人,李顺达秉承了母亲郭玉芝乐于助人的作风,无论谁家遇到了困难和不幸遭遇,总是百般关心和照顾。有病的,他登门探望,有时还抓上药,买上红、白糖送到家里。谁家修房补屋有困难,他想方设法帮助解决。

社员都说,顺达劳动与群众肩并肩,平时与群众心连心。由于遭灾,西沟死了人,他心里格外痛苦。几个社员看出了顺达为这件事忧伤,就详细告诉他,说几个社干部已经帮助方聚生家里料理了丧事,还组织了男社员帮助他家修窑,女社员帮助他家干家务,照料小孩。

顺达稍微安心了些。他见这几个社员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就问: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啊?”这几个社员你瞧我,我瞧你,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还是马机灵开了口:“顺达哥,你是个老实人,咱也对你老实。

眼下遭了这么大的灾,咱不能坐在家里等政府救济,几个人思谋,到外边干几天活,找点现钱买吃食,要不,这日子不大好过啊!”顺达仔细听着马机灵的话,瞧着他们这伙人出远门的打扮,立即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问大家:“还有谁要走?”“我们几个是头一批,闹好了,有人还要去哩。”机灵那双小眼睛忽闪忽闪,很想意外地得到社长的支持,顺达用他那犀利的目光逐个地打量着他们每一个人,然后用沉重的语调说:“这么说来,你们不相信咱们高级社能战胜这场天灾了?”几个社员愣住了。

马机灵这个人脑子是机灵的,他那双小眼睛忽闪,迈着八字步到顺达跟前:“我说,顺达社长,高级社人多力量大,咱是坚决相信,可是,眼下集体和个人都有困难。我看,”马机灵很想找一句合适的语言来打动顺达的心,“我看,为了给集体减轻负担,让一部分社员自己想办法,找门路,弄上几个钱,秋后好买粮食!”顺达把双手交叉在胸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说:“你们这个办法,也不能说赖,以前咱遇上灾荒年都是这么干的,可如今……”马机灵焦急地等着下文,他的脑子在迅速转动:“顺达社长哩,你领导咱们,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谁不夸你群众路线走得好?”他指着那几个社员说:“他们几个怎么想,咱不知道,咱是决心在你领导的合作社干一辈子革命!”“如果合作社还向前发展哩?”顺达问。

“那我的思想也跟着向前发展!”机灵想了一会儿,就回答。

另外几个社员听马机灵这么说,有些不安了。

顺达说:“咱们不懂那拐弯抹角的话,还是咱西沟人爱说的那句话,青石打沙石——实打实(石打石),咱们说实话,组织起来的农民,经过了互助组初级社,如今进入了高级社,一步步朝社会主义大道上奔,我们信得过毛主席,合作社一定能战胜这场天灾!那么,跟我回去吧!”顺达说完,就往前走。几个社员不自在地跟在顺达后面,往回家的路上走。若是在数十年后,马机灵等人的做法无可非议,然而那个年头,是绝对不允许的,上面领导认为搞副业便是走资本主义道路,两条路线斗争这个紧箍咒,让人们束手无策是当年的现实。李顺达一心一意紧跟尝到甜头,也吃了苦头。

村里人看到顺达回来了,背后还领回那几个想出门干零活的社员,心里不由得一惊。赵相奇、申纪兰、马河则、崔福兴、张俊虎,他们一人一个从不同的地方走了过来,走到李顺达的旁边。他们在这个时刻,更想和老李站在一起,他们想从李顺达社长这里得到力量。

李顺达那古铜色的、宽阔的、坚毅的脸庞,充满自信的、大义凛然的表情,那两道目光炯炯有神,它给人真诚、让人信任!他看了看周围的社干部和群众,用铜锣似的嗓门说:“不要紧的,社员们。

洪水再大,它只能冲走庄稼和几块石头,冲不掉咱西沟人建设山区的雄心、决心。建设山区是毛主席给咱西沟人的任务,咱们要坚决完成,这一代人完不成有下一代。”顺达指着石头山,“你们看,咱西沟别的东西不多,石头有的是!洪水再厉害,它只能冲走几块石头,咱们山上有的是石头,修好冲坏的坝,垒得更结实、更牢靠!”李顺达的一番话,给大家鼓了劲。

俊虎看到,老李一回来,社员们情绪变好了。想出外当临时工搞点副业的社员也跟着回来了,心里便踏实了许多。

组织起来的农民不畏困难,勇于攀登

一场辩论会

大清早,俊虎从南赛到沙底栈上工,半路上,马机灵拦住了他,说是要借几块钱,还是要到长治当临时工去。

俊虎像是挨了当头一棒,站在路上愣了半晌,他告诉马机灵,社干部研究以后再答复他。俊虎正要向李顺达反映这件事,想不到他一回来就把问题解决了。

天蒙蒙亮,李顺达一个人上了小花背山上。他经常挤零散时间去作务山上的小松树。

李顺达在小花背山上给松树整枝,张俊虎又赶到了小花背,老远就听见李顺达用斧子砍松柏树枝的声音。俊虎一阵心酸,他想:社长除了出去开会的时间外,在村里,劳动比别人出工早,收工总是比别人迟,经常没明没夜地钻在山上作务这些树木,他为了什么?把穷山区变成富山区,叫群众过上好生活!他急急忙忙地走到李顺达身边,帮助他整枝。

顺达问他:“找我有事情?”“嗯。”俊虎应了一声。他像是受了委屈似的说:“马机灵还是要去长治当临时工……”李顺达用小斧子“嘣嘣”地砍着松树枝,好像忘了俊虎的汇报似的。顺达指着一棵枝枝杈杈的树说:“俊虎,你看这棵树,枝枝杈杈长了一大蓬,要不把这些旁边的枝杈砍去,树就长不成材。”“唔。”俊虎听着,应了一声。他还在想马机灵要去当临时工的事情。“松树最好是叫它自己长得直挺挺的,不用人多管它。这种树少有哇,所以,还得靠人工来整枝,整了一次还不行,过些时候,又长出侧枝,还得整掉,这样,树才能往高处长。”李顺达看了一看张俊虎灰心丧气的脸色,就说:“可不能泄气!

办成一件事不会那么轻松!总要经过多次折腾哩。”俊虎的眼睛亮了,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因为,他领会了社长决社员通过表决发表意见意战胜困难的打算。

“十个指头不一般齐,人的觉悟也有迟早。不像学生做体操一样,喊声一二三,都来一样的动作。没那么齐楚,没那么顺当。”顺达一边说着,一边把砍下的松柴集中在一起,俊虎和他一起收拾松柴,这是准备分给缺柴的社员当柴烧的。

李顺达接着说:“当干部的,遇到工作顺手的时候,不要脑子发热,把什么也想得简单;遇到难处,不要泄气。干部干部先干一步,干部是领头的,哪怕塌了一座山,你得跑在头里带领群众往前闯!”他停了一会,才说:“群众中有个别人不想跟大伙一起干不奇怪,不要慌了手脚,他们也未必是坏人!”俊虎吧嗒着嘴唇,想说什么又没说什么,只是不住地点头。

冲坏的石坝要重新垒起来,李顺达领着社员在刨新的坝基。他往手心里唾了口唾沫,举起镐头,刨出了红土层。

这天,大家在一起干活,一边干一边聊着:“过去,咱们这里群众唱‘山上光秃秃,河滩滚石头……’”不知谁接过了话:“现在山上有树,河滩还是滚石头!”“那是因为山上的树还不多,树还没长大,过几年就变成这样了——山上绿油油,河岸栽杨柳;走路不小心,苹果碰住头!大家相信吗?”李顺达笑眯眯地问大家。

有人不满了,在小声嘀咕:“擀杖不是吹的,牛车不是推的。说得比上党梆子还中听,1952年种的苹果开始结果,这不假。四年了统共也不过收了几百斤吧,咱全社一人分几个?还苹果碰住头!吹吧,不想听!”这说话的是牛老叔。他到了工地,寻了块光板的大石头坐下,掏250出小烟袋,吧嗒吧嗒抽起来了。顺达听到了他的话,有意走到他跟前:“老牛,再过几年,咱西沟还要变成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犁地不用牛,点灯不用油,你信不信?”牛老叔眯缝着眼睛,只管吧嗒他的烟,“咝咝”地抽完这一袋,才抬起头来,慢条斯理地说:“尽说些眼不见的东西,有甚用?”他拿起烟杆比画,年年种树,不见树,年年治滩,滚石头!好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兑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