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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5章 入山

木屋内,光线昏暗,医疗器械的电子音嘀嘀如同旧式的时钟,厚重的墨绿色窗帘,在通风系统的吹拂下轻轻摇摆。

李飞跪在一张病床旁边,看着老人生机消逝的躯体,心中极度难受,以致声音显得哽咽苦涩。

阿常虽然逃出生天,但是在美国一行,几乎已经消耗了这位老人体内的生机。

阿常枯稿的双手轻轻拂弄着白色的被褥,沙哑而疲惫的声音在干瘪的胸膛内丝丝回荡,“生死有命,有什么值得哀伤的。”

“学生无能,才连累老师如此。”李飞哽咽道。

面容枯瘦的阿常微微咳嗽了两声,那双瞎的眼眸微微闭着,沙声说道:“若非你那个初恋小情人的帮助,也许我这条老命便丢在美国。能够落叶归根,我已无憾!”

听到老师的话,平静而淡泊,却撩得李飞肺部难受痛痒。

军神大人站在阿常身旁,苍老的脸容平静若古,但是双老眸精光闪闪。这位跟随着自己数十年的老仆人已经命数渐尽,想起这份大半辈子的情意,军神大人背负着手,不发一语。

两位老人当年纵横战场,并肩作战,这份情意已经毋须语言的抒发,也许默默相对,握手对视,便是无声胜有声,无语情溢,沧桑百年。

“去吧。”阿常虚弱地摆了摆手,满头蓬乱的白发在幽暗的房间里如枯草。

李飞静静的看着前老人脸庞边缘的老人斑,似乎能够联想着这位老人孤独一身千里走单骑,杀入白宫斩杀美国总统后面对千军万马围剿的悲壮,看着这位曾经纵横天下的老师奄奄一息,心情不禁怅然悲怆。

“求老师让学生为您梳发。”李飞泣不成声。

梳一头沧桑白发,梳不尽的师生两人之情。

一支木梳,白发三千。

李飞默默地为老人梳理着双鬓白发,眼眶泪花一滴一滴。

老人偎依在病榻,双眼无神,那枯瘦的手臂微微抓着棉软的被褥,忽然开口说道:“你是否遇见过皇家的钱老太监?”

李飞脸容一愕,问道:“老师怎知?”

瞎子阿常苍老虚弱的脸庞露出一丝感慨的神情,沙声嘲弄说道:“没想到那老太监还未死……”

老军神说道“你阿常老师和他也算是一对老冤家。没想到皇家竟然违背皇家世世辈辈不出东北的誓言,那老太监出了东北,自然瞒不了我们……”

“可交过手?”阿常难受地咳嗽了两声。

李飞点了点头,惭愧道:“不是他一合之手。”

阿常枯皱的脸容露出一丝笑意,只是有点悲怆:“理所当然。”

“清末残孽的老东西,他比你阿常老师还年长三十岁,成精的老怪物,连阿常都敌不过,你又如何是他的对手?”老军神淡淡说道。

李飞心中震惊不浅,握着木梳的手微微抖颤。

“皇家数十年蛰伏东北不出,今日出世,是孕惊天阴谋。”老军神背负着手,语气并不肯定,望向李飞,似乎在征求李飞意见。

李飞将自己调查所得一一向老人详尽说出。

“据我调查,神秘组织和王南天叛变的幕后策反人并非皇家。”李飞说道。

“那是何人?”老军神眉头微蹙。

“柳陆山所指,是以刘胜鹏!”李飞发抖道。

老人脸容微变,“那你的调查结果呢?”

但是李飞声音抖颤得更厉害,“是柳陆山!”

老人面无表情,但是李飞却能看到他的眼角微微抖了一下。

“确定?”老人脸容严峻。

“当初还不肯定!”李飞脸色惨白,“不过在我来成都之前,在歌剧院里的暗杀一事后,我便确定了!”

老人背负着手转过身,踱了几步,回过身来,双目寒光闪烁:“你父亲可知?”

李飞低头说道:“他知道。”

“如何应对?”老人言如雷疾。

“徐徐图之!”李飞想起父亲李刻勤在纸上写下的四字。

“听说柳陆山从甘肃调军入京。”老人再次问道,“你父亲同意了?”

“确有此事,表面防章家兵变,实则为己。大选当前,等李章两家相争,筋疲力尽,便出渔人之利,是以反兵!”李飞审慎道。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老人脸容冷漠。

李飞为阿常老师梳发完毕,本来乱蓬白发已理直。然后低头不语。

“给你兵甲八百,可稳天下?”军神大人脸容严峻,此话一出,重若泰山,压得李飞喘不过气来。

李飞低头,牙关咬紧。

“可否?”老人再问!

“可!”李飞松开牙关,额冒黄豆大汗珠。

“去吧,兵藏于名山!”老人挥了挥长袖,淡风轻云。

……

大凡高山,可以见到云海。

老军神所说的名山,名天都山,海拔三千。八百101师将士扎营山谷之内,已两十余载。

李飞坐在由庄园出发的军车上,远望着前方的大山。山上水气升腾或雨后雾气未消,形成云海,波澜壮阔,一望无边,远近大小山峰、千沟万壑都淹没在云涛雪浪里。而藏兵八百的天都名山最高,便就成了浩瀚云海中的孤岛。阳光照耀,云更白,松更翠,石更奇。流云散落在诸峰之间,云来雾去,变化莫测。

李飞和柳如烟坐在军车后座,前方还有一辆。步云天以及两名副指挥官在前头。

“连长,难道真的就让这家伙当我们的头?”程金回头扫了眼后面那辆车坐着的李飞,不忿地对身边的步云天问道。

“老爷子的命令,谁敢不听?”步云天脸庞冷若冰霜,如刀刻的轮廓若冰山的尖峰一般分明。

“但是兄弟们会服他吗?”魏炽燕蹙眉低喝道,“他李飞何德何能?就凭一个胜之不武的少将军衔?”

步云天剑眉如竖天之云,冷淡地说道:“我们按照老爷子的话去做便是,兄弟们服不服他,又是另外一回事。”

程金脸露冷肃之意,粗声道:“我们只服连长一人。”

步云天面无表情。

“到时候我们让让他知道想当我们101师的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好让那家伙知难而退,到时候老爷子也怪不得我们!”魏炽燕从后视镜望了眼车后,冷冷笑道。

李飞坐在柳如烟身旁,脸容凝重,出神地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天都山,此刻山上风平浪静,云海一铺万顷,波平如镜,映出山影如画,远处天高海阔,峰头似扁舟轻摇,近处仿佛触手可及,不禁想掬起一捧云来感受它的温柔质感。

“李飞,放松点。”柳如烟看到李飞凝重的神情,以为李飞将要到101师而感到紧张,却不知李飞心情沉重而是因为老师阿常。

“没事。”李飞勉强笑道。

这笑容落在开车的101师士兵眼里,更是以为李飞胆怯,强胆硬撑。

李飞也不在意对方的冷笑,目光再次放在远方的大山。

101师隐世二十多载的隐秘军事基地,外界只有传闻,却无真相的地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

车驶入山谷,忽而,风起云涌,波涛滚滚,奔涌如潮,浩浩荡荡,更有飞流直泻,白浪排空,惊涛拍岸,似千军万马席卷群峰。

“煞嘶——”

车在山谷前刹车,经过检查,方继续前进。

一路上李飞看到那些正在训练的士兵,个个身姿挺直昂扬,气质内敛,竟然给人肃杀压人的感觉。

当车在操练场前停下时,一名军官带着数名下属来到车前,为步云天打开车门。

“连长!”周围的士兵啪一声立正敬礼。

李飞望去,那军官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军人,肤色黝黑,穿着格斗背心,那强壮的肌肉如连绵的小山一般,给人一种冲天的凌厉暴戾之意。这名军官就是三名副指挥官之一,名叫铁仁山,步云天之后最强悍的人物。能够在步云天离开前往庄园后,主持101师八百将士,便知他的底蕴和能力。

“那小子是谁?”铁仁山也发现了后面下车的李飞。李飞和柳如烟同时下车,本来有美人在旁,常人一般视角都会注意美的食物,但是101师的军人的敏感度就像一头老虎,率先注意的是隐含对自己产生危险的猎物。所以当李飞和柳如烟一并下车后,铁仁山反而第一时间注意到李飞。

步云天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镜,嘴角微挑露出一丝凛冽的冷意,“来调教我们的头!”

这话一出,周围的军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李飞。铁仁山眉头挑起,笑道:“老步你开什么玩笑?”

“不开玩笑!”步云天面无表情,拍了怕铁仁山的肩膀,然后向军营走去。

铁仁山脸色变得极为好看,似乎就像喝了五味瓶一般,望向那名年纪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小的家伙,嘴巴长得老大老大。

就这样,一直肃杀的101师军营里便传播着一个荒谬的消息,有人来踢场子了。

竟然有外人敢当101师的长官?当101师的头?

101师实际上不隶属于任何军区,这就已经说明他独立于云上的超然地位。101师的士兵不是一般的士兵,他们是军神大人的兵,是华夏军人佼佼者中的佼佼者,他们都是天才,都是怪物,强悍得令人发指的怪物!

他们只服自己的人,只服庄园里的那位老人。忽然派来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家伙来调教自己这些被称为怪物的101师士兵?

这显然是破天荒的国际玩笑!所以当步云天在下命令集合之前,101师的将士们都认为这是连长给咱们调剂一下郁闷的训练生活而开的玩笑。